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乔牧屿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在躁动的不安中辗转,也在失去她的痛苦里恐惧。
后来某天乔牧屿忽然想通了,是他要的太多,其实只要方筱乐能平安醒来,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如果她还记得一切,他会好好跟她认错,他相信凭方筱乐对他这么多年的真挚感情一定会抱紧他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我们好好的”。
如果她忘记一切,也忘了曾经有多喜欢他,那么他仍然会好好跟她认错,然后一切从零开始追求她,他相信自己会让方筱乐重新爱上他的。
心境如此打开后,乔牧屿释然,无论怎样,从今以后他都会陪在方筱乐身边,而她也一样,怎么可能放她再去别的地方。
方筱乐不愿意了,方筱乐想离开他。在乔牧屿看来,不速之客的这一问题实在可笑,但他没兴趣将自己的分析讲给情敌听,方筱乐从前不喜欢顾北时,乔牧屿不相信她睡醒之后就忽然喜欢了,所以不管他跟小笨妞之间如何,都不该横亘一个姓顾的,他没资格。
乔牧屿撑着桌沿站了起来,隔着金棕色宽阔桌台,身高相差无几的两人情绪紧绷地对峙着,室内静的诡异,气氛冰得盛淮激灵一下,他正在考虑要不要把这火气一触即发的两人赶快分开。
没一会儿,乔牧屿忽然率先别过眼。他妈的干什么呢这是,盯自己最烦的家伙盯半天,有这功夫去陪陪媳妇不好么?晦气死了。
“你问的情况不会发生,因为我不允许。听句劝,回南江好好过日子,”乔牧屿低头掸掸衬衫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也不看他,就自顾自地痞气发言:“就算你知道我们协议结婚又怎样?以前我没发现自己爱她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娶她了,更别说现在。你有意见?”
顾北时怒极反笑:“你是真挺不要脸的。”
“这话说的,”乔牧屿阴鸷冷笑:“你大老远跑来骚扰我媳妇要脸么?所以就彼此彼此吧。”
气氛再度陷入冷凝,盛淮充分相信这尽力维持和平的俩人暗地里都恨不得干死对方。
他轻咳一声,觉得自己必须上场了。
“两位都冷静冷静,无论什么事情,总会解决的,不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不如我去泡壶茶,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如何?”
“歇着吧你,”泡个屁,乔牧屿面色发沉:“省点儿喝,我保证明年你没新茶了。”
“……”盛淮噎住,更相信“方筱乐同意跟他结婚是被胁迫的”想法了。妈的,火起来连自己人都噎,症状像极了没有性生活憋的。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霍然推开,“三个火枪手”齐齐往门的方向看。
只见盛柏洺大步流星而来,胸前汗湿一片,短袖短裤衬得他身材更加健硕魁梧。盛柏洺目光瞥向发小,继而又瞟向唯一眼生的顾北时,脸上的表情立即变成商人的客套面孔。
“怎么都站着呢?盛淮你是不是没招待好顾总?”
乔牧屿白了发小一眼。
他倒是不相信盛柏洺会为了几个分红帮着顾北时说话,他们几个处事向来都是帮内不帮外,岁数小时那会儿更甚,不问青红皂白先替自己人出气再说。之后年纪一年比一年上来,渐渐开始操盘家业的几个人也逐步稳重,知道低调收敛了。
盛淮立即一唱一和地认错:“怪我怪我,确实没招待好。”
盛柏洺笑望顾北时,语气轻松地客套寒暄:“正打网球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衣服没来得及换,不得体之处顾总多担待。”
顾北时迎向投资人,主动朝盛柏洺伸出手,扬唇回礼:“哪里,盛总愿意屈尊赴约已经是我的荣幸,久仰了盛总。”
乔牧屿又大喇喇坐下了,盛淮办公桌上有个小型收纳箱,里面装着各种小零食,显然是特地备给女朋友的。想起猴魁的事乔牧屿便没客气,一包接一包掏出来边吃边看热闹,耗着呗,顾北时不走他就不去病房。
盛柏洺伸手与其交握,而后便自然松开,出口的话听上去倒是不偏不倚。
“这家伙是我发小,顾总是我合作相当愉快的伙伴,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说了。”
盛柏洺语气平缓,言辞圆滑:“顾总想带筱乐去南江的想法暂时肯定是无法实现的,顾总是聪明人,不管是两情相悦结婚还是协议结婚,他们俩目前的确是法律承认的合法夫妻,所以顾总没理由带走筱乐,别说乔牧屿,乔家任何人都不可能答应。但如果将来筱乐醒了,还要不要继续跟乔牧屿生活那是她的自由,顾先生可明白我的意思?”
