47
偷溜回去的林之言和俞进很幸运地没被发现, 他们回到了各自的帐篷。
俞进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林之言之前顺手让他帮忙拿着的快挂,刚想还回去,但转头的时候发现对方的帐篷都是乌漆麻黑的。
算了, 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俞进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默默地把快挂放在自己包里。
而林之言, 其实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累到睡着了,她把每个镜头都盖上衣服,然后默默蹲进被窝里,进入虚拟空间里。
这两天没进虚拟空间,睁眼时看见全部纯白的场景时都有些恍惚。
眼前出现一个透明蓝色框。
【请选择训练模块】
【跑酷】【攀岩】
林之言想也没想直接点了【攀岩】。
按下右边选项后,桃乐丝的身影也默默地出现在她眼前,那拥有上帝亲吻过的脸颊饱满,她缓缓睁开眼,蜜糖色的眼眸如同浸润在清澈河水中的琥珀,最开始的无机质和冷漠一闪而过, 当她真正抬眼看见林之言时,眼里盛满了生动的情感, 与人类并无不同。
林之言笑将手背在身后, 笑眯眯地看着她。
桃乐丝嘴角地笑意蔓延开来, 不急不慌地问:“今天想挑战什么?”
“我今天去尝试了一下寂静。”
“感觉怎么样?
“感觉就是想回来没日没夜地训练。”
桃乐丝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十分豪迈地说:“既然你这么说, 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林之言瞪圆双眼, 惊呼:“什么, 原来你之前都是手下留情?”
桃乐丝板起脸,“没关系,你之后就能体会到我的不手下留情是怎么样的。”
林之言嘿嘿一笑, 大方地表示没关系,反正你怎么魔鬼训练我都能忍下去。
“不过,果然很美妙啊——而且特别巧,我还遇上了一名同样挑战寂静的攀岩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就是海洛伊丝吧,真可惜,如果我爬上去了,还可以找她要个签名照。”
桃乐丝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抓起她的手,微笑着说:“首先,解释一下这些伤口吧。”
林之言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办法啊,它们在诱惑我诶!我忍不住嘛,而且还在录节目,我想出风头嘛。”
桃乐丝轻笑了一声,摇摇头。
“你要是没有系统,估计早就废了。”
林之言想了想,回:“但是我没系统的话应该不会这样对待自己,只是因为有你们,我才有这么任性的资格。”
桃乐丝蜜糖色的眼眸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摇摇头,捏了捏对方的指腹,对方嗷呜一声泪汪汪地看着她。
平时痛成什么样都不流泪的人这会儿泪汪汪,想到知道是装出来的。
桃乐丝暗中叹了口气,放下对方的手。
“行了,别装了。”
林之言哼哼两声后,收起委屈巴巴的神情,兴奋地说:“开始训练吧!我算过了,能在虚拟空间练一个半钟!”
桃乐丝露出明媚的笑容,十分阔气地回答:“放心,这次训练一定能让你非常满意!”
事实证明,林之言的想象力还是匮乏的。
半个钟后,无人知道帐篷内出现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身影。
林之言抖了抖肩膀,呲牙咧嘴,明明出来后的身体负面影响都被消除了,但她总觉得刚刚的酸痛还残留在四肢上。
原来痛苦是永无止境的,就像是训练永远不会有尽头。
她此生最恨蛙跳!!
