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山繁林,一对男女相对而立。
李部犹豫的看着阿曼,她说解雨臣闹肚子正在前边解手,她只好过来他这边等,可是他站的腿都发酸了,解雨臣都没有回来,阿曼倒是站的气定神闲,半点都不带累的。
他最后还是开口说,"大晚上的,天留山也不是很安全,我还是到前面看看吧。",他实在是腿都僵了,不用看时间也知道,至少等了一个小时,谁解个手这么久?就是掉坑里也差不多该爬起来了。
“可是,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阿曼悠悠道,“我害怕。”
李部沉默的思考着,吱嘎的清脆声响就传了过来,解雨臣拂开草丛钻了出来,打量着两个人,咳嗽了两声。
“你肚子不疼了?”,阿曼提示着。
电光火石间,解雨臣马上领悟,皱着眉毛说,“还疼啊!不行了,趁我还行,咱们还是赶紧下山,要不然等一下,你们就得扶着我走了。”
李部有些迷糊,“吃的东西都一样,我和阿曼姑娘没有不舒服啊。”
“可能是着凉了吧…”,解雨臣含糊其辞,又一脸不适,李部也没有多问。
他们发现李部真的很熟悉天留山,并不像他讲的那般,很久没有来了,他连那里有安全的小土路都清楚,而在山里,这种小道只要走的人少了,就会慢慢荒化起来……阿曼和解雨臣趁着手电照路的时候,相互间打了个眼色,解雨臣快速眨了好几下眼睛,他的意思是那里有东西。
下山后,他们就住在看车的村民和他邻居家,因为这些屋子都是自己住的,根本没有两个房间,阿曼只好住在邻居家。
半夜,解雨臣就翻了窗子进来了。
他摸出口袋里一小把青土。
阿曼皱眉,“咱们没带铲子,这哪来的?被截在前头了?会不会是宾馆那些人。”
解雨臣摇了摇头,手指点了点口袋的手机,“瞎子说他们还在,这土很新鲜,但是我找不到有被挖过的痕迹,还要再探一次,明天叫瞎子带东西过来。”
阿曼三更半夜睡着,大清早躺在车里,任李部怎么唠叨,眼皮睁也不睁,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
黑瞎子两手空空的,身上也只背着个肉眼可见干瘪的背包,车门一打开,他把李部扒下去后,就笑着跳上来,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李部看着黑瞎子都没带什么东西,想着城里来的人,做事情想一出是一出,就只好做罢。
阿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问了两句他昨晚去哪了,就让他赶紧过来帮忙,有客人退房了。
解雨臣出了镇子就问,“东西呢!”
黑瞎子笑嘻嘻的说,“早就准备好了,我昨晚就收拾了。”,过了一段路,他下车登上一座小山丘,大包小包的拎着几个背包出来。
阿曼撑开一条眼缝隙儿,“你也不怕被人发现?”
黑瞎子意味深长,“那片儿是块老坟地,一般人半夜都不会遛到那里去。”
阿曼放心的胡乱点点头,呼吸就变得又轻又缓,她没注意听下一句,但昨晚那个坟地有个人。
黑瞎子叫醒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他们下午有时间,在天留村找到一个老妇家,儿子媳妇都不住在村里,两间空屋子,清理一下能住三个人,黑瞎子和阿杰打过招呼,他们在镇上的屋子还继续租着。
凌晨一点多,天留山山腰,小山坡处。
黑瞎子手把手教阿曼实地下洛阳铲,虽然不知道青土到底是怎么翻到地面上的,但他们没有发现盗洞,黑瞎子看准了位置,他们接了管子下铲,解雨臣抓了一把嗅被带上来的混着白土的新鲜青土,低头鼻尖耸动嗅了嗅,好看的眉毛很快扬了起来,“咱们运气还不错,就看是不是个新锅了。”
黑瞎子还是笑着,但态度平平,阿曼已经能从他脸谱般的笑脸中,区分出些情绪来了,毕竟她从清醒后第一眼见到的是他,一直朝夕相处的也是他。
