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曾经学字度华年

    进了大门,便是前院,还未入院,来人便再次驻足,就连不久前来过的赫晞与鹿雪霁也愣住了,先前院中的花坛,盆景,雕塑都不见了,甚至树木也被伐去几棵。空荡荡的院落,摆着十余桌案,桌上茶水已备好。高朗以主人之姿,坐在中位,坐在他一旁的是四夫人岳重烟,仿佛今日真的是梯云峰宴请宾客。

    本来梯云峰内无甚高手,剑庄之人不足为惧,但这庄内却有种出奇的静寂,此刻梯云峰在场之人,仅高朗、高星言、岳重烟、高月吟四人。就连刚刚领他们上峰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

    还是高朗打破静寂,先起身迎了出来,他热情的笑容同这寂静的环境一般让人莫名生惧。

    “诸位朋友远道而来,还请快快入座吧,我备了些茶点,大家快快入座吧!”

    “高庄主,您该知晓我们此行来的目的,这客套便免了吧!这茶水我们、就不饮了。”杨搴舟终究还是没有将“我们也不敢饮”这句话说出来。

    高朗一副理解的样子对杨搴舟道:“诸位来此的目的我自然是知道,迫切想查明十一峰接连遇害真相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你们修书一封,不等我回应说来就来,还这么大阵仗,难道不是早已认定我高朗就是那凶手?今日来哪是来听我解释,我若说十一峰之事,与我高朗无关,你们怕是也不会信。那我还能说什么。说了诸位又是否愿意听呢?”

    他直接挑明十一峰的来意,倒让十一峰之人不知该从何应对。

    杨搴舟虽是个粗人,却也是个讲道义之人,本来剑庄之人上峰,他就觉得有些仗势欺人,而今被这么一怼,当下不再说什么,于是桑百仞站了出来道:“高庄主,晚辈乃卧虎峰桑百仞,我等此次前来确实有所冒昧,但绝不是无事生非。想必前辈有所耳闻,鹿鸣峰、龙门峰、卧虎峰接连遇袭,均是同一批‘杀手组织’所为。卧虎峰遇害当日我们拿下两名杀手,在他们身上找到了一纸暗杀令,请高庄主过目。”

    桑百仞取出那纸十色笺恭敬递给高朗。

    高朗一边接过一边道:“这位小兄弟倒是会讲话,赫晞你躲那么远,怕是要被这位小兄弟比下去了。”

    赫晞闻言只得从众人中站了出来,对高朗恭敬道:“赫晞惭愧,谢岳丈提点!”

    对这位女婿他本是有怨气的,但而今见他一副恭敬的样子,想他本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也算是被梯云峰连累,也就没了怨气。

    这才收回目光去看桑百仞递来的纸条:“杀卧虎,屠玉柱,灭观日!好大的口气呀,高某自认狂妄,而今看却不及这下密令之人半分,也自认没这本事,怎么诸位认定这密令是我下的?”高朗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个像极了‘白’字的日上,出自谁手心中已有答案。

    “正是无法认定,才来请高庄主解惑。”桑百仞又道,“不知庄主是否认得这信纸。”

    高朗有点诧异,似乎没想到他们的关注点竟在这纸上,又仔细看了看,方认了出来,笑道:“哦,这纸似乎有些印象。乃是玉柱峰穆峰主所赠,好像叫什么‘十色笺’,诸位难道凭一张纸而认定这密令是我高朗下的?”

    “自然不会,”一直沉默的穆九歌开口了,“自然不会单凭一张纸便认定与高庄主有关,此纸乃玉柱峰送上的贺礼,若是因为这纸而让高庄主获嫌,那玉柱峰也有嫌疑了。只是在那么多巧合之后,这张纸将我们指向了梯云峰。”

    “哦?巧合,有哪些巧合呢?”高朗倒是想听听自己被安排的多么“名正言顺”。

    桑百仞接着道:“此前我们在中原查到了赏金猎人的买主是一名为“花今熙”的女子,而她正是山外青山的前掌柜花姬,当日我与宋师弟遇袭的地方也是山外青山,而这个地方的实际主人是高少主,这是他亲口承认的,不过这不是我们怀疑到梯云峰的理由。后来我们查到这位花姬是新罗人,我们找到了他的住所,发现了一些书信。”桑百仞顿了顿,对身旁的人说了什么。

    此言一出,鹿雪霁看了一眼高星言,见他似乎也很意外,转而问一旁的赫晞:“他们怎么查到花姬的身份的?”