最后一天的室外录制,被一场大雨意外打断。
林之言是第一个察觉到天气变化的人,她直接滑下来,转头跟导演说:“要下大雨了。”
导演挑眉,看向副导演。
副导演连忙打开手机,纳闷地说:“但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是大晴天啊。”
林之言故意眯起眼睛,阴测测地说:“你这是不相信我咯?敢不敢打赌,四分钟后大暴雨。”
副导演顾及导演在一侧,他瞄了一眼导演,又瞄了一眼林之言,不说话了,当自己不存在。
这事就交给导演来办吧,反正如果让他做主,可能就秒怂了,摆手说不赌了不赌了,咱们这就收拾东西走人。
导演还在犹豫,他微微皱眉,手指搭落在手臂上,进入思考状态。
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轰隆隆——”
林之言眨眨眼,看吧,我都说要下雨了你们还不相信。
副导演:
导演:
轰鸣声过后,大雨倾盆。
每个人都成了落汤鸡,林之言也不例外。
导演拿起传呼机让工作人员收拾东西,副导演想把林之言扯进棚子里,结果对方跟风一样滑过指尖,快乐得像是叽叽喳喳的麻雀,直接跑出去。
副导演目瞪口呆,咋还有人下大雨还往外跑。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狼狈地把摄像头等等一系列金贵的玩意连忙抱紧房车内,小雨倒还好,关键是这狂风骤雨的,是雨珠打到脸上都疼的地步,哪台机子进水了都能让他们捶胸顿足。
柏小谷抱头往棚子跑时,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谷!”
她抬起眼,看见大雨之中,林之言跑向自己伸出手,她握上去,林之言一笑,直接扯着她一起跑回去。
两人回到棚子里,工作人员递给她们毛巾,她们礼貌地接过来,擦了擦自己已经在滴水的头发,林之言和柏小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不一会儿,柏小谷的助理就跑过来让她们一起去房车里换衣服。
“你们衣服都湿成这样还不换,小心感冒了。”
她们换好干燥的衣服后,就听到传话,导演决定这一天的录制改为室内活动,她们需要在这里等半个钟左右再坐车过去目的地。
助理拉开车门递给她们两杯热牛奶,捧在手心里热乎乎的。
“小心烫啊,这是庞老师的助理送过来的,每个人都有。”
说罢,助理又默默感叹:“不愧是庞老师,想得真周到。”
林之言从一边的车窗望去庞夏生那边,对方正低着头和助理聊天,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对着她笑了一下后就低下头。
柏小谷全程围观,脑海里冒出几个字:欲擒故纵,推拉高手。
这段位这么高哼,再高也没用,林林不care。
这雨下得越来越大,附近几位攀岩者也来这里避雨,正好站在林之言她们旁边。
三男两女,他们脱下冲锋衣,抖落上边的雨珠,忧心忡忡地聊天。
“迈克,有联系到赫尔曼吗?”
“没,他电话一直打不通。”
对方已经开始抓狂了,“我都跟他说不要那么着急了,他偏要今天就去尝试!还是free solo!”
同伴劝解道:“莎朗,不要那么悲观,有可能这雨很快就过去了迈克,你当初爬线的时候有看到他爬到哪里吗?”
迈克回想了一下,很快回答:“7号点,他现在应该在7号点的峭壁上,那里有两米的平面,他看到下雨肯定会爬到那里等雨停。”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听到他没困在岩壁点上,众人纷纷松气。
“再过十分钟,还没看见他人影的话就打电话求助吧。”
“他爬的是哪条线?”
迈克下意识地回答:“托雷斯。”
下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这声音是从后边传来的,回头发现是一位黑发黑瞳的外国人,肩上还披着毛毯,湿漉漉的发尾还在滴水,浑身都是水汽,看起来只是个因为好奇而发问的路人。
迈克只是看了她一眼,要是平时,估计还会多看两眼,但现在心里还挂念着赫尔曼的事情,本来是要草草地收回视线,结果对方撑着下巴不紧不慢地说:“再等十分钟打电话等人来救,你们只能从山脚处找到他了。”
林之言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之言还捧着热牛奶,坐在椅子上说:“现在这种情况,有90的几率会发生山体滑坡,10号点虽然是一个可以平台,但它有斜度,你们那位朋友保不准被冲走,撑不到救险队过来。”
被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傻眼了。
他们只是一个社团活动,看过最大的事故只是保护不及时摔断了腿,但这位女孩的说法分明是对方会因此而丧命,这就让他们的内心都紧张害怕了起来,各个看向彼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人都不觉得林之言说的是假话。
外边的雨的确下得越来越大,而且也见到山上滚落下来很多石头,看起来就非常不妙。
而且这里距离城市非常遥远,就算是开车也要开两个钟以上,过来的人要么是来挑战攀岩登山,要么就是来旅游打卡的,过来的人都只能自己搭建帐篷或是住在房车里,根本没有建筑。
本来怒极攻心的莎朗当机立断,直接拨通救援电话,过不了多久,面色凝重地放下手机。
迈克看她脸色不对,急忙询问:“怎么了?”