三人挖了快一个半小时,黑瞎子很快就摸到灌顶,他们挖的飞快,解雨臣还夸了阿曼一句,他们是经验丰富,她是一身蛮力大过天,一铲子下去,泥土都没过小半根铲棍,她抽着棍轻松得就挖了起来。
黑瞎子从包里摸出针头状的工具,轰轰弄开灌顶,弄出个能同时钻进两个人的洞来,他又从包里掏出个袋子,里面是只被绕了很多圈渔线的老鼠。
解雨臣看了都有些嫌弃的“啧”了一声。
黑瞎子嘿嘿一笑,解释了句,“方便。”
老鼠被丢进洞里,渔线慢慢的动着,过了五分钟,确定空气没问题,他们挨个下去,渔线测了大概三四米的高度,黑瞎子踩着盗洞边半滑半跳到底下,解雨臣身体轻盈的攀着边上轻松的下来,就阿曼猛的跳下去,幸好瞎子第一个下去,现在接个正着,他玩笑式的抱怨,“哎,小阿曼,别闹这么大动静,下次学学我。”
阿曼点点头,她盯着解雨臣直看,不明白那么光滑的地方,他怎么下的来,黑瞎子把她放下去,附耳窃笑,说是但凡脚下有个落脚的不平处,这花儿爷也能踩的住。
阿曼嘟囔着,“他看起来没有这么轻吧?”,那些凹凸不同的小石缝,她连脚趾尖都不一定放的稳。
黑瞎子偷瞄一眼,正四处打量墓道的解雨臣,带黑指套的手,翻掌比了个兰花指,“他很可能是练了花仙子才能练的功夫。”
阿曼摇了摇头,黑瞎子越说越不靠谱。
解雨臣一回头,就看见他们,一个人站在那里直摇头,一个已经收了手,满脸是诡异的无声笑容,虽然下来的时候,已经在上面入口做了伪装,但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天亮后难保没有人上山,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说,“快走吧。”
他们跟前只有一条较为宽阔的墓道。
走了七八分钟,解雨臣有些纳闷,怎么这墓道这么长,四周什么也没有,空荡荡干净的不行,他说,“不会已经被人摸了个底朝天了吧?”,黑瞎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接着往前走。
又走了三分钟,他们谁都不走了,阿曼看着前面只有一面墙,左右都是墙,没有地方再走了,根本就没有墓室。
黑瞎子和解雨臣对着四周的墓壁又摸又敲,连墓顶也没放过,但什么也没有,这个墓道仿佛像个死胡同,他们一口气折腾到天亮,伪装好盗洞,回到村民家里头,一觉睡到大下午,连接三天夜出日伏,他们都对那条墓道无计可施。
解雨臣在第四天接了一个电话,决定调些伙计过来这里磨着,于是他们又赶回镇子上,休息了半后,赶回北京。
宾馆另一伙人也不见踪影,他们在天留山这几天里也没有遇到这群人,李部知道阿曼要走后就总是欲言又止,但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阿曼坐在车里头,这次出师不利,都没有影响三个人的心情,黑瞎子曾懒洋洋的道,就当活动筋骨算了。
阿曼回北京的当天晚上做了个梦,她一向好眠,也没有什么很牵挂的事,很少做梦,这次却梦见那条墓道,不同的是梦里有一条浮光的线条,一头紧紧跟着她,另一头却引向无边黑暗中,是走出墓道的方向,这大抵是个清醒梦,阿曼在梦里跟着线走,却吐槽着她是要找墓室,又不是被困在里边。
后边,解雨臣就又忙了起来,他派了三个人去渭南。
在黑瞎子的眼镜店里头,阿曼百无聊赖的靠在柜台边看电视,含着一口温茶水,看着就发起怔来,忽地听见叫喊声,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回神时欲张嘴,茶水险险脱口而出,她赶紧偏头吐进垃圾桶里,回首对来人怒目而视。
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问,“阿曼姑娘,黑爷在吗?”,“解老板叫我来找他。”
阿曼眼睛亮了一下,又大失所望,她还以为这付完水电费就算亏钱的眼镜店,终于迎来本月第一个客人。
她指了指店里后院头,准备直接出门去买两份青椒肉丝炒饭充当午餐,反正这破店都没有人来。
她回来的时候,人还没有走,她听见了失踪这个词。
