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将昏睡中贼人细细绑了,又仔细检查一番。李云霄便急不可耐地去推厢房门,两人随即进入房内。

    厢房内,门窗皆已被钉死,除了窗纸上映着的月sè外,透不出窗外一丝光亮。这里原是一处待客厅,面积并不大。平ri里,用作商谈要事所设,厅正中一张圆桌,几樽木墩,壁龛处皆陈设着古玩摆设,桌上几碟瓜果点心,此外再无他物。

    黑暗之中,赵忻执着火把,四处去寻被押之人。果不其然,在厅中桌旁影影绰绰地有三个身影坐于地上。仔细用火把探去,发现他们手脚皆被牢牢绑住,口含布塞,就连眼睛也被蒙起,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两人急忙上前相救。

    赵忻来到一人影前,只觉对方身形纤柔,像个少女。心中暗道,“这应当就是她了。”拔出对方口中布塞,轻声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又掏出匕首去割断所缚住手脚的麻绳。还未撤去眼上布条,就听得对方感激道:“多谢赵公子相救。”

    赵忻顿感惊奇:“你怎知是我?”对方含羞低头答道:“刚才公子在房外所言,我听的清清楚楚……”

    难道刚才瞎编的于府孙婿身份都听了去?这倒把赵忻弄的有些窘迫起来,吱唔道:“那只是胡诌的,当不得真。”不敢再行言语。

    绳子缚的有些紧,用匕首割去时,对方蛾眉不时蜷起,显是疼了,又不敢道出。若对方是个男子,赵忻管他疼不疼,用力将匕首一绞,绳子也就断了。眼前之人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娘子,怎能吃的住那等苦楚?他只得细心用匕尖一点点将绳结挑了,慢慢将其解开。对方只觉他温柔得体,心中一阵感激。

    解去手中的所缚,又向脚踝束缚所处割去。匕首借不得力,他抓住对方小腿,只觉那处细弱柔骨,光滑如缎。两人又觉尴尬,只都默不作声。乍一解缚,赶紧扶对方起身。

    于家小娘子受了些惊吓,又被束已久,身上又未曾活血,骤然站起,只觉腿脚发软,脑中晕眩作势yu倒,跌入赵忻怀中。她才稳住身形,眼眶通红,只想这般靠着对方,将全身委屈都发作出来。

    李云霄那边,已然解去他们身上束缚,那两人站立起来,一为老叟,一为儒生。借着火光细细看去,老叟已近有六十,慈眉善目间,银须皓发,沈腰潘鬓,身形有些削弱,倒似一富家翁,但脸sè灰暗,定是受惊吓过多。而那儒生一副温文尔雅,清新俊逸的模样,眉宇间与李云霄倒有些相似,他正是之前自己所寻之人!

    于小娘子已然无事,又见李云霄在侧,恸哭道:“表哥,姑母她……”

    李云霄悲苦道:“我已知晓,此仇早晚必报,表妹莫再伤心。”

    房中几人皆是默然无语。良久,那老叟和儒生见赵忻在侧,这才来到他的跟前,行了一个大礼:“刚才相救之时,云霄已然对我们提起,多谢赵公子仗义相救。”

    赵忻避让了开:“当不得长辈之礼,不说我与于府多有渊源,又路遇不平之事,故而前来。多幸云霄兄武艺高强,这才能到这里。”

    众人一听‘多有渊源’脸sè顿时都古怪起来,于家小娘子更是满脸臊红,低头蜷首,不敢做视。赵忻这才想起之前在厢房门外与贼人胡诌一番的对话,心中叫糟,对方定然有所误会了。

    但见于家老爷仔细上下打量与他,赵忻只能出口辩解:“我早已相识叔父,这于府,我还是跟着李叔父来的。”

    李敖与于老爷相视片刻,两人倏然一惊。李云霄奇道:“赵公子如何认识我父的?”李敖见赵忻望向与他,一副yu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贤侄可是有难言之隐?”

    赵忻踟蹰再三,还是答道:“并非难言,只是有些事……心中有些疑虑,想向二位长者请教,又怕会触及长者yin私之事。”

    于老爷见定是有莫大关系的事yu和盘托出,吩咐道:“云霄,你和绮颜去堂外看着动静,我们和赵公子有事相商。”

    “原来她叫于绮颜,绮丽容颜么。”赵忻这才知晓于小娘子闺名,又细看对方一眼。这一幕被李敖看在眼中,心思略有盘算。

    待二人出去,赵忻才道:“这次进于府,本就是在府城街头巷尾中听的一桩奇事,说的是有一华服权贵yu勾结匪人前来于府。我这才去报得官府,想不到还是……”