莎朗头疼地说:“说是因为突然下大暴雨,很多地方都出现事故,让我们这边先尝试自救”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说了句脏话。
要是自救得了,我还需要打电话救助吗!?难道真的只能寄希望于不会发生山体滑坡吗?这种听天由命的感觉太无力了,让她不自觉地攥紧拳头,胃里好似被无数双手翻搅,疼痛难耐。
打完电话后,每个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莎朗深呼吸一口气,打破了寂静。
“希望他没事。”
“嗯没事的,有可能只是虚惊一场。”
“但是我们真的要干坐着吗?如果赫尔曼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迈克咬咬牙,说:“我来吧,我去救他。”
另外几人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各有不同,十分精彩。
莎朗看了看外边的滂沱大雨,摇头说:“我们还是等待救援吧,你根本爬不上去,到时候还得救你一个。”
伊莎贝尔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纠结地捏紧衣角。
赫尔曼是她的好朋友,她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对方陷入绝境,但是救人的风险非常高,稍不小心,可能救人还成自己反而搭上一条命她闭上眼睛,浑身颤抖着,有些浑浑噩噩地吐气后,睁眼说:“我去吧,我比迈克的经验丰富多了,而且还上过救援集训。”
迈克拧紧眉头,第一个反对,“不行!”
莎朗也紧接着他说:“我去吧,是我组织你们一起过来攀岩的,我应该负起责任来。”
另外两名男生更不同意了,这五人竟然争执了起来,为谁上去救人而大吵一顿。
在嘈杂中,一道冷静的女声横插一脚,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让他们停止了争吵。
“停一下。”
莎朗听到林之言的声音,第一个收声,这可是提醒他们的好心人,让他们停止肯定是有话要说。
见莎朗皱起眉头,其他人也逐渐收声,最后齐刷刷地看着林之言,怀揣着紧张和隐秘的期待看着她。
“你们有谁能完攀过514b以上的路线,最好是flash。”
五人都沉默了。
莎朗问:“我完攀过514a,算吗?”
林之言摇摇头,“其他人呢?”
莎朗:“这里我经验最丰富。”
林之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牛奶,说:“那你们过去都是自找死路。”
听到她这么评价,五人的氛围又沉郁了几分,脸上阴霾密布。
同伴的生命危在旦夕,他们却在这里只能徒劳等待,束手无策,这让生活从未收到挫折的少年少女们都陷入了绝望,他们无法想象,如果赫尔曼真的出事了该如何交待。
莎朗懊悔地想,如果不是自己这次组织活动,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伊丽莎白木木地站在原地,她的视线徘徊在外边和装备包,最后咬紧牙关,抛下一句不管了,然后抓起装备包往外冲,迈克见状,也抓起包直接往外冲,两人的身影被大雨淹没,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莎朗没拦住他们,只能在原地气恼地跺脚。
柏小谷全程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肯定是不好的事,她有些揣揣不安地凑近林之言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之言把牛奶一饮而尽后,站起来穿上雨衣,笑眯眯地俯下身说:“没什么,我有点事出去一会儿,如果导演问起就说我等会就回来,我会赶在出发前回来的。”
柏小谷定定地看着她,虽然不知道林之言到底要去做什么,但想想就知道一定是危险的事情。
“我陪你去。”
林之言歪头,“也行。”
柏小谷把助理叫过来,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对方有些为难地看着她,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抓起装备包,走到莎朗身旁说:“走吧,你来当我的保护员。”
对方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等对方拉着柏小谷往外走,才急忙忙地跟上去。
这个举动自然也被许多人看在眼里。
导演和副导演互相交换眼神,达成共识,果断派人跟上去。
摄影师怨念地看了他们几眼,导演咳了一声,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对方心满意足地点头了,喜滋滋地扛上摄像头跟上去。
庞夏生缓缓垂下眼,转动着尾戒,眼神晦暗不明。
俞进靠着车,环起手臂看林之言消失的背影,眉毛逐渐拧紧。
等她们到山脚的时候,看见了两个颓丧坐着淋雨的两人,安全带散乱地放在一侧,看来已经尝试过了。
迈克看见她们的身影,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后继续垂着头抱住腿。
莎朗虎着脸上千,直接踹了他们两脚,咬牙切齿地说:“你们不要命了是吧?都说了最好要有514c以上的flash,你们这两个只能爬513的过来有什么用?”
