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火葬场位于滨海市郊西山脚下的山坳里,这里三面环山,绿树成荫,几栋建筑镶嵌在万绿丛中。

    一间悼念大厅里,两侧摆满了花圈,大厅中央的黑色横幅上,白纸黑字,“沉痛悼念王进同志”几个大字特别醒目,整个会场体现了庄重肃穆。

    追悼会在悲哀的哀乐声中开始,会议由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李强主持,肖勇致悼词:“同志们,我们怀着无比悲痛的心情,在这里举行王进同志的追悼会,王进同志,生于1922年,194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是一名优秀的公安战士……他的不幸去世,我们感到十分悲痛……”

    这时,会场里一片哭泣声,刘芳脸色苍白,四肢乏力,人不觉一软就要倒下,正好被陶然挡住,否则她将要倒在地上……

    两位女同志迅速把她搀扶到凳子上,让她靠在板凳上,她已经悲痛至极,欲哭无泪……

    几天以来,刘芳一直以泪洗面,她的脑海中始终都是王进的影子,她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感到王进还始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她远去。她回忆和王进一起工作的日日夜夜,生活上、工作上他都是一位兄长,虽然他们俩至今关系还未明确,但都是心照不宣,他们俩的事,单位里也成了不争的事实。

    记得有一次星期天,单位组织爬山训练,刘芳在前,王进在后,刘芳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活动的小石头,顿时摔了下来,正好被后面的王进挡住,才没有一直滚下去,靠在王进身上,她感到有一股无穷的力量,有股强劲的热流流向全身,当他们的双眼对视在一起时,脸上感到有种火辣辣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是为什么,她真想赖在他身上多靠一会儿也是好的……

    刘芳感到和王进在一起工作,总感到轻松、愉悦、踏实。但又感到王进似乎不通人情,记得有一次王进值晚班,刘芳推说事情还没有做完,可是,不多一会儿,她提着个水瓶推开了王进办公室的门,王进说了一句:“那么晚,你还没回去?”

    刘芳说:“不是给你送水吗?”

    王进头都没抬只顾自己看什么材料,说了一句:“放那边。”

    刘芳说了声:“谢谢都不说?”翘着嘴巴把门一关,就出去了。可是,不过一会儿她拿了一个小本子又进来了,小本子往王进前面一放,右手轻轻地搭在王进肩上,“王科长,我向你请教一个字,安全的安是什么含义?”

    王进抬起头对着她说:“那还用问,安全的安就是安全的安,难道还有什么意思?”

    刘芳得意地说:“安全的全,你看,上面一个宝盖头,就是家的意思,里面一个女子,说明一个家里有女人才安定。”

    王进转过头对着刘芳惊讶地说:“嗷!还有这种说法?难怪我现在家里不安定?”

    刘芳得意地继续说:“那当然了,一个大老爷回到家里没人给你做饭,没人给你洗衣服,当然是不安定。”

    王进听得出来,这是刘芳在没话找话,有意把话往这方面引,而王进却不领情,偏偏随刘芳的思路说下去。说心里话,他内心也真喜欢刘芳,只是时候不到而已。伸手紧紧抓住刘芳的手并慢慢地从他肩上移开,同时说了声:“你还是早点回去,让人家看到不好,听话。”

    刘芳用食指指着王进的脑袋:“你是个大笨蛋,人家看到怎么啦?我们又没有做见不得人的事。”

    王进笑着说:“笨蛋就笨蛋好吧,那你以后少和笨蛋接触,免得把那些笨的东西都传染给你。”

    听了这话,刘芳翘起嘴,拿起小本子,蹬蹬地出了门。

    王进含笑地目送着刘芳的背影。

    其实,王进抓住刘芳手的一刹那以及“你还是早点回去,让人家看到不好,听话。”包含了多少含义?刘芳心里明白,她得到了少有的满足。

    走道上,一位女公安搀扶着刘芳慢慢走来,正好路过陶然办公室门口。

    陶然急忙迎出门来,“来!来!来!让她先在我这里沙发上躺一下。”刘芳摇了摇手,可是陶然已经扶了刘芳的一只胳膊。

    那位女公安也很识事务,“那就先进去沙发上靠一下吧。”