    两人听此,方才恍然:“我们当初还在暗想到底是何人相助,报与官府。原来是赵公子做的此义举,当得我们阖府之谢。”说罢,两人又拜了下去。

    赵忻死活搀扶不住,只得任由他们了。又道:“若只是盗匪来袭,我便也罢了,料想有衙人在侧,他们也不敢那般丧心病狂。但在城门口与见到李叔父时,又发觉一桩奇事,越想越是心惊,这才前来于此。”

    见两人发奇望他,赵忻踟蹰片刻,良久才暗下决心将此事道出:“在我去府城,午时后恰巧与那勾结贼人之华衣男子有幸碰上一面,识得他的相貌,那人……那人和叔父你面貌相似,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李敖惊呼道:“不可能,今ri隅中之前我并未出门,之后府尊大人宴宾,我做相陪,一刻也未离开!满座之宾皆可做证。”于老爷也在一旁不悦道:“赵公子莫不是认错了好人?我贤婿平ri最是孝顺,怎会有害我之理?”

    赵忻答道:“后来我至于府,管家等从旁佐证,那人确实非是叔父,且神态服sè与叔父都有出路。我这才知晓,自己必定认错了人。”

    李敖想了片刻,脸sè有些苍白,急问道:“那人穿着什么服sè?”

    “头裹幞头,足蹬乌皮靴,内穿写意花纹的浅米sè圆领长衫,外披宽袖红纱褙子,一看就知出身自权贵之家。满脸惊慌之sè,眉目间有些yin鸷。”

    李敖听此,面若死灰,再不答言。

    赵忻心中已是了然,道:“叔父看来是不肯说出了,那侄儿帮上叔父说上一道又何妨。”

    小心看看了厢房门口,门窗紧闭,门外的人影远远离去,定然是听不见的,低声道:“叔父前ri来此,那人随后紧到,时间居然如此巧合?以我之前猜想,那人之所以与贼匪勾结,未必是向着于老爷来,而是冲着叔父前来。许到来时与现在这伙贼人相遇,两伙人相商,一拍即合。”

    见李敖还是默声不答,赵忻又问道:“听管家说起,叔父乃庆翔李氏魏侯嫡子,不ri即将袭爵,此次来桂州,谁人能洞悉叔父行踪?谁人又能知晓于府所在?模样又和叔父如此相像?叔父怕是有个兄弟吧?应是个同胞而生,样貌相像的兄弟?”

    于老爷顿时一声长叹:“那畜生怎能如此对你!”

    李敖暗自抹泪,躬身对赵忻一拜:“但求赵公子一事,还请千万别将此事告诉云霄。”

    赵忻暗想:“如果此番李叔父真的死去,依着李云霄的xing子,若是知晓此事,不冲动地和他叔拼命,那才有鬼了。但人家现在刚害死了自家大哥,怕会心虚地安排一大群人相护,李呆子力气虽大,毕竟只是个气力未成的少年,怎么也是打不过的。但只堪堪忍受住这杀父之仇,若在那禽兽前露出一丁点恨意,以他的粗脑筋,估计也是迟早被害死的命。俗语道,知子莫若父,李叔父还真是处心积虑保护云霄。”

    又道:“叔父但请放心,其中仇怨,还等叔父出去后再行了解。”

    李敖求道:“我此次定无生理,还请永不告之。”赵忻惊道:“叔父何出此言?”

    于老爷与李敖对视一眼,惨然笑道:“前后门所被人看守甚严,此外于府再无通路。我和贤婿皆不懂武艺,到时不止我们一刀被人杀了,反倒还要连累你等。刚才云霄已告我,公子是从后院墙洞处钻进。你们身形皆小故而能钻,像我和贤婿已是chéng rén,身形已定,决计逃不出的,还不若在此拖住他们,好让你们安然离去。只得一事,绮颜她年纪幼小,还请赵公子将其一齐带走就是。”赵忻听后沉寂良久,自己也找不出更好的脱身之计,只得躬身称是。

    李敖心中暗道:“于府家中兄嫂早死,留的绮颜孤苦一人与岳父陪伴,我这次来便是为了云霄与绮颜的婚事,但李家出此巨变,ri后云霄能否护住自己尚未得知,让她嫁去那等虎狼之地绝非幸事。现在岳父大人也与我一般萌生死志,将来绮颜独自一人,举目无近亲,这可怎生是好?她唤我一声姑父,我却将此大难拖及与她,心中怎能过意的去?”

    又望向赵忻见他相貌英俊,年纪虽轻,所做之举却是怀瑾握瑜,刚才在堂外随口便能吟诗作对,定是博学多才之辈,又暗道:“此人品相皆佳,应对得体,刚才叙话之时,又显出聪慧异常,虽不知在赵氏族中身份如何,但护住颜儿倒是无忧。看他与颜儿先前关系也是甚好,应是良配。不若告岳父将颜儿随了他,一来报救命于府之大恩,二来可解侄女之归宿,两相得体,岂不美哉?”

    他越想越是妥当,拉过于老爷,两人撇开赵忻,耳语去了。【文学网提供无广告弹窗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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