伊莎贝尔委屈地瘪着嘴,带着哭腔说:“那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赫尔曼”她没说完,最后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莎朗转向迈克,看对方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叹了口气。
迈克抬起头,嘴巴紧紧抿起,有些不服气。
“的确是我自不量力,但是赫尔曼怎么办?我们刚刚又打了一次电话,还是一样的说法,让我们等待救援”
他突然停下说话,睁大眼睛看着林之言在柏小谷的撑伞下穿上攀岩鞋。
“她要去?”
莎朗嗯了一声,神色也有些恍惚,其实到现在她都没回过神来。
伊莎贝尔突然出声,“如果她真的把迈克救出来,我做什么都愿意。”
迈克喃喃说:“我也是。”
莎朗瞪着前面两人,突然露出笑容,虽然眉眼间还是愁云惨淡,但希望的火苗让她不再忧郁,双眼隐约透出亮光。
“不止你们,我也是。”
坐在地上的两人相视一眼后,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莎朗才发现迈克的腿受伤了,走起路来一拐一拐。
伊莎贝尔解释:“刚刚爬到3号点的时候,迈克脚滑了,没收住刚刚看了一下,好像是脚趾骨裂了。”
莎朗沉默地点点头,又看向伊莎贝尔,对方苦笑地举起手,只见手掌被缠了好几圈白色绷带。
“我爬的时候有石头掉了下来。”
听完后,莎朗的心也沉了几分。
雨中攀爬的难度太高了,无论是滚落下来的石头还是湿滑的岩壁,无疑都让难度再上了几个阶梯。
他们三人无言地走到林之言旁边,林之言本来要用黑色胶圈绑好头发,柏小谷却把林之言之前给的绿色胶圈递给她,让她用这个。
林之言调笑道:“这算是幸运加倍再加倍吗?”
柏小谷艰难地挤出笑容,“嗯。”
在过来的路上,她已经听林之言说清楚前因后果了。
说实话,她不想让林之言去冒险,就算她知道有个男孩困在岩壁上等待救援,如果再等一会儿估计会有生命危险,但是——那人她根本不认识,如果需要林之言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他,她宁愿林之言不去救。
他的生命重要,难道林之言的就不重要吗!?
林之言看出柏小谷担忧的情绪,她伸出手抚平对方拧紧的眉头,安慰道:“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险,我上去救援只是把安全带给他带上而已,就算脚滑坠落也会有安全带的,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柏小谷差点就信了。
她幽幽地越过林之言看向后边那三人,其中两人的面孔她熟悉,就是刚刚冲出去的两位,有情有义挺好的,但是现在他俩都“残”了,一个只能用左脚蹦过来,一个右手几乎包成仙人掌,她敢打赌,之前那两人还好得很!
也就是说,这些伤都是刚刚才弄到的!
林之言转头看到,也知道自己那番话是糊弄不了柏小谷了。
柏小谷收回视线,欲言又止。
她眼睫颤抖着,雨滴随着风飘散到她脸庞,缓慢滑落而下,如同泪水。
“非去不可吗?”