    女公安和陶然一起把刘芳扶到沙发上,让她坐下,然后说了声:“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回办公室了。”经理走出门外。

    陶然给刘芳倒了一杯水,递到刘芳手中,说:“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天还好好的,发生这种事谁能预料呢?他还是车老把手,一没碰撞,又没避让,好端端地怎会翻倒沟里呢?也许这就是天命。”

    刘方不觉一愣,感觉这话听起来特别不舒服。

    陶然继续说:“大家都感到惋惜与悲痛,年纪轻轻就这样走了,谁不痛心?你也得想开点,不就是一般同事么,多亏你没有与他结婚,如今与他结婚了,你今天不就是成了一位年轻寡妇了吗?”

    听到这里,刘芳实在忍不住了,她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冲出门外,随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陶然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

    一个杂草丛生的荒郊,一个新的土堆高出了地平线,一块花岗石墓碑上清楚地写着:“王进同志之墓”,墓碑旁边的一个花圈上的挽联还在风里飘,墓的四周还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小百花,这时,已是半夜时分,天下着蒙蒙细雨,除了雨声之外,万籁俱寂。

    在墓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闪出一个人,黑色的雨衣遮盖了他人的模样,脸上还遮了一块黑布,手中拿了一把铁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人跟着,鬼鬼祟祟地来到墓前,然后挥动铁锹,开始一锹一锹地将土挖开,尽管他累得满身大汗,不久,一口棺材渐渐露了出来,他又用铁锹用足喝奶的力气,吱嘎吱嘎地把棺材盖撬开,然后,打着手电往里看,只见棺材里放满了纸箔,一股熏人的臭气顿时向他扑来,令他作恶,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探个究竟,然后,尸体已经腐烂不堪,面目全非。他像一个泄气的皮球,吃力地把棺材盖盖好,盖上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匆匆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

    王进墓碑前,站立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她顾不上梳理一下散乱的头发,手捧着一束全白的百合花,她目光迟钝,没有言语,只有眼泪滴到了洁白的花瓣上,一直滑落到地上,她失去的不是一位普通的战友,不是一位普通的兄长,而是原以为可以与他风雨同舟,共度一生的亲人。今天,她已肝胆欲碎;她更痛恨陶然在这个时候,乘人之危,恬不知耻;她只有一个夙愿:假如有来生,她还是愿意成为他的妻子。

    这时,肖勇和几位同志不约而同都来到墓地,站到了刘芳的身后,他们看到刘芳这副模样,有谁能够承受得了?尤其是肖勇,他真的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同志,早已相处的战友承受如此大的痛苦,他心中犹如一根根钢针在扎,如果可以替代,他愿意为她承受一切痛苦。

    肖勇从刘芳手中拿过百合花,然后放到王进的墓前,这时的刘芳猛的一转身扑到了肖勇的肩上,号啕大哭起来,在场的人无不掉下眼泪。

    肖勇看着墓地,不觉一愣,他感到墓上的土明显有人动过的痕迹,在墓地周边还留下了不少靴子的印迹,谁对王进的去世如此感兴趣?只有他心中明白,难道他真的怀疑王进的死?乘人不注意,他从口袋里拿出微型照相机,对着靴子的印“咔嚓咔嚓”了两下。

    稍过片刻,肖勇两手扶住刘芳的肩膀严肃地说:“刘芳同志,作为一名革命的战士,随时都要面临着各种各样的考验,甚至牺牲,王进是位好同志,我也希望他永远和我们一起战斗,一起把敌人消灭干净,敌人一天不消灭,天下就不会太平,光靠悲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们只有努力工作,把隐藏的敌人全部挖出来,以此来告慰已经牺牲的战友,这也是王进同志所期待的。”

    在场的人,心里都感到肖勇的话似乎有点不通人情。

    最后他说:“回去吧,大家工作都很忙,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两位女同事人攒扶着刘芳离开墓地,刘芳也不时地回过头来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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