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生产完不久, 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方才极度兴奋、精神消耗得厉害,这会没人了,便翻身过来, 平躺在床上放松。
不一会儿, 就因为困意上涌, 闭上了双眼。
康熙就没她那么轻松了,他身强力壮,有心有力,却不得不压抑欲望,煎熬得很。
出了永寿宫, 他便火急火燎的往乾清宫走,一入殿就吩咐人准备冷水淋浴。
梁九功守在外头, 焦心得很。
虽说是三月天,比寒冬腊月暖和不少,但洗冷水澡还是不合适吧,得了风寒怎么办?
他实在无法理解皇上的行为, 也不敢出言相劝,只能不住的踱步、叹气。
突然,他听到一道娇柔的声音。
“梁公公。”
梁九功循着声音望去, 刹那间眼神一亮, 彷佛看到了救星, 快步迎上前。
“奴才给宜妃娘娘请安。”
他脸上都笑出褶子了, 这宜妃娘娘来得真是及时, 有了她, 皇上也不必洗冷水澡为难自个了。
宜妃对着乾清宫的人一向温和。
“公公免礼。听闻皇上自打回宫后便一直忙着处理政事, 未曾放松片刻。我担心皇上身子吃不消, 特意熬了八珍汤,打算送给皇上进补。有劳公公替我通传一下。”
眼尾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丫鬟,对方会意,立马将一个小荷包送到梁九功手上。
这种事梁九功司空见惯,不动声色的将那荷包收下,“娘娘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传。”
宜妃便耐心在外头等着。
她还是头一回做这邀宠的行径,颇为不自在。
她自承宠以来,还未被冷落过,每个月都能见到皇上两三次,可去年以来她先是怀孕,足足十个月不得宠幸,再是坐月子、皇上出关祭祖,又是两三月。屈指一算,她整整一年不曾侍寝了。
如今皇上回宫七八日了,却没传召过她一次,她心里难免有些慌张,只能学着那些低位份的小贵人来送汤邀宠。
没过多久,梁九功便从殿内走出来。
宜妃见他脸上笑眯眯的,精神一振,抬脚往前走,“公公,皇上可是让我进去了?”
梁九功面上笑意不减,温声道:“劳娘娘久等了,实在不巧,皇上今夜要召见本届会试副考官陈廷敬大人,无法召见娘娘了。”
宜妃笑意僵硬,“这样啊…政务要紧,我就不打搅皇上了。这盅八珍汤还请公公替我转交给皇上,最好是趁着温度合宜,尽早喝下。”
梁九功接过八仙食盒,应下了此事,“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把这汤送进去。您也回宫吧,这更深露重的,容易着凉。您若是冻坏了身子,皇上可不得怪罪奴才没照顾好您?”
梁九功这番还算关切的话,总算叫宜妃失落的情绪回暖了几分。
见宜妃走了,梁九功便拎着食盒再次入殿,康熙正好从浴室出来。
梁九功便问:“皇上可要用些?”
康熙皱皱眉,“不了,朕先前才用过夜宵。留在那,待会儿陈廷敬来了,赏他吧。”
说罢便进了书房处理政务。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陈廷敬带着考卷走进乾清宫,一进去,梁九功便拉着他先去喝八珍汤,说是皇上的体恤。
陈廷敬抱着温热的汤盅,热泪盈眶。
皇上如今待臣下是越发体贴了啊。
他嘴里是美味,眼里是泪花,心中是感激。
喝完这汤,他浑身都热乎乎的,跟康熙说起这一届的会试情况,那叫一个尽心尽责、事无巨细,生怕自己说漏一个人,便叫朝廷缺了一个栋梁。
最后是康熙的耳朵受不了这番聒噪,让他先去南书房办差
,自己要慢慢阅看考生卷子。
看了半宿,康熙的精神也有些疲倦,便进了内室歇息。
刚躺下,被窝还不算暖和,有一股凉意,他叹了口气,忽地就觉得有些孤寂。
若是边上有个温热香软的身子就好了。
他闭上眼,想着明日要处理的事项,渐渐有了睡意。
……
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康熙在卯时一刻便醒来了。
梳洗过后,稍稍用了些茶水点心,便召来翰林学士为他讲解经史子集,待到辰时则前往乾清门见百官听政。
这是回宫后的第一回大朝会,商榷的事情较多,结束得也有些晚,下朝时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午膳后,他在罗汉榻上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继续处理政事。
书案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身子有些僵硬,他搁下笔,将手搭在扶手上,往后一靠,唤道:“梁九功。”
梁九功掀了帘子进来,见康熙不再出声,又是一副疲惫的样子,心神领会,立马将拂尘插在腰间,腾出双手为康熙捶打揉捏双肩。
康熙休憩了一刻,便睁眼叫停。
“梁九功,你这双手越发粗糙了。”
啊?
梁九功摊开手掌,左右翻看,他这双手哪里就粗糙了?不练武不写字,也没做过粗活,怎就粗糙了?
他哪里知道,康熙是将他的手与永寿宫的娘娘相比,那如何能比得过?