林之言挤出液态镁粉,把掌心每一个边缘都涂上。
“也不是要是每一个受困人员我都去救,也忙不过来是吧。”
雨水会浸湿胶布,林之言干脆把它解开来,露出里边有些发软发白的皮肤,伤口还没好,有些还泛着红。
柏小谷知道她还没说完话,默不作声地盯着她。
磅礴大雨中,女孩勾起嘴角,明明没有光,乌云密布,一点亮光都不曾从云层间落下,但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像是让人爱不释手的宝石,让人沉醉其中。
“但我知道了,我看到了,我听到了。”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柏小谷死死地盯着她,半会儿都没出声,在林之言将主绳递给莎朗时,她突然噗嗤一笑。
“什么啊,你是在学蜘蛛侠吗?那句台词是什么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林之言随口回答:“被你发现啦,我现在还要cosplay蜘蛛侠去救人。”
柏小谷摇摇头,状似无奈地说:“行吧行吧,反正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安安全全、顺顺利利地回来。”
最后那几个字,她念得极其用力,似乎在暗指什么。
“当然!”
等林之言转身,柏小谷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她抿紧嘴,脸色很差。
旁边的迈克迟疑地看着她,毕竟对方的好友是去救自己的好友,脸色不好也很正常,换做是他们,其实也不太愿意自己身边的人为了陌生人冒险。
“don‘t worry,i think”
柏小谷面无表情地撇了他一眼,对方立马闭嘴,不敢再说话了。
伊莎贝尔拍他后脑勺,瞪了他一眼。
不要担心啥,这谁不担心,还不如一起沉默。
林之言背上小包,里边装着安全绳,到时候挂快挂的时候她需要把两个主绳都挂上去,她拿了7个长快挂给自己,再拿7个短快挂。
长快挂是为了能让她的速度不受限,有时候保护员没有算好不及时放绳很容易卡住,而短快挂则有利于冲坠的时候减少距离,如果不是往上爬而是往下爬的话,短快挂更有用。
背包里的安全绳,她让跟过来的另一个大块头男生负责当保护员。
莎朗可以拉住她,但一个成年男子,还是在下雨天,平时可以用技巧,但这时候技巧完全用不上,所有保护员的体重是至关重要的。
雨水不断冲刷着岩壁,雨丝还会随着风飘进眼里,无论是哪方面都让人束手束脚,憋屈得很。
林之言摸了摸岩壁,果不其然,几乎没有摩擦力,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爬红泉谷最后两段也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雨,湿漉漉的岩壁,像是上天的考验,或者说,是山峰给她的考验吧。
她抓住岩点,精准地踩住点。
雨水浸湿了攀岩鞋,手上的镁粉不过几秒已所剩无几,但她好似一点儿也没受影响,坚定地往上攀爬。
大雨带走热量和体力,却带走不了她通过无数日夜所练就的体能和技巧。
没有人看到,林之言的眼里漫出了快乐的笑意。
别人所恐惧的、害怕的,却让她肾上腺激素飙升。
或许她脑内的杏仁核和普通人的确不一样,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她对于“恐惧”会如此兴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林之言攀爬上被如同河流的山峰。
从这一刻起,这相比他们瘦小得多的身影在他们心里已经无限膨胀,成为让他们肃然起敬的对象。
“伟大”二字,足以用在这名女孩身上。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几人呆呆地抬头,两名保护员敬职敬责地放绳,心脏快速跳动。
谁都没有发现后边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摄影师低声说:“导演,你确定要继续拍下去吗?我觉得这种情况还是打119比较合适。”
导演沉闷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没事,继续看吧。”
摄影师心想导演真的心狠,这种情况还继续拍下去。
殊不知,另一边在棚子里的导演无声地碾灭烟头的火光,他双手合拢捂住嘴巴,紧皱眉头看着屏幕。
“已经打电话了吗?”
