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壹手中的那本画册翻了一页又一页,红糖水都已经又喝了一杯。

    然后禁不住打了个哈欠,她都瞌睡了。

    终于又过了将近半个小时,人从里边出来了,头发湿哒哒的半滴着水,也没吹干,这么冷的天。

    杜壹走近递给他一条干毛巾,“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啊,小心感冒了。”

    宋铭呈看着人笑着接过,指尖凉凉的水滴蹭到了她的手背,凉的她一个激灵,杜壹皱眉:“你用的凉水?”这人疯了吧?

    “也不是特别的凉。”宋铭呈揉着头发,轻描淡写的回她。

    “这么冷的天,你用凉水?”杜壹揪着不放。

    宋铭呈盯着她一张不谙世事般的小脸深出一口气,然后凑过人的耳边说了句悄悄话。顿时让她耳根一热,推了他一把。揉着脖子往卧室里去了,边走边继续啰嗦,“那也不能用凉水啊。”

    宋铭呈立在那用毛巾揉了一把湿哒哒的发梢,看了眼人,之后随着她一前一后也进了卧室。

    -

    杜壹买的那根早早孕测试棒,在之后的两个月,依旧没有派上用场。

    终于自我平静了多天的心,重新又起伏了起来。

    然后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独自一人过去了市医院,准备做个检查。她没有找宋铭呈朋友的老婆,而是特意避开找了别的医生。

    不知道为什么,她此时此刻,还不想他知道。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过来做这个检查,但就是想来。

    这是她第一次过来妇科门诊做检查,多少有点别扭。

    进了中医门诊,找到医生,医生问什么,她就回什么。还给特意把了把脉,之后又开单子做了几项常规检查。前后从她进去医院,到出来医院,用了不超过两个小时。

    医生给了她一张检测结果的单子,然后她拿着那张单子,在一家咖啡馆里,一坐,就坐到了天黑。

    那医生的话也一遍一遍重复在耳侧:

    “小姑娘,你属于宫寒,想怀孕的话,得积极配合调理一下。至于这个周期,有长有短。只要积极配合,也是有很大概率能怀上的。”

    她不是没怀疑过。

    早在两个月之前,但当时也只是觉得自己多疑,随后就抛到脑后了。她当时就想着如果身体有这方面问题,是不是也会影响受孕的概率。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果是易孕体质,真的说怀上就怀上,分分钟都有可能。她就遇见过。之前在松阜刚毕业上班的第一年,科室里有位女同事,三十多岁,已经结婚了,已经生了一个孩子。她就说自己是易孕体质,动不动就能怀上,也是很苦恼。

    当时她刚毕业,对这方面也不懂,也没想去懂,听听就过去了。

    杜壹抿了口苦涩的咖啡,偏过脸透过窗看了眼远处即将落山的夕阳。还有好看的,奇形怪状红彤彤的火烧云。

    之后接了一通电话,宋铭呈打来的:

    “喂,人呢?你们今天不是休息么?”宋铭呈坐在客厅沙发上,勾了下领口。下午过去单位一趟顺带保养了下车,走的时候杜壹安安生生的在书房看书,回来就没见人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小半天,他原本以为她去逛超市了。想着回来带人出去看电影来着,因为新项目很成功,给单位员工发的福利每人两张电影票,他自己留了两张。

    结果现在天都黑了。

    “嗯,我在外边逛街呢,马上回去哈。”杜壹收回看过窗外的目光,将剩余的半杯咖啡又抿了口。

    “行,那不说了,你赶紧回。”

    杜壹挂了电话,盯着手机通讯录里她备注的宋某某三个字愣怔了瞬,然后起身拿过包包,付了账,出了咖啡厅的大门。

    回到家换了拖鞋,宋铭呈便从里边房间走了出来,见到人问:“不是逛街?怎么什么都没买?”

