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多久行动?”麻夙问道。
着白衣的哑巴弟弟比划着手势,麻夙微微沉了脸色,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接待完几人,双胞胎没再理他们,径直进了屋。
茵然的视线被一团巨大的茧吸引住了,她脚步不停,一步步走到茧旁,茧约莫七尺,挂在树上,通体莹白,柔软的丝线一点点将它缠绕,细看时会发现它整体在微微鼓动,好似在呼吸。
岁修靠近,淡淡瞥了她一眼。
“这是什么?”茵然讶异,想要伸手触碰,又猛地缩回手,眼前的茧实在是像极了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
“这是幼蛊。”岁修扯下一根丝线,手中的丝线无风而飘荡,似是柳絮。
茵然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靠近了些,岁修放开手中的丝线,徐徐坠落,告诉她:“这个茧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毒虫,只需要三日,三日之后就是成蛊了,里面只会留下唯一的胜者。”
《通志》记载,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为蛊。原来说的都是真的,茵然唇角微微勾起,眼中出现兴味,她问:“那这个蛊是拿来做什么的?”
岁修没有回答,只是道:“三日后你便知道了。”
同一时间,四匹马奔驰出城,杨尧瞧着赵粉那被裹得跟粽子似的手臂,十分担忧。
“真不坐马车去吗?”
赵粉左手拉着缰绳,一双眼睛瞪得死死的,她始终看着前方,像是魔怔了一般,听了杨尧的话她转头看了一眼,道:“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
她一个人冲在前面,岳墨和豆绿对视一眼,一齐停下马,身后逐渐没了动静,赵粉一转头,只有她和杨尧在走了。
“你们干嘛!”她掉头回去,怒斥。
岳墨下了马道:“我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你一些事情。”
赵粉惊疑不定,视线在豆绿和岳墨身上来回打量。
“你们想说什么?”她问。
出了院落,才发现淄月城已经热闹了起来,街道上一间挨着一间的酒肆大敞,舞娘热情奔放的舞蹈带动了一片叫好声,热起来的不知是这片黄土,还是这群热烈的人。
茵然怔怔站在酒肆之外,琥珀色的眸中只映照着舞娘一个人的身影。
岁修走了几步才发现人没跟上来,见她怔愣住,有些不悦,就要拉住她离开,酒肆里的舞娘臂弯中绸带一甩,踏动着步子飞掠而来,她一身火辣的红色,皮肤黝黑,笑时脸颊有很深的酒窝,她或许不是那么美,但她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娘子,要进来坐坐吗?”舞娘手捧一碗美酒,她美眸一转看向岁修,又道,“这位是你的夫君?”说着把手中的酒递给了岁修,“公子,尝一尝。”
岁修正要拒绝,茵然一把抢过,咕咚咕咚喝下,畅快打了个嗝,兴奋道:“姐姐,好酒。”
舞娘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露出暧昧的笑容,她牵起茵然,带着她向里走:“既然是好酒,就进来再喝几杯。”
岁修脸色难看,无奈也跟着走了进去。
“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舞娘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她抬手揽住茵然,十分亲昵。
“我叫茵然。”
“姐姐叫舞樱,既然是第一次来,又叫姐姐瞧着亲切,便好好坐着,赏一支舞,喝一杯酒吧。”
舞樱带着茵然和岁修找位置坐下,自己又回台上了。酒肆里的舞台是一个下陷的木台,在楼上有一蔽面的房间,里面坐着手持乐器的乐娘,随着舞樱摆好动作,欢快又激烈的乐曲才又再次响起。
美人起舞,舞步翩翩,情如红火,热烈奔放,身姿妖娆,引人入胜。
“渝月酒肆里的舞娘总是这么美。”茵然倒了两杯酒,给岁修递了一杯,感慨,“来渝月若是不看此舞,绝对是人生遗憾。”
岁修移开放在舞樱身上的视线,他说了句什么,茵然没听见,她轻抿美酒,入了神。
这所谓的美酒尝着和路边客栈里最常见的黄酒没什么区别,岁修一杯接一杯,不动声色打量着这间酒肆,现在虽还未入夜,但周边的位置大都已经坐满了。
舞樱一舞毕,朝他们走来。
“这一舞‘珂孜里约普尔玛珂’真是极美。”茵然似乎还沉浸在刚刚一舞中,她的语速很快,岁修没有听懂她说的话。
舞樱倒是眼睛亮了亮,有些激动道:“没想到你认得这支舞。”
“当然。”茵然好似想起了什么,面上有深深的怀念之色,她道,“这支舞,是我母亲的最爱,她说珂孜里约普尔玛珂是渝月最美的树。”
