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各式花园我也见过些,但都没有此刻来的震撼。
眼前是一片玫瑰花海,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高高低低的水晶花瓶,或立在地上,或摆在桌心,参差错落,却都插满了盛开的玫瑰。厅里并没有开灯,一根根燃起的蜡烛布在桌上花瓶四周,还破费心机的拼成各式样,有成团簇成心型,有牵手连成花瓣状。屋顶连片的玻璃天窗外,是遥远的星河,它们也悄然而至,空中萦绕的,是花香,还有轻柔而烂漫的光。
我有些迟疑,侧头瞧了瞧商齐陈,他微笑着,把手递过来。
我们手牵手走进大门,脚踏在花瓣上,忽就想起风平府花圃的那一幕。我们一起跌落在月季花瓣中,他护住了我,也许从那时起,他便已经在我心底播下爱的种子。
一步步走到主桌,桌上更是巧费心思。商齐陈从一个盛满玫瑰花朵的琉璃荷花盘中,小心取出一朵,仔细瞧去,却是个玫色花形盒。
他神色庄重,盒子打开,莹莹烛光中,滑过一道璀璨的光芒。
他托起我的左手,一枚心形粉钻缓缓戴上中指,“塘塘,生日快乐!愿日日月月同此时,愿相伴长长久久。”然后深情地吻住了我。
一切霎时间变了,我与他像是置身在花与光的汪洋,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两颗紧紧相吸的心。
靠窗的三角架钢琴响起了动听的旋律,他曾经说过,歌是要唱给心上人,此时,他便为我轻声弹唱。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
·······
今晚的月亮很美,天上有月,我有心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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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们离开闲心渡,去另一个地方,那是他做基金公司时第一笔收入买的,所以意义不同。
我隐约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内心平静,二十一岁,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出现一个打开月光宝盒的人,我想他已经到了,我愿把自己真正交付给他,成为彼此今生最珍贵的礼物。
车驶进一处别墅区,心却还是紧张起来,它停在一幢独栋前,他带着我进了门。
什么话也没有讲,好像也无需再说什么,他紧紧拥着我,一路亲吻,甜蜜的味道散落满地,衣服也散落满地。
来到三楼主卧,直接便倒向大床。
碰撞间他一口啃上来,我刚要惊呼,就被他的嘴堵住。
他的眼尾已经泛红,彷佛下一秒就想把人生吞活剥。
我用尽全力去推他,然后拼了命,却只能含含糊糊发出几个音:“洗,洗澡。”
他应该听到了,却根本不理睬,翻天覆地亲了好一番,这才松了劲。我喘着气,抓住空当,从他胳膊下滚到床边,赶紧跳下床,向着一扇门便冲过去。
可打开一看,竟是衣帽间,刚一愣神,他已经跟过来,一把抱起,幽幽地说:“我带你去。”
浴室的灯都被打开,梳洗镜、落地穿衣镜中,到处都是我们。
我有些害怕,又有点害羞,他之前只是用手试探,从未真正见到过,所以当一切真正展露,我竟不敢睁开眼。
浴室里没有一点声音,可我却感觉得到,他炙热的双眸,不亚于曾经炙热的手。
不想再这么被动,可又少了些无所畏惧的勇气,憋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问:“可以开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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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的本意是:可以开始洗澡了么?
所以语言有时不能太省略,商齐陈明显是会错了意,压着声说:“不急,一晚上呢。”
这是哪跟哪儿?弄得我倒成了色急的人。
一着急,掀开眼就要解释:“我是说······”
商齐陈魅惑地瞥过个眼神,“说什么,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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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止在最后一步,实在是太痛,又累又难受,我背过身子不想理他。
他平复好一会,然后轻声哄着:“塘塘,下一次就好了,没事的。”
我真是又气又想笑,都成这样了还惦记着下次,男人呀!
没成想次日天刚蒙蒙亮,他便真来兑现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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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爬起来上班,浑身的骨头和肉简直被拆散吃过一样,正难受着,走廊传来商齐陈的声音。
“苏总,嗯,是我······给方塘请个假,她不太舒服,休息几天······好,谢谢!”
我大吃一惊,也不觉哪疼了,腾便坐起身,正好商齐陈也走进来。
他眼睛闪过一道光,“很精神,不累了?”
昨晚被他缠得没睡多会儿,那还是求了半天才肯罢休的,迷迷糊糊要睡了,他却是精神的很,似乎还在琢磨什么事,难道就是刚刚这一桩?
我嗔了他一眼,“不能请假,本来就去的晚,还要缺勤,真的不行。”
“塘塘,小叔说要劳逸结合,你再去工作,那就是过劳。”商齐陈笑着说。
“那你呢,不用去上班?”
