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里是刘神医的家吗?”
听到声音,孟子规才回过神,看着眼前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五官端正的成熟男人,她点点头。
男人目露喜色,道:“你好,我叫池昊,家父病重,听闻刘神医医术高明,想请她为我父亲治病!”
“我师傅……”
孟子规听池昊提起师傅,又是一阵恍惚。
过了两秒,她才慢慢开口:“刚去世。”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孟子规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此时此刻,她才如梦初醒。
那个嘴巴很毒,整天在她耳边叽里呱啦,比年轻人还愤世嫉俗的老太太,真的死了啊。
她对面,池昊在听到这话后,也是呆住了。
接着,孟子规关上了门,转身回屋。
刚踏入堂屋,通往后院的门里,出现一道清瘦身影,一张清秀素雅的脸,出现在孟子规视线中,是她的师妹,郭余。
“师姐,是谁啊?”郭余的声音,也如她的外表那般,温柔恬淡。
孟子规淡淡道:“找师傅看病的。”
提到师傅,郭余眼神黯淡,她“哦”了一声,道:“那以后大概不会再来了。”
孟子规也是这么认为,可没想到,她们都猜错了。
没过几日,池昊又上门了,带着丰厚的酬金,请她们去池家看病。
一开始,孟子规还犹豫要不要答应,但郭余看着池家提来的猪肉的眼神太真挚,于是她第二天就给了回信,同意去池家。
郭余听她同意,还有些不敢相信:“师姐,咱们真要去池家吗?师傅不是常说,有钱人不是好东西,给他们看病不如帮公社的猪接生吗?”
孟子规闻言,又是一阵恍惚,想到师傅在世时,总愤世嫉俗,骂军阀,骂地主。
从战争年代过来,吃尽苦头的人,对那些借着战乱,趁机搜刮民脂民膏,终日享乐的家伙,当然是没有半点好感。
孟子规倒是没太大感觉,她懂事时,周围大家都挺穷的,对于师傅口中那些仗着有钱有势,为非作歹的恶军阀、恶地主,没有什么概念。
她给池家人看病,不过是快入冬了,再不做点什么,师妹要跟着她一起挨饿了。
听说池家来历特殊,去那儿做事有肉吃,或许能给她这身无二两肉的小师妹,养养身体了。
于是在第二天,孟子规就带着被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郭余出发,去了京城池家。
仍是池昊接待的她们,看到被披风宽帽挡住脸的郭余,池昊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会。
郭余感受到他人的视线,往孟子规身后缩了缩。
孟子规解释:“我师妹性格害羞,不喜与外人打交道。”
“是这样吗?抱歉,我唐突了。”
池昊连忙道歉,又道:“家父在楼上卧室,我带你们去见他。”
接着,孟子规与郭余见过池骁,那是位性格爽朗的老人。
为池骁初步诊断后,孟子规与郭余确定,这个病人,她们可以治好,便正式做了池家的医生。
第一天的诊断花了太长时间,见天色暗了,池家便收拾客房,留她们歇一晚。
洗漱后,郭余铺在软乎乎的席梦思大床上,往孟子规那边挪了挪:“师姐,我感觉我睡的不是床,是躺在云上,软乎乎的!”
孟子规翻了页医书:“云是水汽。”
郭余鼓起脸:“打个比方嘛。”
说着,郭余也拿出一本医书,挨着孟子规看。
没过多久,郭余忽然开口:“师姐,要不以后你一个人来池家看病,回去把情况告诉我,我在家跟你讨论吧?”
孟子规闻言,终于是放下了书,看向郭余,语气认真:“小余,师傅说过,现在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出身瞧不起你的,更何况池家也不知道。”
郭余也看向她,露出苦笑:“人和人之间真的能平等吗?如果村里那些人,知道我是ji子生的孩子,他们真的不会在背后嘀咕我吗?”
“池家的确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可这世上哪有能藏一辈子的秘密,真要被他们知晓,他们不会嫌我脏,因此辞退我吗?”
郭余低下头,“我不想因为我,连累了师姐你做好工作的机会。”
“那就一起回去吧。”孟子规合上了书,下床换衣服。
郭余一愣,没反应过来,“我回去就好,师姐你回去干嘛?”
孟子规看了她一眼:“回去挨饿。”
郭余忙道:“师姐,你没必要……”
孟子规淡淡道:“你如果觉得你出身脏,不配给人看病,那作为与你朝夕相处的师姐,我也跟你一起脏了,同样不配给人看病,既然如此,我们也别留在这儿了,回乡下一起挨饿吧。”
郭余瞪大眼睛:“师姐!你怎么会脏?我的出身,和你没关系啊。”
“那你又是哪里脏了?”
孟子规反问:“你的妈妈,也和你没关系,她可是在师傅那儿生下你后,就扔下你离开了。”
郭余半晌说不出话。
过了一会,郭余下床,拉住了正在换衣服的孟子规,眼角微红:“师姐,留下吧,在这家工作有肉吃。”
说着,她露出了笑容。
孟子规见她解开心结,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不要再为过去的事烦忧,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郭余也握紧了她的手,用力点头。
那时,尚且年轻的她们,真以为能凭借从师傅那儿传承下来的医术,把日子越过越好。
一开始,也确实如此。
池家给的报酬很丰盛,她们第一次在冬日里顿顿吃饱了饭,隔三差五就能吃上肉。
郭余的性格也从过去的内向,慢慢开朗,能与池家人说上话了,尤其是跟池昊。
大概因为两人年纪差不了太多,再加上池昊风趣幽默,很懂得讨小姑娘欢心,郭余总是被他逗乐,两人的关系也越走越近。
孟子规沉迷医术,对男女之事很迟钝。
直到某天,郭余找上她,说道:“师姐,我怀孕了,是昊哥的孩子。”
这时,孟子规才知道,有些事,总是超乎她预料,朝着不可掌控的方向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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