顾北时没说话。
乔牧屿丢了块糖砸在发小身上,盛柏洺转头瞪他一眼,清楚知道刚刚后面说的这些让他不爱听了。可不爱听也得受着,还当自己十六七岁冲动少年呢?成年人之间该权衡的从来不是爱不爱听,但凡能达到目的,爱不爱听又有什么关系?
这货肯定被这半年时光磨傻了,盛柏洺甚至觉得,方筱乐再不醒乔牧屿都快痴呆了。
“顾总难得来南凌,今天我做东给顾总接风,”盛柏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顾北时身上,四两拨千斤地笑着问:“顾总会赏脸吧?”
圈子里都知道盛家新掌权的少爷人精似的,在商作派从来都是只讲结果。顾北时自然明白盛柏洺无非就是想把他从医院支走,听着是理中客,实际还是偏颇自己人,真有诚意的话会一句不提让他见筱乐一面么?
还不都是一路货色,如果没有含着金钥匙出生,这些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顾北时面色如常,心里的愤懑被他隐藏的很好。
“那就让盛总费心了,我荣幸之至。”
到这俩人走乔牧屿都没动地方。
盛柏洺恨铁不成钢,这种“哎我就不说话就不搭理你”的明面上撕破脸行为在他看来十分幼稚。
办公室里清净了。
盛淮拎起收纳箱,里面被清空的很彻底。他松手,收纳箱掉在桌子上,以前真没发现这人较真起来小气巴拉的,盛淮决定报复一下。
“所以顾先生跟你是情敌关系?”
都吃光了,桌上一堆零食袋,乔牧屿站了起来,又恢复到那种提不起兴趣的萎靡状态,顾北时一走他连话都懒得说了,不过情敌二次仍然刺激了他。
“他配么?你们这儿眼科是不是不太行?”
“……”这火气。
盛淮也没生气,继续调理他:“牧屿哥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性生活?”
操。
乔牧屿搁心里咒骂一声,没性生活写脸上了?这能看出来?
“关你屁事。”
盛淮挤弄眉眼扬扬下巴,神色暧昧:“这么说来肯定是没有了,怪不得这么冲。难道你在为筱乐守身?不会吧牧屿哥,你也不像这种人啊,再说你们还是协议结婚。不过……你跟筱乐……嗯……有内个过么?”
唰一下,乔牧屿抄起桌上一个文件夹扔了过去,搭着眼皮凉飕飕评价:“你比你哥变态。”
盛柏洺那家伙早早失身,然后还跟他们几个分享“劳动心得”,这么看他弟弟也强不到哪去,得亏方筱乐当年没被盛淮追上。
媳妇眼光毒辣。
该去看媳妇了。
乔牧屿转身要走,身后盛淮又叫住他:“着什么急啊,我还有事要知会你呢。”
他扭头瞥盛淮一眼,没好气地:“说。”
盛淮的笑容里别有深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你看你,什么态度,等筱乐醒了我非得让她再慎重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不可。”
等她醒。
乔牧屿黯然垂了眼眸,她什么时候能醒。
“正经的,不气你了。”盛淮不再玩笑,走到乔牧屿面前,伸手拍拍他的左肩,终于松口吐出这个好消息。
“下午两点那会儿筱乐醒了几分钟。”
如遇霹雳,乔牧屿赫然抬头。
他说不出话,眸光茫然探询。
就知道他必定会是这种反应。半年来乔牧屿是怎么对待方筱乐的,他们这些人全都看在眼里。盛淮伸手在其眼前晃荡两下:“醒神了哥,干什么呢。下午护工找我确认的时候筱乐的确睁眼醒了,我想马上通知你们,结果赶上顾北时给我打电话说要见我哥,所以我就憋着没提,怎么样,够意思不?来年茶叶有我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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