副导演点头,重复了一遍之前莎朗听见的话,导演扯了扯嘴角,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敢确信,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林之言,无论谁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工作人员忽然凑过来,附在导演耳边说:“导演,俞远那几个人说想要过来看林之言去干嘛了。”
这按理来说是不允许的,最多是拍完后给嘉宾看成片。
但导演想了想,还是点头了。
他有预感,这可能是相当刺激、抓人眼球的一集,或许,他还可以把这一幕拍成伪纪录片。
啧。
至于林之言他就觉得,对方一定会成功,不用担心太多。
这家伙心里主意这么多,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要是他们不注意,对方可能到时候还会若无其事地溜回来,然后无辜地说刚刚只是去透个风上个洗手间而已。
他担心个屁。
与其担心林之言会不会成功,不如担心一下其他嘉宾的心理状态。
副导演默默看着导演沉着脸碾灭第四根烟,不由自主地叹气。
“导演,别抽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林之言。”
导演冷淡地回:“我不担心,你叫宁社他们也进来,拍rea。”
副导演无可奈何地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打开烟盒,拿出第五根烟,点了又不抽,还一直抖。
他起身暗暗摇头,这谁会相信你说的不担心。
赫尔曼已经浑身湿透,精疲力尽。
他紧紧抓住岩点,雨水不断沿着斜面流淌而下,如果他放手,那一定会跟着雨水一起滑落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在他有些精神恍惚的时候,一块碎石突然砸了下来,正好砸到他脚边,“啪嗒”一声直接裂开,赫尔曼心惊胆跳地看着那比石头还大的碎石,把自己的腿尽可能地往里缩了,但他已经快把自己缩成一团了,还是没什么成效,偶尔会有一些小碎石落下来,还有一颗正好掉到他肩膀上。
尖锐的表面瞬间扎进他的皮肉,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哆哆嗦嗦地把那如菱角的碎石□□,红色的血渍在衣服上蔓延开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大雨中逐渐流失,如果继续下去,一定会脱手摔落下去。
“哗啦啦”
雨水不断撞击着他的耳膜,他看不清下边,也看不清远方,只看得见天上厚重的乌云,阴影笼罩着整座城市,明明是白天却恍如黑夜,他舔了舔嘴角,尝到了咸味。
他祈祷着雨快点下完,但雨越下越大。
混混沌沌地拿出手机,在最开始下雨的时候,他就试图打电话求助,但是在拿出手机的时候一不小心手滑了,屏幕完全碎裂,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可能已经四十米高空掉到山脚了。
现在这屏幕还在一闪一灭,根本用不了,他看着手机也只是图个安心。
在高空峭壁上,大雨倾盆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感席卷而来。
四十米也就是13层好像从7层以上的高度掉下去就会死不不不,说不定有奇迹呢,摔个骨折?
他靠着岩壁,听到自己如同抽风机的呼吸声被雨声掩盖,雨滴不断拍打着脸庞,整个人已经麻木了。
不一会儿,隐约的啜泣声响起,与雨水混为一谈。
他张口,微弱的声音从喉间挤出。
“救救我”
“有谁在吗”
脑海里闪现无数画面,他开始懊恼,为什么自己要今天过来攀岩,为什么非要在今天挑战free solo。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害怕死亡,但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只是太傲慢了,他自以为能征服山脉,自以为能不畏惧死亡,但这一切只是他的臆想,现在,大自然在告诉他,这一切如泡沫一样一戳就破。
只是下场雨,就能让他无路可走。
少年的嘴唇逐渐变得苍白,在雨中最危险的一点是体温下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变得僵硬,如果不是恐惧死亡、贪念活着,他可能都坚持不到现在,但是好像快到尽头了。
呼吸声逐渐微弱,少年最后呢喃出声的是自己的家人。
“爸爸,妈妈。”
“妈妈。”
在黑暗即将席卷时,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温暖的温度从脸颊传来,随后,脸颊的疼痛瞬间唤醒了他即将涣散的意识。
一个激灵,赫尔曼懵懵懂懂地睁开眼。
他看见一个少女站在他眼前,对方看见他睁眼,嘟囔说了什么,是他听不懂的语言。
我在哪?刚刚那只是我的一场梦吗?还是说现在才是梦?
林之言看着对方脸颊浮现的红色掌印,有些吃惊。
“刚刚那一巴掌有这么大力吗?怎么脸都红了。”
她的力度控制这么菜了吗?不可能,那看来是对方的脸色太苍白了,嗯,反正绝对不关她事。
她换成外语,一手抓住岩点,把背包里的安全带拿出来,说:“穿上,等会儿你先下去我再下去。”
“你是谁?”
林之言:?