“我自然知道轻重缓急,现在塘塘最重要。”
这话,简直让人没法反驳,只好假装埋怨的口吻说:“给人力讲一下不就好了,他也不知道我是谁。”
“只认识他,放心,他知道的。”商齐陈边说已经走到床边,“是起来,还是再······”他眸子眯了眯,“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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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一日三餐有人送,保洁阿姨下午过来,那会儿商齐陈会带我去庄园看看闪电、柔风,或者在观色亭赏荷花,其余时间,全在别墅中消磨。
诺大的地方,唯有我们两人,他只让我穿着他的白衬衫,晃晃荡荡掉在身上,走路间什么都若隐若现,但他却很是享用。
随便在哪儿,正聊着天,我抬手捋一下头发,他眸色一点点就变了,然后就侵上来。如果是沙发或者卧室还好,在书房,餐厅,他彷佛更狂妄。
但我发现,他最喜欢的是健身房。
那里四周都是镜子,他会先运动一下,他的身材很好,打拳时绷紧的腹肌,诱得人心慌。
直到身上泛起淡淡的水光,他招招手,唤我过去,然后便是另一轮的暴风骤雨。
他也喜欢散开我的长发,看它起伏飘摇。有一次他诱着喝了酒,我晕乎乎的,于是便笑着,牵着他的手,一级级上楼,进了卧室,我轻轻哼着歌,解开了他的扣子。
这次我很主动,放纵了自己,放纵了声音,当青丝飞舞的时候,他的眼中是惊艳和痴迷。
他又让我再唱首歌,那首在苏州弹琵琶时曾唱过的歌,《秦淮景》。
我朝他软软一笑,然后便听到了轻袅的歌声。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诸公听。
唱一支秦淮景呀,细细呀,道来······
可这首曲子唱得并不好,随着人起起伏伏,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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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复一日,日日朝歌,一天晚上当我沉迷不止时,他在耳畔低语:“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终于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懂了这个意思,食髓知味后,贪恋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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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td已经是一周后的事,实习也快结束了。
先是见到lily,她说明天出差,就提前来道别,我们一起吃了午饭,又在楼下咖啡厅聊了聊。她人其实很不错,而且专业素养高,又上进,我还挺想以后再和她一起共事的。
下午一直在整理资料,做事不能像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需要及时回顾总结。虽然工作不足月余,但也参与七八个项目,做了十多家税务审阅,收获也算不小。
正忙着,就听到李乐山的高嗓门:“方塘,还有活呐?”
我抬起头,解释说:“没什么事了,你怎么样?”
“都交接完了。听说前一阵子你不舒服,怎么啦?”他已经走到办公桌旁,手搭桌沿,关切地问。
“······”
眼前彷佛飞过无数了画面,哪一个似乎都与不舒服无关,我赶紧甩甩头,结结巴巴搪塞了过去。
他又东拉西扯半天,然后便神秘兮兮地说:“方塘,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吧?”
他向来都是各类八卦消息的源泉,且很享用被追问的感觉,我自然一无所知地摇了摇头。
“何佳被开除了。”他低声说,“听说和一个经理做税务尽职调查,收了客户的钱,被公司发现了,那个经理和她一起被炒的。”
这真的很令人惊讶,我不由追问:“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家企业估计有问题,管理层怕董事会知道,就想让她们出假报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俩没顶住呗。”李乐山唏嘘半天,“你说她背上这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在行业里混······”
原来是这样。
李乐山又絮絮叨叨起来,我却没太听进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何佳能进td,这其中过程我最清楚不过,她也算是费尽了心血。既然如此,本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可却如此守不住底线。这个结果对她,她的家庭,估计都会是个重创。
人总会受到诱惑,怎么选择,是一时的事,可说不准就会影响一辈子。所以说保持内心的清醒和独立,往往决定了人与人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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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下班时李乐山才结束这场聊天,依依不舍地走了。商齐陈也发来信息,说积了很多事,估计要晚回来,让乖乖在家等着。我暗暗松了口气,实在是又乏累又困倦,趁这会子功夫养养精神。
可还没出td大楼,就被一个人堵住了。
她非常憔悴,头发也没怎么打理,一见面就哀求:“方塘,说几句话行么,求求你了。”
我有点犹豫,虽然感觉不太好,但瞧她这个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忍,于是便和她去了旁边的咖啡厅。
这次她很急切,也没有什么铺垫的话,开门见山就说:“我的事你知道了吧,我其实是被冤枉的。郭经理是我的counselor,她逼我那么做,说要是不同意,考核就给差评,以后也没有项目,我是没办法才答应的。你帮帮我行么,你和商老师说说,让他给领导打个招呼,我就能没事。”
说实话,当知道这事时多少觉得她还有点可怜,毕竟连工作都丢了,但此时,她竟然这样讲,三言两语便推卸掉所有责任,还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自己毕竟也在td工作,话中真伪还是能分辨的清。
我严肃地说:“何佳,你要是对公司决定有异议,可以去申诉,内外部都有监管部门,足够选择。至于其他的事,我无能为力。”
她似乎没料到我的态度会如此决绝,愣了片刻,然后神色忽转,凄凄地说:“方塘,我家的事你都知道,我妈前阵子还查出得了胃癌。我要是被辞退,这行业的路就断了,我这辈子怎么办,我妈该怎么办?我家会垮的!咱们好歹有同学之谊,求求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不再麻烦你任何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司原则问题,怎么能用人情抹平,家庭的困苦也不该是妄为的借口,我直截了当地回答:“对不起,我做不到。”
“方塘,我只是求你一句话,只要你说,商老师肯定同意。”
听这话音,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还以为她会找所有挑战赛小组的人,毕竟商齐陈辅导过大家,还赢得了冠军,她不好直说,其余三个讲讲请,兴许会有转机。但她不是这个意思,言语中她在暗示什么?