    杜壹扯了扯嘴角说:“没有很喜欢的,就没买。”

    宋铭呈掐着腰挑了挑眉,点头,“行,”转而走过厨房,边走边说:“我煮的面,我们简单吃一点,等下过去超市上边的那家电影院过去看场电影。”

    “看电影?”杜壹拿出那张化验单抄进衣兜,将包放到玄关处打着小萤火灯的暗格里。

    “嗯,”说话间宋铭呈已经盛好了一碗面端着走了出来,“单位福利,我留了两张,反正晚上吃过饭没事干,权当消遣。”接着看人站在玄关口一直迟迟的不过去,冲餐桌那里偏头使了下眼色:“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哦。”

    两人简单吃了个面,然后下楼步行出了小区的大门,散步似的,宋铭呈牵着她的手。

    电影院就在出去小区大门往左边商业街不远的地方,很近,在时常购物的超市上面第七层。

    这家电影院两人没来过,刚开业没多久,之前杜壹一直记得上边大大的招牌闪着,是家ktv。也就是最近改了,换成了电影院。

    刚上映了一部亲情片,主演是一位素人小朋友,口碑很好,各大影院排片率最高的一部。杜壹知道。因为前两天办公室实习的小郑还给大家讲了,说很好看,要请大家看,但是时间一直都聚不上。

    她跟宋铭呈两人很准时,几乎是踏点到的。吃过晚饭的时候大概七点半,走到这里,刚好八点。

    检了票,两人进去找了后边的位置来坐,等了没两分钟电影就开场了。

    开场基调就是一声婴孩呱呱坠地时候的嚎啕大哭,稚嫩,带着新生的喜悦。

    伴着节奏欢快的音乐,小主角慢慢长大一声声喊着妈妈、妈妈——

    看到半截,杜壹出去上卫生间。

    放映厅笑声频传,节奏欢快明朗,是个喜剧片。

    但是她硬生生的,就是笑不出来。

    很多时候,你不断期盼的事情,往往喜欢事与愿违。

    看完电影之后的一个星期里,宋铭呈都觉得杜一一怪怪的,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不熬夜了,早上起得也挺早,标准的早睡早起,也不再赖床。

    还买了一只保温杯,每天泡着各种花茶喝。早上上班带走,晚上下班带回来,随身携带。

    她从来没有这种习惯。

    虽然杜壹不是土生土长的临北人,但是跟着他一起在临北老家住的那三年,生活习惯几乎跟他们是一样的。他也从来没见过她喝水必须泡茶的。

    宋铭呈盯着她的保温杯看,杜壹拿着冲他笑着晃了晃,“你要不要也喝点?”

    他表示不感兴趣,转身去了书房。

    杜壹吃过饭就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回去卧室将手机放到远远的一边,然后睡觉。

    宋铭呈从书房出来,刚巧看到卧室的灯熄灭,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九点。

    人已经睡了。

    宋铭呈给自己倒了杯水来喝,重新进了书房,接了一通电话后,过去书架找数据资料。

    翻过最上边一层,直接抱着一沓拿了下来。

    里边夹着一本画册,他拣出来放到一边,然后从画册里还抖落掉出来了一个笔记本,上面别着一支笔。

    画册他一直都知道,是他买给杜一一的,至于笔记本,他见过一次,是那次他请她单位人吃饭,被问起他生日她不知道,回来就好一番记录。

    他随手翻了两下,然后视线就顿在了上面:

    2020年5月8日(农历)【宋某某与杜一一,一定会长长久久。】

    旁边夹着一本纸张泛黄的作业本,单薄的几张而已,密密麻麻贴满了透明胶带。宋铭呈印象很深,一眼便认了出来,是杜一一的那本数学作业。他粘过的,原本在老家的二楼书房里。里边他写过些什么不用看也很清楚。

    他禁不住眸光轻闪,随即又往后翻:

    2020年5月13日【今天我们婚礼来了好多人,莫名有点紧张,做了三次深呼吸,哭了三次。】

    2020年6月21日【蜜月旅行第二站,过来打卡阿拉斯加海湾双色海了,都说幸运的人才能遇到,我们遇到了!不过宋铭呈今天戴那个帽子有点丑,结果人还护得紧,扯都扯不掉。】

    他一页一页的往后翻:

