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
乔宁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吃完饭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江域在一旁做力量训练,钱管家不知怎么想的,竟在客厅中摆满了健身器材, 像是生怕江域多出去一秒似的。
钱管家一看就知道小姐在想什么, 心中无奈。
她也不想让江域在这里打扰小姐, 但夫人说要尽可能增加他和小姐的相处时间, 以让小姐尽快厌倦, 她只好这么做。
电视里正放着日本老电影, 上世纪的日本爱情电影整体风格唯美而狼面, 节奏舒缓, 背景音悠扬中透着哀伤, 连演员的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没有半分攻击力。
身后男人因为运动而越来越大的呼吸声就这样侵入她的脑海, 即使不回头, 乔宁都能想象出男人汗流浃背的样子,汗珠从那年轻俊美的脸上滑落到领口, 透着和她截然相反的朝气。
乔宁看了看自己细瘦苍白的手腕。
和男主一比, 她就是一块朽木, 难怪原主会看男主不顺眼, 她也觉得不平衡。
“宿主,要不我们把男主的腿打断?偷偷打,不让别人知道。”系统眼珠转了转,出主意道。
“才不要。”乔宁拿了块奶糖放进嘴中,“男主的最大的仇人就是秦家和乔家, 他猜不出幕后黑手才怪。”
而且他还要为国争光呢, 她这破身子做不了什么, 至少不能拖后腿。
它宝实在太善良了。系统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叮铃铃的铃声从身后响起,乔宁回头,看到江域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按了下,表情很快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老人机,只有打电话和发短信几个功能,连基础的社交软件都没有。
那双手很白,纤长有力,粗糙的指腹和手背上些微的伤痕更给它添了几分凋零的美感,和红色的老人机很不相称。
得给他买个智能手机。
乔宁思维发散,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的手,慢吞吞地想。在旁人看起来就是她看得入迷,欣赏中带着几分痴痴的迷醉。
钱管家心痛地捶胸顿足。小姐啊,就这么喜欢人家吗?
江域若无其事地把手抬得更高,五指微微张开,显得更加修长,轻声道:“小姐,我要去医院一趟。”
“哦。”乔宁回过神,也没问为什么:“你去吧,如果太晚就在医院附近住个酒店,回来给你报销。”
江域点点头,大步出了客厅,走到院子中却发现钱管家正在门口站着,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是乔家的司机之一。
钱管家的语气很不好:“让王叔带你过去,无论多晚都要回来,不准在外面过夜,不要和你那青梅亲密接触,我们约定过的。”
医院的电话,一定是他那养母和养妹又有事要麻烦他。
江域点点头,坐上车,此时正是上下班高峰期,车子被堵在一个红绿灯口,他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奔腾的车流,绵绵不绝的人群从街道旁的各个办公楼内涌出,汇入车流、地铁口、公交站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和说不出的麻木感,偶尔有人看到他,脸上都带着艳羡。
阿斯顿马丁,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在普通人眼中,这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而这只是乔家车库中最不起眼的一辆。
急急忙忙赶到病房,江蝶立马扑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眼泪汪汪道:“江域哥,妈妈的情况恶化了,你能不能和乔小姐说说,给妈妈请更好的医生?”
