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布局刻印在记忆深处。
许星停在温澄河房间前,她抬手敲门。
片刻,门内传出低哑沉声,“谁?”
许星慢慢吐出一口气,说:“我是许星。”
房间内的人似乎因为意外而陷入了沉默。半晌,许星方听到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有人踩到地板上。
房门打开仅容一人通过的距离。
房间里没有开灯,窗帘全部拉上,黑得分不清年月时间、白天黑夜。
许星也看不清站在门侧的人。
许星走进去,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许星察觉身侧人微重的呼吸,就像响在她发顶。许星猜测,温澄河应是倚在她身侧的墙上,身子微俯。
许星没有动,将担忧压下去,平静地询问:“我听你的声音有些不大对劲,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温澄河呼吸压抑地放缓,过了会儿方回答:“没事,你别担心。”
那就是有事。
许星才不信,想去开灯。
凭着记忆在墙上摸索,指尖碰到个冰凉柔软的东西,许星微怔。
倚在墙上的温澄河偏了偏头。
许星的眼睛已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因而看见身前倚在墙上的温澄河,抬手摸向耳朵,看位置,应是耳垂。
许星反应过来她刚刚碰到的是什么了。
也原来,温澄河与她的距离如此近,近的她只是抬手摸灯的开关,身体稍前倾,就像极了投怀送抱的模样。
只是因为温澄河比她高上许多,才显出远的错觉。
许星霎时后退一步,热度从脖颈向上漫延。
“啪嗒——”
且灯忽在这一刻亮起。
许星尚来不及窘迫,便瞧见了温澄河此刻的模样。
温澄河放下无意碰到开关的手,就着壁灯昏黄的灯光垂眼,面上有股漠然的苍白,全不似他与许星发语音和说话的温柔和缓。
像是不想搭理全世界,也被全世界遗忘。
许星脖颈的热度慢慢消退,心里某一处扎破洞,正在被空洞吞没。
这样的温澄河许星并不陌生,甚至,还让她找到了些许与过去的熟悉感。
不管是长大后温和沉稳的温澄河,还是桀骜锐利的少年温澄河,有些东西,终究没变。
他始终孤独。
许星干净的眉眼微微拢了起来。
可她并不希望见到温澄河这般模样。
犹记那一年温澄河走得突然,仿佛只是一天去上学,平静与她告别,摆手说放学见。
然后,他就再没回来。
那一年,小许星再找不到温澄河了。
许奶奶说,长大了总要分别,你温哥哥要去走他的路,他去变得越来越好,你也要健康、平安、快乐地长大,你们会彼此祝福。
那时小许星才读小学,不懂前途似锦,鹏程万里。但也曾稚嫩地用笔一字一句写下,希望温哥哥天天开心,不要生病,不要受伤。
许星宁愿再相见的温澄河温暖肆意,即使再找不到过去的影子,也不希望他这些年仍会有远远游移仿佛暗影的时候。
他们都不要孤独,好不好?
许星上前一步,重新靠近温澄河握住他的手臂。
温澄河僵硬了一瞬。
他眼睫抬起,目光定在许星面上,有几秒没有丝毫情绪。
“生病了要休息……哥哥。”许星顿了顿,说道。
此刻她与他,“哥哥”是最可以亲近的距离。
温澄河赤足踩在深褐色地板上的脚踝冷白。
似短短刹那,有好似无边漫长,温澄河垂眼,手臂肌肉放松下来,由着许星把控他。
许星带温澄河走到床边,没有费力气就让他躺回了被窝。
许星找到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少许,然后跪坐到床边的灰白色绒毯上。
许星探手贴住温澄河额头感受温度,低头问他:“哪里不舒服,你和我说呀,实在难受要不要打电话叫急救车?”
哄孩子般的语气。
温澄河终于有了反应,死水无波般的眼底划过抹嫌弃。
他抬手,屈指弹了弹许星的额头,没有力气。
许星并不痛,睁着清凌凌的眼默看他,里面写满,你不要闹了啦。
温澄河闭眼。
“还救护车,小孩,盼点我好。”
那一声小孩轻若呓语。
温澄河安慰:“就是胃疼,老毛病。”
“老毛病?”许星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担心了。
温澄河察觉,他忍过一波疼痛,镇定道:“已经吃过药,让我缓缓就好。”
“没那么娇气。”
不用担心,不用哄我。
许星听懂了潜台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冲动,她胆大包天,也忘了隔在他们中间的时间,抬手戳了戳温澄河的脸。
温澄河陡然睁眼。
许星捏着指尖,瞳孔里专注的只有温澄河。
许星说,“我愿意。”
我愿意,你值得。
值得生病被担心,心情低落被哄,与你本人娇气与否无关,仅仅是你值得被如此对待。
因为,是你。
—
温澄河为接住小许星双臂骨折的那个夏天,小许星可以脱离观察后,许奶奶买了新鲜水果,牵着她的手到温澄河所在的病房道谢。
那是一间双人病房。
温澄河穿着深蓝色条纹的病服,独自坐在摇高的床上,神情平淡。
与温澄河同病房的也是一个少年。
少年打篮球摔伤右手骨折,许奶奶与许星到时,少年的父母围在床旁,切水果端牛奶,嘘寒问暖。
一道薄薄的蓝色隔帘将少年一家三口与温澄河隔开,像是隔开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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