这人是不是傻了,在这种时刻还问名字,也不像是发烧啊。
她露出笑容:“穿、上。”
对方好像才反应过来,微微一愣后忽然睁大眼睛,他笨手笨脚地接过安全带穿上,站起来的时候身子还有些晃。
林之言看了看上边,确认上边的碎石掉落状况后,舔了舔嘴角。
还真的是争分夺秒啊。
虽然情况很紧急,但她没有催赫尔曼,毕竟对方能撑那么久已经很努力了,她耐心地等待。
脑海中,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出现。
【山体滑坡倒计时还有三分二十一秒,请宿主注意好时间。】
林之言眨眨眼,在内心甜甜地回应。
【系统你真好~怎么这么厉害呢?】
系统:免了,你不光明正大骂我就行了。
赫尔曼艰难地穿好安全带后,舔了舔嘴角,再次尝到咸味时连忙抬起手臂擦了擦脸,小心翼翼地看向对方。
“穿、穿好了。”
林之言点点头,拿出手机发了个信息后,对赫尔曼说:“你先下去,我垫底。”
下边,莎朗紧张得手抖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收到了短信。
【找到了,十秒后下去。】
伊莎贝尔猛地捂住嘴,和迈克对视了一眼后,激动地抱在一起。
“找到了!她找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
莎朗悄悄抹去眼角的泪,从未如此感谢一个人。
另一名男生有些不安地说:“会不会太急了?赫尔曼应该没什么体力,应该让他休息一下。”
迈克咋咋唬唬地瞪了他一眼,“再休息命都没了!”
男生没再作声。
柏小谷看到信息后,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缓缓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大约一分钟后,赫尔曼回到了地面上,迈克和伊莎贝尔连忙上去扶住他。
林之言随后到地面上,火速解开绳子放回装备包里,一手抓起装备包大喊:“快跑!”
说罢,她直接拉住柏小谷跑了。
大家下意识地跟进她,纷纷迈开腿,迈克直接背起赫尔曼,摄影师也跟着跑,看起来乱糟糟的。
但如果有人能看到这幅场景,一群少年少女在雨中奋力奔跑,逃离即将到来的死亡之神,便会发现这分明是生机勃勃的、属于生命的美感。
使出吃奶的力气跑了将近五百米,林之言才停下脚步,一旁的柏小谷已经喘到不行了。
其他人还喘着气时,莎朗直接转身看向山峰,瞬间震惊地瞪大眼睛。
她看见巨石从天而降,伴随着无数碎石滚落,它们无情地碾过山峰岩壁,像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而赫尔曼原先呆的位置,也就是7号点的斜面直接被巨石碾压而过,与碎石混合,最后落在地面时发出巨大的响声,轰隆一声,仿佛在耳边炸开来。
如果如果林之言没有上去救赫尔曼如果他们再晚一点
任何一点的差错,足以让他们被碎石淹没,在剧烈的疼痛中丧命。
这是巧合吗?
莎朗抱住手臂,有些后怕,又有些恍惚。
她看向林之言,忍不住发问:“你是怎么知道它什么时候会下来?”
林之言露出笑容,竖起手指放在嘴前。
“秘密。”
一百次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后,林之言终于甩开那几个脸上依依不舍的人,还没走多久,手机信息就涌入十几二十条信息,林之言看了一眼,全都是莎朗他们发过来的,一个个启动彩虹屁人格,现实里夸了几百遍不止,还要发短信夸。
和柏小谷跑回去,远远地就看到导演站在棚子最前边,一脸严肃地环起手臂。
不妙。
相当不妙。
林之言及时刹住车,和柏小谷说:“要不,你先回去。”
柏小谷微微一笑,直接抓着林之言的手拽过去,林之言虽然可以挣脱开来,但还是默默地跟着她走了。
导演叼着根没点着的烟,斜眼看着林之言,咂舌。
“哟,终于舍得回来啦。”
林之言眨眨眼,躲在柏小谷身后,说:“我只是去上了趟厕所,怎么了?”
导演无语了。
还真的被他猜中了,林之言这货居然真的想用这种土鳖理由蒙混过关!
“这样,你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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