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肚男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轻鄙。
“一个娘们儿知道什么,光会叽叽歪歪。”他转头,看见了藏在人后一直没发声的陈平俊,“喂,你,你怎么回事,就没见你说过话。你是知道点什么?”
陈平俊谨慎地摇摇头,面对这种人,他实在没什么交流的欲望。
“哑巴了不会说话?”大肚男人似乎看准了开刀的对象,一步步向陈平俊逼来了。
两个姑娘抱团了,剩下的大爷和带孩子的女人就是欺压了也显不出他的厉害来,眼前这个20多岁的小伙要是能收服下来,他在这个人群里的威信就立了起来,之后就是再遇到什么事,也能有更多话语权和选择。
这是个经验丰富的社会油子。
陈平俊忽然皱了皱眉。
在第一个世界里,玩家们操作人物时用的是第三方视角,能够从全局角度看到敌对方的动向。而陈平俊是第一视角,虽然能更直观地看到敌对方的起手式等细节,却无法获悉全局,这意味着当对方离开他的视野,他就是抓瞎状态。因此他只能最大限度地调动起自己的其他感官以规避危险,比如听觉,听位移和招式的破风声;比如嗅觉,闻味而动——他的天罡正气刀就有一股硫酸腐蚀岩石般的气味;比如感觉,当威胁逼近时背上发麻,血液倒灌的战栗感。
“听!”陈平俊短促地说,一手指向身后。
那是隐没在野草丛里一条弯曲的土路,草丛高高低低,遮蔽了视野。
大肚男人被喝得一愣,下意识往那方向一望,除了阴沉的天色和野草外再无其他,他缓了神,气势更盛地朝陈平俊大步跨来。
“你小子故弄什么玄虚!”
陈平俊并不看他,只觉得自己大脑有些轻微的麻痹。
“近了。”
大肚男人再次停了下来,向那条路望去。
一直在小声絮叨的姑娘们也渐渐安静了,八九岁的孩子止住了原本一阵一阵的咳嗽,中年女人喋喋的叨叨消了,大爷时不时清痰的动静也停了。
天地间一片安静,众人都朝着路的来处望去。
没有风,静得吓人。
在这安静里有一丝声音却突兀起来。细细的,像蛇缠吐着信子,频率起伏并不规则,时轻时重。渐渐的,似乎能听明白了,那是利器拖行过坚硬土块的声音。
草的声音也明晰起来。有脚步踩过草茎,向他们靠近。脚步实,步伐之间的声音间隔大,可以想见脚步的主人必然有超人的身高和坚实的身躯。
一个强壮的人,悄没声地拖着一把长到垂落地面的利器往这里靠近,意味着什么?
陈平俊再不拖延,一声不吭地绕过眼前的大肚男人,推开铁门进了房区。
他早已知道自己的任务是存活七天,“存活”这个要求从何而来,听听刚才的动静也就知道了。
或许躲进荒野里也是一种选择,但当眼前明摆着有一个架设好的场景时,很容易就能想通设计者的逻辑——他要逃亡者在这个铁门之内进行逃亡游戏。在游戏的最开始就不按照预设走的人,大概率只会是第一个牺牲者。
陈平俊不了解其他人的情况,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场网络游戏,但他知道,他输不起。
铁门开合的“吱呀”声在寂静的旷野里显得凄厉,却也打破了众人间原本紧绷的无声。
眼镜姑娘紧跟着进了铁门,十□□的那个姑娘眼看着拉不住她,小声抱怨着“等等我啊”也跟了上去,临进门却被大爷撞了一下,大爷抢在她前边“哧溜”滑进了门。十□□的姑娘揉了揉撞疼的胸,瞪着发火的双眼呸了一声。
“操!”大肚男人火气颇大地咒骂一声,他感觉自己被陈平俊下了面子,恐惧和愤怒在他脑内交织。
中年女人前后看看,不知道该做什么选择,拉着孩子战战兢兢地靠向大肚男人,小心翼翼地问:“大哥,你帮帮咱娘俩儿吧,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怎么办啊?”
大肚男人不耐烦地推她一把。
“滚远点!”他急急迈着重步一脚踹开铁门,跟着进去,“一个两个不当我是回事是吧?我王哥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中年女人“哎哟”一声险些跌到地上,她愤恨地甩开孩子的手。“也不知道扶着我点,养你有什么用!”
原本凌迟一般切割着人的神经脚步声似乎被铁门的重响刺激到了,突然加快了,那利器的拖拽声也不再遮掩,愈发尖利扭曲。
中年女人被骇得一惊,大叫着也跑向铁门。
“救命啊救命啊!等等我啊!”
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后。
“妈妈,妈妈……”
孩子懵懂地回头看了一眼,在阴沉的地平线的尽头,纷乱的野草中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来。他的头是不规则的形状,细看才发现那是因为他头上套着一个袋子,袋子上画着一张微笑的嘴,血红色,嘴角大咧着。
孩子的眼泪掉了出来。
他努力跟上妈妈,他还不知道死亡,却已经懂得了被妈妈抛下的恐惧。
铁门“砰”地一声在身后闭合,隔绝了所有视野。
七人正站在一片空地上。面前是口字型相连的三座大楼,缺的一个口子正是他们目前站立的空地。
这片空地或许原本要盖成广场,中心有座荒废的西式喷泉,大楼外,被一片围挡拦住,围挡连着铁门,沿着围挡生了一圈灌木,其他地方的地面铺着三砖两瓦,偶有稀疏的杂草刺棱出来。
没有人冒然进到楼里。
铁门突然的闭合惊了众人一跳。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啊?”十□□的姑娘冲着中年女人问道。她看到他们是最后进来的。
“你想知道自己不会去看?”中年女人没好气地回道,突然感到一只小手牵住了她,吓得一跳,回头才发现是自己的孩子,心念一转小声问道,“洋洋,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人,”小孩不甚清晰地答道,他的声音软,但音量不加掩饰,“头上有袋子,袋子有大嘴巴,还有好长好长的刀。”
中年女人原本想掩住孩子的嘴,让他不要把信息分享出去,但听到最后自己吓得一身冷汗却忘记了。
“虽然门关上了,但不意味着不能被打开。那个小朋友刚才说的人随时可能进来,我们不能一直停在这。”眼镜姑娘开口了,她的声音轻微颤抖,却也竭力保持平稳。
大肚男人暴躁地抢白:“要你废话啊?”
陈平俊在喷泉旁驻足一会儿,突然开口道:“这里有封信。”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陈平俊把干涸的喷泉池底躺着的信封拿了起来。
崭新而无暇的洁白。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他大略一扫,道:“或许你们该自己来看一看。”
众人慢慢围拢过来,只见信纸上写道:
“获胜的奖励是活着。
黎明,一切将落下帷幕。
我想没有人会先从顶楼开始搜索。”
没头没脑的一通话。
陈平俊抬头去望顶楼。旁边两座大楼只有五层高,正中那座是六层,顶楼,就是那里吗?六层一扇扇窗户并立,其中一扇的光影突然有些变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站在了那扇窗后。
窗户半开,一张冷漠的脸现了出来。距离太远,只剩模糊的轮廓。
陈平俊心脏一阵急跳。
为什么他会觉得,那好像是殷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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