江域抽出胳膊,皱了皱眉:“溪水市中心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肿瘤科在世界上都非常有名,主治医生都是从a国留学回来的,医术非常出众。”
“可是他们治不好妈妈!”江蝶激动道,重新抓住江域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中:“我们把妈妈转到a国去,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一定有办法的。”
脑癌晚期在目前还是一种无法攻克的疾病,最多不能延缓,不能根治。
病房里人来人往,隔壁床病人同情怜悯的视线,护士的哀叹,妈妈越来越憔悴的面孔,无尽的重压已经击溃了她的理智。
什么人格尊严、自尊自爱她都不要了,只要能救妈妈,就算给乔家打一辈子工她都愿意。
但她无法见到乔小姐,自从那次之后,乔家给的联系人电话就失效了,加上没过多久江域哥就搬到了乔家,她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
说不定和她有关。
“江域哥,乔小姐喜欢你对不对?你转告她,只要她能救我妈妈,我一定不和她争。”
江域再次挣脱她的手,拧眉,表情严肃:“除了曾经的养兄妹关系,我不是你什么人,乔小姐是否要和我在一起,也和你无关。”
江蝶一震,一股灵魂中传来的悲哀席卷了全身,四肢的力气被抽走,她跌坐在地上。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喃喃道:“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让妈妈离开,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江先生早在几年前就因车祸离世。
江域默了默,“我先去拿药。”
去药房要经过重症医疗室,低低的哭泣声和嚎啕大哭糅杂在一起,一个中年妇女铺在病床上大喊大叫,用手拼命地拍打床单,但显然床上的女孩已经停止了呼吸,再也无法回应。
一个病房门口,一个衣着破旧的老人坐在地上哭泣,手中拿着一个空空的钱包,那是他毕生攒下的全部家财,短短几个月,已经消耗干净,而患了重病的儿子还需要一大笔手术费。
药房处排起了长龙,队伍中一个大妈正在破口大骂,她好不容易凑够了钱,走到医院门口却被人偷了,表情愤怒中带着无尽的恐慌,仿佛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恶兽。
人间所有的悲苦,都能在这里找到。
江域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起乔宁瘦弱苍白的小脸,那是金玉堆砌药物温养都无法掩饰的病弱,那个女孩今年才十八,所有医生都预言她活不过二十。
还有不到两年时间。
循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每个脚步都重重的,几乎要将台阶踏碎,正要推开楼梯间的门时,电话铃声响起。
“小姐。”他温声道:“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吗?”
乔宁刚才接到了老王的电话,司机先生见江蝶哭得实在是可怜,不忍心见这个和女儿一样大的女孩哭晕过去,便给钱管家打了个电话。
乔宁恰好在她旁边,把电话接了过来,了解完情况,便给江域打过来了。
“江阿姨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辛普顿医生恰好在国内,明天就能赶过去。”
辛普顿医生是世界上最著名的脑科医生,找他治病的病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为了把医生找过来,乔家一定用了很多人情。
这些人情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特别是乔宁的身体还不好,说不准哪天就能用到。
现在的时间大部分年轻人还没洗漱,但乔宁每晚睡得早,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困顿:“脑癌晚期治愈的可能性不太高,你们要做好准备。”
江域低声道:“嗯,你快去睡觉吧。”
辛普顿医生的到来让江蝶心情大震,医院很快组织了专家会审,江夫人的病房从两人间被移到宽阔明亮的私人病房内,里面装备齐全,沙发宽敞,睡一个人完全没问题,甚至还有卫生间。
妈妈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江蝶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江域果然在门外等她。
同样是熬了通宵,她脸色憔悴的厉害,江域却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正静静地盯着手机,似乎还能去外面跑一圈。
这人的精力确实强盛。
电话铃声响起,他立刻接通,动作透着几分急切,那边应该在问她妈妈的情况,他的回答温柔又有耐心,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从一把锋利的剑变成了一颗温润的玉石。
江蝶靠在墙上,没有过去。
其实她一直暗恋着“哥哥”,他生得好,课业、体育都非常优秀,性格沉稳可靠,聪明谨慎,一看就有大出息,因此爸爸妈妈才给他们定了娃娃亲。
但是江域对她一直淡淡的,虽然会维护她,可她知道,他只是感激爸爸妈妈的收养,和她本人无关。
就连对爸爸妈妈的感激,也只是世俗道德要求下的感激,是他表演出来的,真正的他冷血又淡漠,心脏从未对任何东西颤动过,包括她的父母。
所以爸爸妈妈让他离开后,她便默认解除婚约,此后两人一直以朋友身份相处,她努力管住自己的心,可他太耀眼了,在一群稚气未脱中二放纵的少年面前,就像一颗挺拔的松柏,无论寒风多大多冷,都无法打断他生长的节奏。
现在,这颗没有心的松柏找到了自己的宝贝,那女孩子温润明亮地仿佛天上的月亮,有一颗闪闪发光的心。
等江域挂完电话,她走上前去,调侃道:“准备好要摘月亮了?”
江域摇头,老人机的按键在他拇指下轻轻响动:“不摘。”
我不要摘月亮,我要爬得更高,高到足以站在月亮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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