等人走了,阿曼就端着炒饭进去诱惑黑瞎子,他耸着肩膀打哈欠,伸手想要接过炒饭,“小阿曼,你真的是太贴心了。”
“谁失踪了?”,阿曼手上躲了一下,转着眼珠子问。
“花儿爷的伙计呗。”
瞎子身手敏捷的人手夺食,拆了塑料盖,用力吸了一口热腾腾的青椒肉丝香气,动了筷子吃起来,才接着说,“也没有下去,就在天留山里头消失的……”
第二次过去,熟门熟路的直接就上了山,直接和山上的两个伙计碰了头,高个叫阿辰,矮个叫阿良,那个失踪了快五天的伙计叫老左,这次专门负责后勤的。
解雨臣让阿辰阿良在天留山,一寸一寸的找着地方,他觉得也许是他们找错了入口,真正进入墓室的地方,就在其他地方。
情况是这样的,因为准备长时间在山上搜索,老左每隔三天就会挑个下午,给他们送一次物资,他们等了三天,但是等到第四天下午,老左都没有出现,阿辰阿良只好下山去,才老左居然不见了,因为他们搞的借口是环境保护,天留村不少人也都见过老左,有人五天前看见老左上过天留山,就是最后一次给他们送物资的时候。
黑瞎子带着阿良走,把阿辰和阿曼留在原地,阿曼问他有没有下去墓道里找过,阿辰有点不屑的看着阿曼,心想黑爷怎么会带个丫头过来,但还是应了,“有,找了好几次,那里什么也没有,周围也找过了,你们来之前,几乎整座山都跑遍了。”
“还是什么都没找到?”,阿曼第二句说的慢吞吞的,她走神的时候,就说的更慢了。
阿辰觉得这句话很像是讽刺,瞪了她一眼,就在旁边不说话了。
阿曼找到隐藏起来的盗洞,她直接跳下去,看得阿辰直接傻眼,他听见“嘭”的一大声,赶紧冲过去撑着盗洞两边,坤起腿踩在两边就准备下去,他现在已经开始发愁,万一阿曼摔晕过去,该怎么把人背起来。
女人慢吞吞的声音传了上去,“你别下来,给我把风…递东西……”,她的声音若有若无,阿辰无奈的扒回地面,他虽然脾气有点冲,但做事谨慎,真不敢大白天就把盗洞露在这里,只能吊了绳子把手电对讲机这些送下去。
没一会儿,阿辰的对讲机亮了一下,阿曼的声音传来,“有没有针?弄下来。”
“有……你要干什么?”,他疑惑的问。
“有发现,快点。”,阿曼说完,任阿辰怎么问,就是不吭声,阿辰只好把东西吊下去,接着又吊了好几样,最后忍无可忍的爬下去,他刚下去就呆住了,也不用走远,脚下的墓道就是一个洞。
他喃喃自语,“她钻了一个洞啊……天底下谁他娘好好的墓道不走,还要往土里挖一个洞啊。”
不提阿辰左右为难,下去追阿曼也不是,上去守着也不是,他就蹲在上边两小时,现在这墓道的洞,让人把头伸进去,居然还看不尽头,令人难以相信是阿曼一个人挖的。
阿曼是个半吊子,也知道西周墓许多都是有墓无道,既便有墓道也不会多,一条两条的,接着就直通墓室,西周墓大致结构粗糙的很,时代久远,时移山迁,难以找寻,才是它挡住大部分盗墓贼的原因。
可他们找的地方没路走了,他们刚开始怎么进来的?也没有路,不就是挖到底下弄开墓顶进来的嘛。
阿辰阿良找遍了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们东南西北都找了,可他们没往地里找啊,天留山也不是什么大山脉,普通人有体力就可以走了个遍,就这样的地方,真有什么机关秘密,可不就得往地里找。
墓道破了个大洞,她往下挖了一米多,周围还没有塌的时候,她就知道有机会,挖到三米的时候,铲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阿曼快速的清理出一片地方,是一片墓外壁,她望着上边墓道口再往上,那个遥远的盗洞口,她已经下到十五六米的地方,再对着这个墓壁来上一下,说不定头顶上的土就给摇下来,直接把她埋在这里了。
阿曼心里有一件事,她谁也没有说,这个叫老左的人,她觉得很熟悉,看着文件上那张陌生的照片,阿曼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这个人已经失踪了五天了,一个人要是没有吃的能活几天。阿曼又想,要是真的被泥土埋了,自己会怎么样?