    2021年1月1日【宋铭呈今天做了糖醋排骨,手艺不错,改天学来做给他吃】

    2021年2月13日【今天某人生日,第一次给他过,看上去有被惊喜到】

    2021年5月20日【他好俗,又送了项链,数了数,这是我收到的第十七条,不过还是喜欢_】

    2021年7月8日【生宝宝要提上日程了】

    2021年8月22日【戒烟很辛苦的样子,今天又买了很多糖,继续做好吃的给他吃】

    2021年8月25日【宋科长,你吃糖的样子也很帅的,加油!】

    他又翻了几页,都是记录的菜谱,宋铭呈没细看。

    差不多快到头的位置,是最近写的:

    2021年9月6日【杜一一,你也要加油!】

    然后是一个星期前的:

    2021年11月3日【明明很想哭的】

    旁边夹着一个单子,宋铭呈翻开,页头写着忘川市人民医院妇科临床检查结果。

    后边有主治医师用钢笔字写的:宫寒,不易受孕,可调理改善。

    11月3日,上个星期六。

    宋铭呈记得她回来的很晚,她说她去逛街了,但也什么都没买,之后一起去看电影,中途她去上厕所消失了好半天。再之后,就是这么几天里她的反常。

    原因原来在这里。

    闷不吭声的傻瓜。

    这种事情,她根本没必要瞒着他。

    宋铭呈收拾好东西,转而出去书房,推开了卧室门。小夜灯开着,杜壹还没睡着,听到动静从被子里扭过头看向门边,咦了一声,“你今天这么早?”

    “嗯,想早点睡。”宋铭呈脱掉衣服,转而钻进被子里将人拉到自己怀里,说:“想跟你聊聊。”

    “嗯?”杜壹对上他的目光,笑,“聊什么啊?”

    “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怎么样?”

    杜壹被逗笑了,打了他一下。宋铭呈顺势抓住她的手,凑近咬了下她的手指:“我前天看了个新闻,说女生痛经的概率还挺大,说现在生活节奏快,工作压力大,还有饮食不注意,引起宫寒之类的女性特别多。我就想到,你那天肚子疼,特意多听了会儿。说什么不用恐慌,如果看医生,医生也不过是给你一种危机感,多加注意点就行,其实没什么,不用自己吓自己。”

    “没有自己吓自己。”杜壹干扯了扯嘴角,有种被“窥屏”的感觉,怪怪的。

    “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

    “”

    不知道为什么,经他这么一说,杜壹自认为自己的那点特殊性而产生的焦虑感真的降了不少。其实就像他说的,这种事情在女性中占比还挺大的,医生也并没有给她一锤定音。可能是她太怕自己那天的话食言吧!

    她说要宋铭呈三十二岁之前当上爸爸的,虽然他的目标其实是三十五岁。

    再确切点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提过。一直都是她在追着往前。问起了,他只是表达了些自己的想法和初衷。

    之后宋铭呈每天陪着她一起,早睡早起,有事没事,或者空闲了找她聊聊天,两人谈天说地,像是总有说不完的话。

    慢慢的成为一种习惯,杜壹甚至到最后,忘了自己的初衷。每天依恋的跟他腻在一起,觉得如此就够了。

    在她从新将那件搁在心上的事情放下,甚至一度都忙碌的快忘了自己曾做过一份身体检查的时候,刚过完又一个新年之后的一个早晨,她被宋铭呈递过来的一根油条给恶心到了,捂着嘴跑去了卫生间。

    那种恶心干呕的感觉前所未有,宋铭呈跟着过去,两人的某根弦在那一瞬间重新被触及,震了一下。

    “你等下,我去给你买样东西。”宋铭呈收拾着要出去。

    杜壹上前拉住人,“那个,我好像有,你别去了。”

    “???”

    但是杜壹忘了把那个检测棒放哪儿了,毕竟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进去卧室翻找了小半天才在抽屉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都蒙尘了。

    宋铭呈这段时间拉着她又是探讨项目,又是让她教他画画的,每天忙的都没顾上别的。

    杜壹拿着检测试纸走到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的宋铭呈跟前,同人对视了一眼。

    宋铭呈往另一边的卫生间偏了偏脸。

    于是杜壹进去了卫生间,按照使用说明,一步一步弄好之后,心砰砰跳的等了十分钟。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半垂着眸,宋铭呈语气淡定又肯定:“别藏着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

    他怎么会这么有信心?

    杜壹心里纳闷。

    不过他还真猜对了,的确是两条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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