她见我沉默,似乎是见到了曙光,紧跟着说:“商老师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答应,ceo把他当神供着,他要是递个话,这个事就过去了。方塘,求求你了,我们全家会感恩你一辈子。”
我终于明白,她一定知道了我和商齐陈的关系,今天此行的目的就是想用它脱困。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那次腹痛他抱我去医院,我已经跟她解释清楚,基金会颁奖即使他举动有些不妥,学校随后也有点风言风语,但都是一阵风的事。这是她拼力一搏的筹码,她不会凭着捕风捉影就如此肯定,追着不放,所有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隐约感到不安。
她后来又百般说辞,开始还小声啜泣,说着说着就痛哭起来,咖啡厅中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我最终也没答应她。这次和上回不同,自己的利益可以因为一些原因放弃,但此时有原则和道德的尺子在衡量她,我没有权利干涉。
她见彻底没有希望,拿纸巾胡乱抹了把脸,然后神色骤然就变了,冷冰冰盯着人,眼睛里是不甘和怨恨。
她没再讲一个字,片刻后转身就走,中途撞到端着咖啡的人,连声道歉也没有,人疾步奔出了咖啡厅。
从玻璃窗望去,她的身影很快湮灭在人群中。
话可以说得坚定,但其实我心里也不太好受。见着她取得比赛胜利,实习时也碰过面,她还热情打招呼,最后却是这样落寞地离开,短短几个月,人生起伏变化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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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海聆湾天已经黑了,也不觉得饿,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可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是商齐陈,一会是何佳,还想到了点芳,她说这一半天就到上海,会来td。
头嗡嗡的一直到半夜,迷迷糊糊终于有了睡意,突然就被拥入一个怀中,耳边声音低沉:“塘塘,真后悔放你走,这一天脑子里都是你。”
我立刻回抱住他:“阿星,你回来了!”
一日离别,彷佛真如三秋,假如真有别离的一天,又该怎么办呢?但此时,无须回答,我甚至都未想过一丁点这样的可能,两个痴缠的人,念的唤的,只有彼此······
天蒙蒙亮,他抱着我去浴室,水是宁静的,洗落了风雨的痕迹,吹干了头发,他抚着微卷的发丝说:“要出国几天,安心等我回来。”
“几天呢?”我问。
“最多一周吧。”他笑了笑,“怎么,不舍得?”
瞧着镜中的他,如此熟悉亲密的人,心没来由的竟是一痛,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有千万般的舍不得,似乎此行将去,便是遥遥无期,然后永隔千里,于是张口就说:“不走,行么?”
我从没对他提过任何非分的要求,话刚出口,也意识到突兀了。
商齐陈静静地瞧着镜子中的人,似是想从中观察出她这次为什么有些不同,半晌,他柔声说:“海外业务复杂,真的需要去一趟,咱们每天都视频,我也尽快回来,好么?”
我没言语,转过身紧紧抱住他,然后用尽全力亲吻他。
黎明前的夜,也是用死一般的黑宣表它的心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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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从早晨就有些失落。td上午特别召开实习生欢送会,人力高管对大家的工作给予肯定,李乐山作为学生代表还发了言,气氛轻松欢快,可我心里始终闷得慌。
中午天气突变,乌云密布,几道闪电伴着隆隆的雷声,几个雨点打在玻璃上,转眼就是倾盆大雨。
桌上的电话突然振起来,我一看,竟是点芳。
“塘塘,我在楼下的咖啡厅,你过来吧。”
心里真是又惊有喜,她终于如约回来了。
匆匆下楼,刚到咖啡厅,点芳小跑着迎上来,一个深深的拥抱,“塘塘,我真想你!”
我也很想她,两个人从没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可等仔细打量,却暗自吃惊。她瘦了很多,苍白的脸,眉目间隐约透着疲倦和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曾经神采风扬的她去哪了?
这两个来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一定要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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