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手上确实有药。
他家族世代行医, 往上几辈甚至做过周朝的太医,因天子昏庸才逃难到江国, 手上有不少秘药, 其中一种就是让人失去记忆的药。
御医斟酌道:“王上,这种药虽然有效,但时效却说不准, 可能会立刻想起来, 也可能永远不会想起,到时候郡主知道真相……”
王上这样做完全是饮鸩止渴,就算能得到郡主个月的爱, 郡主想起来后不得加倍不喜王上?
郡主是王上的心尖尖, 两人闹别扭,他掺和进去, 绝对会成为炮灰。
江域静默片刻,那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沁人的花香仿佛萦绕在鼻尖,他颔首, 示意御医去准备。
御医无奈地退下,乔宁兴冲冲地给表哥端来一盘子枣泥糕, 考虑到他胳膊有伤,还贴心地喂到他嘴边,江域冲她微微一笑,美男子的笑容总是格外赏心悦目, 乔宁被这笑迷得神魂颠倒。
等到表哥去早朝,她难得没有看周朝史,而是拿起画笔,回忆昨晚的情景, 画了一副表哥的画像。
画上的男子虽然有些大小眼,嘴唇比略厚,耳朵向外招展,没有现实中的表哥万分之一的英俊,但以她的水平已经算是不错,何况里面凝结了她的心意,表哥一定会喜欢的。
她捧了捧红得冒烟的小脸,在花香右下角画了一朵合欢,合欢旁是一座小桥,暗喻自己和表哥百年好合。
为了表示英武,乔宁特意给表哥画了一副铠甲,眉毛涂黑,一副神武过人的形象。
把画卷起来放到画筒中,决定去给外祖母请安,到门口却被侍卫拦住,凝香劝她等王上回来一起去,乔宁只好无聊地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周朝史。
表哥这个朝上得有些久,午时还没回来,乔宁准备去睡个午觉,却见他身边的大太监端着一碗药进门,言笑晏晏道:
“郡主昨天受惊了,这是王上让人给您准备的安神汤,请您趁热喝。”
昨天不是喝过了吗?乔宁疑惑,表哥做事总有道理,他身边的大太监也不可能被人买通,于是忍着不情愿,把这碗苦得出乎寻常的药吞了下去。
药的安神效果确实明显,乔宁睡意瞬间变浓,钻到床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感受着上面表哥残留下来的清冽气息,慢慢睡了过去。
……
乔宁觉得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很懵,眼前的一切陌生而熟悉,床铺纱帐家具乃至各个摆设都是她会喜欢的模样,但记忆却一片模糊,以前的事都记不起来了。
她惊慌地蹦下床,无头苍蝇似地在屋子中乱转,突然胳膊给一只大手抓住,整个人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宁宁,怎么了?”来人生得很是英俊,剑眉星目,气质看上去有些冷凝,对上她时却温柔又小心翼翼。
乔宁愣愣地看向他,男人似乎觉得不对劲,高声叫御医进来,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乔宁终于弄清了现在的状况。
她失忆了。
她是江国王上的未婚妻,两人青梅竹马,恩爱非常。虽然还未正式成婚,但已经住到了一起,天后就是他们的婚礼。
前天出宫去给她母亲也就是镇国长公主贺寿,却遭遇刺客,惊吓过度,以至于记忆出了些问题。
“宁宁别怕,刺客和他们背后指使者已经被我处置了。”
乔宁依旧很懵,她觉得这件事很熟悉,却又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
王上表哥脾气很好,让所有人撤了出去,抱着她细细给她讲述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经过,乔宁窝在他怀中,那清冽的味道让她感觉十分安心,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等她睡着,江域走出房间,镇国长公主和太后正在主殿等待,看见他出来,急忙迎过来:“王上,宁宁没事吧?”
“记忆出了些问题,”男人忧心忡忡道,“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镇国长公主惊慌又担忧地抓住母亲的手,愧疚地几乎喘不过气来:“都是我不好,让乔固那家伙钻了空子,他怎么下得去手,宁宁是他的亲生女儿啊。”
太后拍了拍女儿,安慰道:“那畜生就是个没人性的,又颇会伪装,你当时也不清楚他的真面目。”
又问道:“御医怎么说?”