“那你母亲一定是一个爱美的人。”舞樱对茵然的好感更深,她还想说些什么,楼上突然有人唤她,于是她只能歉意一笑,还说道,“三日后就是中秋了,记得再来玩。”说完告别了二人。
“什么是……珂孜里约普尔玛珂?”岁修问道。
“是维疆话里红叶的意思,在渝月指朱槡树,是十月份时最红火的一种树,它的叶子就像是一团燃烧火焰,红红火火爬满沙漠,美极了。”茵然向往道,“就快到了,朱槡树最美的日子。”
“那你的母亲……”岁修问她。
茵然却是笑着回答:“死了。”
岁修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起身,
“我们该走了。”
茵然好似才反应过来,她连忙站起来,讪笑了声,正要表达歉意岁修已经径直离开,于是她放下一些钱,连忙跟上了岁修。
“对不起,我忘记我们出门的目的了。”她挠了挠头。
岁修没有说话。
酒肆之内,二楼。
“大人。”舞樱行礼,此时此刻的她面上已经没有了在下方时的热情神色,她认真禀报,“我认得不错,就是南国之人。”
舞樱与她口中的大人隔着一道垂帘,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人的身影,大人开口问道:“他们从袭风而来?”
“没错,一行五人,蜥蜴停在十里外。”
“看来,他们的野心不仅仅于烛诂。”
“既然如此,我们该怎么做?”舞樱问道,阴狠之色闪过,“要不要在三日后的中秋,动手?”
“不必。”大人手指轻轻搭了搭扶手,“他们来淄月,定然是有什么目的,务必不要打草惊蛇。”
说完,咳嗽了几声,继续问道。
“他们的位置掌握了吗?”
“在城南的一处别院里。”舞樱呈上地图,“此处别院荒废了许久,因为经常遭受风沙侵蚀,周边已经没有城民在居住了。”
“袭风那边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淄月这儿一得手,他们就会立马动手。”
“如此,甚好。”大人说完,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大人,您的病……”舞樱踌躇一步,满是担忧。
大人摆手,喝下一口白水:“无碍,你先下去吧。”
舞樱只得颔首退下。
待茵然和岁修采买完东西回院落后着实被吓了一跳,午时还不过七尺的茧现在已经长到两倍大了,树枝承受不住重量已经弯了枝丫,眼前的茧瞧着愈发诡异,四人同双胞胎却是早已习以为常了。
茵然吃着东西还在注意着那茧,她似乎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然而两道视线蓦地叫她僵住了身子,那对双胞胎视线阴沉,死死盯住她,茵然连忙收回乱瞟的视线,往岁修那边靠了点。
双胞胎放下碗筷,看了眼岁修,又看了眼她,然后才离开。
岁修没有任何表示,他重新戴上面具,此时此刻饭桌上只有他们二人了,双胞胎的视线让茵然觉得胆寒,她迫切地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看向岁修落下的手,她问。
“大侠,你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戴这么丑的面具?”
岁修面具下的脸俊美无瑕,起初茵然还总是以为他不太见得了人,直到用饭时他摘下面具,叫茵然呆了呆。
“不方便。”岁修言简意赅,然后起身,显然是不想多聊。
茵然见状叹了口气,也不敢再打那茧的主意,回了自己的房间。
被风沙蚀刻的烛诂二字已经被血液侵染得瞧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城门紧闭,没有任何声音,亦没有任何生气。城门口站着的二人沉默着,白衣女子抬手抚摸城门,厚重的沙土簌簌掉落。
“走吧。”她转身上马,“里面没有人在。”
“烛诂现在是一座空城?”男人问道。
温暮月摩挲着手指,心中有了答案,她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一夹马腹,马儿奔跑起来,男人警告似的向后看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又问:“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去婆罗。”温暮月回头看向那座被黑夜笼罩的城,开口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冷,冷意刺骨。”
男人煞有其事地点头道:“此处离万丈崖有些近,确实是冷了点。”
“我倒不这么觉得,这冷意,是靠近烛诂才最,离得远了,反而没有了那种刺骨的寒意。”温暮月叹了口气,“人间炼狱,不过如此,可悲,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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