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俊是被一抬花轿从侧门送进了帅府。

    因着殷家大公子半身不遂,殷家也不愿大操大办再叫众人齐来看大公子的笑话,平添不爽。何况陈平俊虽是殷老爷子挚友之子,却到底是平民出身,虽有着哥儿这种优势身份,能做帅府大公子正君却已是殊荣,倒也没资格计较这仪式隆不隆重合不合规。

    陈光富向来是个性子直为他人想的,与殷崇恳谈之下竟也答应了,毕竟他又被人捏着经济命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盖头随着花轿的晃动一下一下打在陈平俊脸上,陈平俊再看一眼手腕的朱砂痣,实在五味杂陈。

    一面操心殷枫的伤势,一面对自己的哥儿身份实在不适。他虽然生得不是十足十的男相,却好歹也不会被误认为女人。何况几个世界操练下来,他天上去得,水里下得,能逗猛狮能砍恶鬼,妥妥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却在这坐了花轿当了新娘子。

    不过幸好嫁的是殷枫,大家知根知底的,也不至于折腾出让他个七尺汉子怀了孩的闹剧。要是他陈平俊再晚来一步,被先头那个陈平俊应允了嫁给二公子,好家伙,他就得三年抱俩,缠绵娃榻了。

    陈平俊一阵恶寒,只能努力回想殷枫以驱赶那尚未谋面的殷二公子形象,终于身心舒爽些。

    他被引进了屋,坐在床榻上,仍盖着盖头。屋里的双喜烛在他盖头上打下暖光,晃悠悠的,像陈平俊没着没落的心。

    “吱呀”一声,屋门关了,再无别的动静。

    陈平俊左等右等,啥也没发生。他对这朝代心里没底,也不懂什么婚俗礼数,总盖个盖头看不见周遭的环境让他毫无安全感。

    他一手撩起盖头角,眼睛自下向上扫了一圈屋子。屋里摆设喜庆,但没见旁人。再往后一转,才发现床上一直躺着个人,穿着大红喜服。

    陈平俊一个激动,盖头一掀便凑上去。

    “枫哥,我来啦!”

    殷枫在陈平俊进来后似乎就一直默默注视他,如今被发现了,便习惯性地温柔一笑,却又想起自己身体的情况,这笑就变作苦涩。

    “你的任务是什么?”

    “呃……成为帅府第一哥儿。”陈平俊嘴角抽搐,对自己的这个任务仍是有些不忍直视。

    “那你不该嫁给我。如今我周身瘫痪,做不了帅府的掌舵者,也就不能让你做第一哥儿了。”殷枫扒开自己的伤疤,唆使陈平俊往里头灌盐。

    “枫哥,你多虑了,”陈平俊表情严肃,“保住我的清白比成为什么第一哥儿有意义多了,我就是任务失败了受惩罚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更何况,看着做大哥的你落难,我要是袖手旁观,我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你小弟。”

    殷枫原本低沉的情绪渐渐和缓一些。

    “上个世界最后,你说我们是朋友,怎么又做回小弟了?”他嗓音沉沉,透着温柔。

    “我这是条件反射,习惯了。是大哥也是朋友,不碍事。”陈平俊挠挠头,“对了枫哥,你一直搁这儿躺着难受不?我给你按摩松快松快?还有你这衣服也太紧了吧?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得人胸闷。”

    陈平俊这就要上手扒衣服,他扯到一半,门又吱呀一响,一个老婆子端着一盅药进来,言道:“这是殷夫人特命老身送来的利子剂,需得大公子和夫人共同服下。”那老婆子一抬眼,正看到陈平俊的孟浪举动,惊得眼皮一颤。

    “许,许是不用这药也能成事,老身这便告退了。”那老婆子极有眼色,见状立刻把药搁在桌子上,一路后退带上门,还不忘嘱托,“若是夫人半途不得劲,便服了这药助上一助,定能叫今夜圆满……”

    那老婆子三步并作两步回禀殷夫人去,满脸喜色。

    “夫人,这新来的娘子民间出身就是会来事,老奴进去时正撞见他扒大公子衣服呢,凭的不知羞。但总是比头几个官家小姐强,不伤咱大公子的心。”

    殷夫人闻言也放下一颗心,抚掌叹道:“只盼这陈家后生今后能老老实实待我家老大,不像前个生了二心,那我也便认了他了。老爷原说他那朋友陈光富是个耿直认死理的,生的孩儿秉性绝不差,我原是不信的,现下看来,这孩子许是有几分情谊在。”

    这两人渐谈渐深,陈平俊那边厢则在硬着头皮继续扒衣服。

    被那老婆子打了个岔,他原本好好地替他枫哥寻个舒服的事儿就变了味,不脱就代表他心里有鬼在乎着这些,接着脱又好像真的要发生别的事。

    陈平俊这边厢胡思乱想,手却突然触到一块别样的垫子,正垫在殷枫下半身下。

    他没话找话,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

    殷枫原本平和地任他施为,听了这话脸一时僵住,不作回应。

    陈平俊又仔细一摸,那垫子靠近身体的地方有些微的湿,带点腥味,那处挨着的殷枫的衣服也是湿的。

    答案呼之欲出。

    “是尿垫。”殷枫忍耐的声音努力装作平淡,“你不该嫁给我的。”他的尾音里泛着无尽的苦涩。

    陈平俊愣住了,他为自己的无知而愧悔。

    当初爷爷是脑溢血一霎便去了,他又缺少社交,没什么陪床伺候人的经验,以致于到了这时无知无觉地戳到了殷枫的心坎。

    人的尊严关乎屎尿,但瘫痪的人周身都没知觉了,又怎么知道自己是要屎要尿,更何论要管住?这管不住,尊严也便寸寸崩解。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医生怎么说?”难捱的沉默里,陈平俊涩声问道。

    “从受伤那日起,221天。”殷枫的声音平静,却像在凌迟,凌迟他自己,也凌迟陈平俊,“大夫只说站不起来了。”

    陈平俊低下头去,眼泪不受控地滴落。他不过刚来,殷枫却在这样的身体里苦捱了近八个月。他知道殷枫有多强大,如今看到殷枫落难至此心里便更难受。

    “还好我来了。”陈平俊吞下哽咽,尽力以昂扬的语调说道,“不然就你一个人困在这身体里该多糟心啊。你看我,一不留神就得大肚子,咱俩合该是朋友,不是一起富贵就是做了难兄难弟。”陈平俊将手腕的朱砂痣指给殷枫看。

    “不对,现在该是难夫难妻了哈哈哈。”

    沉郁的日子里,快乐可贵。如果人生只剩灰暗,那便努力造一束光吧。

    陈平俊想做殷枫的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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