江域:“御医说随时可能想起来,也可能永远想不起来,最好不要刺激她,让她自然而然地恢复,否则很可能让病情更严重。”
太后点点头,提议道:“宁宁这个情况也不好举行婚礼,我看就暂时将婚礼推迟,等宁宁好了再说。”
镇国长公主赞同,宁宁本来就天真单纯,现在又失去了记忆,就如一只刚出生的懵懂的羊羔,还不任由后宫那群女人揉搓?
最好是让她教个年五载,若王上息了立后的念头,她便能为宁宁招个上门的赘婿,此后两夫妻常住在她跟前,谅那赘婿也不敢欺负她女儿,她再把孙子孙女接到身边教养,宁宁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经历了这次刺杀,镇国长公主让女儿当王后的念头彻底打消,开始想法子让女儿离开王上。
江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长公主的想法了然于胸,轻声道:“孤已经告诉她,我们二人青梅竹马,还请长公主和太后帮忙遮掩一二。”
“王上!”镇国长公主不意料他竟会如此行事,忍不住起身想和他理论,被母亲拉了回来。
编造虚假的记忆,王上是想玩弄她女儿吗!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勉强压制住愤怒,严肃道:“王上意欲何为?宁宁是哀家的掌中宝,还请王上看在哀家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宁宁一份尊重。”
江域摸了摸胳膊,伤口是宁宁给他包扎的,她笑得很甜,眼中的心疼和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他喜欢这样的目光,绝不允许这目光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宁宁是孤的王后,孤希望她全身心都属于孤,不被任何无关紧要的男人占据一丝一毫。”
这话几乎直戳到两人隐秘的心思。
这段时间两人的确在给宁宁物色夫婿,还亲口向王家的秦夫人提了亲,即使王上直言要立宁宁当王后,镇国长公主也在想着如何让女儿避免入宫。
王上耳目遍布王宫,她和女儿这段时间的动作想必都被他看在眼中,憋了这些时日,心中一定对她们意见不小。
他手段凌厉果决,在朝堂说一不二,这次这么纵容她们,估计是看在宁宁的面子上。
看来是阻止不了了。
太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宁宁天性单纯,还请王上好好待她,若日后不喜欢了,能让她母亲把她接回去。”
江域不认为后一种情况会发生,不过为了安岳母和外祖母的心,还是点点头。
乔宁正好奇地看着手中的画。
画上的男子身形高大威武,气势凌厉,右下角画了朵合欢和一座小桥,小乔应该寓意着她,合欢代表男女相和,一般表示爱慕,画上的男子是她的心上人?
可是男子长得略有些普通,和英俊的王上表哥截然不同,她的心上人不是王上表哥?
乔宁瞬间脑补出一对苦命鸳鸯的故事。
看男子身上的铠甲,应该是个武将,王上表哥说她常年居住在宫中,遇到男子的机会极少,对方很可能是表哥的心腹,能自由出现在宫中。
侍卫也有可能,王宫中侍卫最多。
两人的情谊应该掩饰地极好,表哥不知道,不然他对她的态度不会如此和煦而宠溺。
表哥对她这么好,她却暗地里背叛了表哥,乔宁心虚地摸了摸脸,急忙将画卷巴卷巴,藏到桌子最深处。
心里却对那个尚未谋面的男子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表哥容貌英俊绝伦,身材高大让人很有安全感,性格虽有些冷淡但对她没话说,前几天还为她处置了自己的宠妃,那贤妃娘娘是天子的嫡长公主,本身带着极强的政治意义。
可为了她,表哥眼也不眨地把人关进了天牢,据说天子震怒,正号召其余诸国讨伐江国,给江国添了不少麻烦。
有如此优秀又宠她的表哥在前,她还会对那男子动心,且那男子长得明显比不过表哥,人格魅力该有多强啊。
江域得了太后和镇国长公主的承诺,心中安心不少,看见侧殿门口站着的凝香,脚步顿住。
这丫头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按照他以往的性情,应该将人杀掉或割去耳舌,让她再没有开口的机会,可那药的时效太过不确定,让他束手束脚。
他收回眼底的杀意,大步跨进里屋,乔宁见到他,不自觉俯身,伸长胳膊摸了摸桌角。
很好,那副画藏得很深,表哥应该看不到。
因为心虚,她笑得越发甜美,纯至若九天仙女的小脸显得越发动人,江域摸了摸她羊脂玉般嫩滑的小脸,把娇小的女孩儿抱进怀中,轻声道:
“日后便是我们的婚礼,我已经要等不及了,宁宁呢?”
表哥对她真深情。
乔宁红着脸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心中有人啊,这不是骗婚吗?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