她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动手,现在阿辰还在上边把风,就算真的出事,黑瞎子知道了,他会来救她的。
下针打得洞口一出,大小刚好能让她钻下去,没有阿曼想象的地动山摇的,只是摇下来一些土,让她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惨兮兮的。
她往里边一跳,一下子就落地,然后就斜着不停往下掉,“我靠!”,阿曼吓的魂都快没了,她本以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谁知道一下来就不停的滑落,她的手在墓道上根本无处可抓。
但她很快就不需要担心这些了,她最后只来得及护住脑袋,浑身剧痛的昏了过去。
等阿曼醒来的时候,浑浊腐臭的空气十分刺鼻,她很清楚的看见一个身影在晃动,慢慢的向她过来,那是脚步声,这是个人。
她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知道自己左肩受伤了,但不知道是脱臼还是断了,现在还被人绑起来。
冲动了。阿曼很快的检讨着自己,但她并不担心,这个人脚步虚浮,自己打的过。
手电的光打在阿曼的脸上,“盗墓…贼?”,女人声音显得十分干涩,一只枯瘦如骨又十分冰凉的手,拨开阿曼的头发,仔细的摸着她的脸。
很快就没兴趣似的松了手,阿曼强顶着亮光打量着她,一团枯草般的长发长到大腿处,随后她的额头就挨了一下,是被手电筒砸的,阿曼想,这个女人可能不喜欢别人看她。
她的视线很快就移到别处。
棺椁?阿曼隐约看到中央的石台上有一具棺材,周围有很多东西,她顾不上高兴自己可能找到地方了,她现在就盯着这个女人,她忍不住问,“你不会是棕子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会说话的棕子。”
枯发女冷笑着,“你就快死了,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你准备杀了我吗?为什么,因为我盗你的墓吗?”,阿曼兴致勃勃的问道。
枯发女不知道什么原因,沉默了一会,“我不会让你出去,所以你得死在这里,盗墓贼都得死。”,她靠近阿曼,突然疯狂的殴打阿曼的脑袋,嘶声竭力的尖叫,“疯子!!人渣!盗墓贼都是该死的人渣!!”
“哎…别,我操!”,阿曼刚想说别打了,有事好商量,就被枯发女混乱中甩了一巴掌,她生气的用脑袋用力磕向对方的头,两两相碰,枯发女哀叫一声,就倒在地上,没有了声响。
“喂,棕子?”,阿曼哑然,她嗑这么一下,对方就晕了,她利索的摸索着绳结,绑的很结实,但这么粗的绳子,只要力气够大就能硬扯出来,她找到最末的绳结,用力的扣动绳隙,折腾了一会终于解开了。
鲜血坠过她的眼皮,阿曼用手掌擦拭了一下,捞起地上的手电,灯光打在枯发女的脸上,层层乱发中,是一张烧坏的脸,额头上已经肿起来一大块,她仔细的摸着这具身体,又脏又瘦,但她确实是个活人,不是尸体,更不是棕子。
“我就说嘛,棕子怎么会说话。”,阿曼把人绑了起来,想了想还把重点把枯发女的手脚再绑紧起来,她被打的头现在还晕。
走到棺椁旁,发现棺盖早就被打开了,里面没有墓主人,没有宝贝,只有一床破棉絮,还有一堆草药。
但是,阿曼一看周围,就双眼放光,虽然她不知道这些具体都是什么,但都是青铜器准没错,就像堆破烂似的堆在一起。
她正准备摸一个起来看看,细碎的哀嚎声断断续续的响起来,听声音的大小,离阿曼不是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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