康熙到水银镜前,整了整衣裳,便朝殿外走去。
他要去上书房考察皇子们的学业。
上书房如今有六位汉人师傅。
胤礽是太子,所学的内容自然比其它皇子更精妙一些,所以是单独拜了李光地和张英为师,胤禔便另请了夫子。胤祉和胤禛几乎是同时入学的,便一同上课,夫子也一样。
除了汉人夫子外,还有两位传教士教他们西洋算学、天文和地理、音律知识,这些课程三日上一次,算是比较轻松的。
下午指导骑射的谙达,是每位皇子配备两位。
康熙到上书房,便是一间一间的巡察听课。
他在太子的教室里花费的时间最少,并非不上心,而是在外出巡时他未曾放松太子的课业,每日都要检查,十分清晰他的学习进度和掌握水平。
胤禔那里他考校了几个问题,答得不算出色,却也能说中几点。
在康熙心中,老大是习武的好苗子,是打算将他培养成战场上的骁将,所以对于学识这方面并不会有太高的要求。
到了胤祉和胤禛的教室里,康熙待的时间最长。
这俩兄弟年纪最小,刚入学没多久,康熙便离宫出巡,书信几日才到一封,抓得不严。兄弟俩玩心重,加上夫子不敢罚他们,就日渐松懈。
这回遇上康熙考校学问,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一问三不知,把康熙气得不轻,夺过夫子手上的戒尺,狠狠的打了他俩一顿手心。
皇子们都是有伴读的,他们若是犯了错,夫子们便叫伴读替皇子受过,是以这皇子挨打,还是头一遭。
两个小人儿,一个刚满六岁,一个才五岁,哪里遭过这般酷刑,哇哇大哭起来,哭得隔壁和对面的人都能听到。
胤礽和胤禔都想过去劝解,奈何书房规矩严苛,不敢擅自出去,只能在心底为两位弟弟叹息。
康熙把胤祉和胤禛的手心都打肿了,才放下戒尺。
“朕明日还会再来考校你们的学问,若还像今日这般,惩罚加倍。”
两位小皇子闻言,眼中惊惧再甚,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呜咽。
“走吧,去骑射场,让朕瞧瞧你们的骑射功夫。”
还有!
原以为今
日的考校便到此为止,谁料还要考骑射!
胤祉和胤禛看着红肿的掌心,叫苦不迭,这样的手能拉开弓、能握住缰绳吗?
二人心中忏悔不止,皇阿玛儿臣错了,儿臣不敢再偷懒了……
果然,到了骑射场,二人动作十分笨拙,频频出错,与胤礽、胤禔干脆利落、近乎完美的动作形成对比。不必旁人说什么,他二人就彷佛被人扇了巴掌,又羞又愧,不敢抬头、不敢去看皇阿玛。
但康熙可没心软,将胤礽和胤禔狠狠夸了一通,对着那俩小人只冷笑了两声,“至于你们,朕羞于启齿。”
兄弟二人霎时间眼泪簌簌而下,终是忍不住开口,“皇阿玛,儿子知错了,儿子不敢再懈怠…”
康熙哼了一声,朝俩大儿子使了个眼色,便背着双手看似潇洒离去。
“皇阿玛…”
胤祉哭着要去追。
胤礽拦下他,“三弟,别追了。皇阿玛被你们俩伤透了心,正在气头上,你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那怎么办啊?皇阿玛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吗?”胤祉哭得更凶了。
胤禔非常有经验的安慰道:“只要你好好学习,把功课赶上来,皇阿玛就会重新喜欢上你。”
“真的?”
胤礽和胤禔同时点头,“真的。”
胤祉和胤禛俩小兄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还有救。
“二哥、大哥,你们教教弟弟好不好?”
胤礽自是点头,皇阿玛走前给他递的那个眼色,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只是陪了这俩,他今天就不能去永寿宫看小十和三妹妹了。
唉,面前这俩臭弟弟,真是不叫人放心。
“先把你俩手上的伤口处理一下,不然还怎么握笔、拉弓?”
胤礽和胤禔带着俩小萝卜头欲去太医院上药,才走几步,就撞上了梁九功。
“奴才给太子请安,给诸位阿哥请安。皇上让奴才给两位小阿哥送金疮药。”他从将小匣子递给胤礽。
他又看向胤祉和胤禛,叹了口气,貌似无奈道:“两位小阿哥可莫要怨皇上,皇上心里也后悔着呢,不该对您二位下手那么狠。但当时见两位小阿哥的学识还不如伴读们,心中着实失望、气恼,这才失了手。”
胤祉和胤禛早有悔恨意,这会儿听了梁九功的话,更是自责愧疚。
“我们怎么会怨皇阿玛,书上说玉不琢不成器,皇阿玛也是为了我们好。还请公公替我们在皇阿玛面前美言几句,莫要叫皇阿玛为我们伤神。我们往后定然会勤奋读书的!”
梁九功欣慰点头,适时的擦了擦眼角泪花。
“两位阿哥放心,奴才一定会将您二位的话带到。这药,可赶紧用啊,可别留下疤痕。”
再度看向胤礽,“太子殿下,老奴告退。”
“去吧。”
胤礽看着梁九功轻快的步伐,再看一脸悔恨、立志发愤向学的两位弟弟,轻轻摇头。
皇阿玛的套路可真多,一套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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