    赫晞向他靠了靠道:“不久前,我听闻观日峰派人去了趟新罗。可是未免也太顺利了。不过师妹你早知花姬的身份了?”

    鹿雪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接着便见桑百仞从一旁的随从手中接过一峰书信道:“这位花今熙是新罗人,我们在新罗找到了她的住所,虽然没见到人,但是却找到了一些没完全销毁的书信。那书信字迹与那十色笺上密令字迹一致,而署名正是高峰主。由此我们才怀疑,那十色笺上的刺杀令也是高峰主您下达的。”

    说着桑百仞递上一些残片,高朗并没有接,只瞥了一眼,便知那是出自谁手。

    “这花姬走的当真是匆忙,连烧毁一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了。”鹿雪霁暗道。

    “也许是故意留下的!”赫晞道。

    高月吟上前接过书信,正是他父亲的笔迹。一时间,不知该不该递给父亲,高朗却好似早已料到,拍拍她的肩,将信接了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字迹,是否是高峰主的字迹,一对比便知。”穆九歌道,随即奉上自己随身的笔。

    他有藏剑书生之名,身上携带些笔墨纸砚倒也不足为奇,只不过,这笔对寻常人来讲是笔,放在穆九歌身上,却是伤人的利器。

    当然,此刻他大约只是奉上一支笔罢了。

    高朗并没有接笔的意思,笑笑开口道:“不必了,这字正是我……”

    “是我写的!”高朗的话还未出口,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一位带着斗笠的女子走了进来。岳重烟、高月吟、高星言见到来人,表情凝重起来,而鹿雪霁也认出了来人。

    “你怎么回来了?”高朗似乎有所不悦。

    “峰主这是什么话,这难道不是我家吗?”她将面纱摘了下来,正是高朗的十三夫人,乌灵。

    他看看高朗,又看看高星言,转而接过了穆九歌那支笔:“正如刚才穆峰主所言,字迹出自谁手,一对比便知。”

    说着,信手一挥,取了桌上的茶水,也未用纸,轻飘飘的字迹落在桌案上:“杀卧虎,屠玉柱,灭观日”,与十色笺上的字迹一笔不差,那个“日”字,多出的一笔,像一个“白”字。

    众人皆是一惊,只有高朗面不改色。

    乌灵似乎很满意在座之人的反应,盯着那字迹道:“当年我上梯云峰时,大字不识,字是我让高峰主教我的,而我有意模仿他的笔记,所以便练了一手与他一模一样的字。也因我练字,峰主才将这‘十色笺’赠与我练字,”讲到此处,她抬眸看了看高朗,放下笔道,“虽然当年嫁娶,各有所图,但这么多年,还未曾感谢高峰主教字之恩。”

    高朗也笑道:“不论嫁娶之因,终归有夫妻之名,夫人何须言谢!”

    这高朗与乌灵相差年近二十,其他峰人早看不惯高朗的作风,而今看此二人在此叙起旧来,三奇峰的张耀当下打断道:“高峰主,你与夫人的故事就不必讲给我们听了,我们关心的是这密命既然是尊夫人所写,那可是高庄主下令的,若不是,尊夫人看上去年纪尚轻,却不知与十一峰有何恩怨?”

    乌灵收回在高朗身上的目光,转而对张耀道“我知张峰主气不过高庄主抢了您的爱徒,但是不好意思,您要想知道真相,就必需将我与高庄主的故事听完!”

    这张耀的爱徒便是高朗的十二夫人张依依了,当年他夫人过世,张耀生出了想娶这位徒弟的想法,张依依逃走了,这便罢了,没多久,便听闻她嫁入了梯云峰,成了这里的十二夫人,这让张耀如何放得下颜面。

    果然张耀气急败坏还欲辩驳,一旁的李昭道:“张峰主还是先听她讲吧!”

    乌灵不紧不慢的收起纸笔,慢慢道:“我刚说我与高峰主这段姻缘是各有所图,高峰主图什么我不多讲,我上峰是为了查正当年天豁峰少主乌宸的死因!”

    此言一出,在场一片静默,在没人察觉的地方,岳重烟也长呼了一口气。

    高星言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再看高月吟也是一惊,而很快门外似乎有声音传来,还是不少人。

    乌灵似乎早已猜到众人会有此反应,正要继续,却被高星言打断:“又有客人来了,不如等她到了再讲不迟。”

    “不过二十年,诸位竟已经将犬子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高星言话音刚落,这客人已经到了,正是天豁峰峰主杨采薇,以及跟在身边的三位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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