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瞬间瞪圆, 也顾不上和谢惟渊计较,像只正被撵的兔子,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 然后唰一下把人拽过来, 按着往矮树后面蹲了下去。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硬生生把人拽了过来,另一只手捂住谢惟渊的嘴,眉心紧蹙,死死抿着唇, 连呼吸都放低了,一双杏眼滴溜溜的转着, 警惕的朝外看去。
谢惟渊的任由她拉着, 覆在口鼻上的柔夷并没有怎么用力, 只是虚虚的放在,他若是开口,唇瓣便能擦过对方的掌心。
另一只拽着他的手倒是握得很紧,像是生怕他突然起身, 暴露了位置,因为这个动作, 对方的姿势有些别扭,似乎是紧挨着,再往前一步,就完全落在怀间了。
司鸿蔓完全没注意这些, 她正一错不错的顺着矮树枝丫间的缝隙朝外看, 好在来的人不是宫里的侍卫,只是群送东西的太监,手里头都捧着物什, 动作小心,根本没朝其他地方看。
她心放下些,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还拽着人,甚至还捂着对方的嘴,登时想到了在石塔的时候,同样的动作谢惟渊也做过,她赶忙收回手,却不太敢挪动,怕钗环响动惊到外面的人。
两人挨得极近,一扭头,清浅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谢惟渊长睫微垂,看清了她眼下的一丝泪痕,眼眶下还有些微红,眸间澄明,不像受过委屈,却真真切切的落过泪。
他抬手,指腹沿着眼轮慢慢拭过,擦干泪痕,也晕开了眼尾的一点金粉。
司鸿蔓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的任由对方靠近,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让她无端联想到那日梦里的场景,被指腹擦过的地方隐约泛起了红。
她对上谢惟渊的视线,张了张口,无声的吐出几个字:“谢惟渊……”
对方的动作停了一停,还未等她放松,又动了起来,仿佛要在她脸上整个摸索一遍,她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难不成对方是在怀疑她是假的,在看她有没有带□□?
司鸿蔓被自己的脑洞吓到了,打了个抖,便听有声音落在耳边,带着不解:“……郡主怕我?”
这下彻底和梦中一样了,她却顾不上去看谢惟渊,扭头朝外看去,这才发现刚才的几个小太监已经走远看不见人影了,登时僵着的身子放松下来,飞快的朝后挪了点儿,呼吸顺畅了不少。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特别是眼下,刚才被碰过的地方,抹了好几遍,而后柳眉倒竖,瞪向谢惟渊,质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惟渊敛去眼底的一丝疑虑,从容起身,单手朝司鸿蔓伸过去,小姑娘虽然看着在生气,但还是握上了他的手,借力站起来后飞快的甩开了他的手,不忘继续瞪过来。
谢惟渊忍不住抬了下唇边,视线落在对方的眼尾处,那里的金粉被晕开了些,像是散落的星屑,他道:“郡主方才哭过。”
司鸿蔓想说她才没哭,然后记起自己应该装模作样掉了几滴眼泪,赶忙伸手抹了抹脸,颊边映着姝色,凶巴巴道:“那也不要你管。”
一抬手,玉骨扇就露了出来。
谢惟渊视线渐渐凝起,落在那条系在腕间的丝带上,瞳仁微缩了下,问道:“这是四殿下的玉骨扇?”
司鸿蔓被他这么一岔,也跟着看向自己的手腕,旋即点了点头,“你也认得?”
谢惟渊未答,长睫抬起:“郡主很喜欢?”
司鸿蔓没听出他话中深意,闻言认真瞧了瞧扇子,道:“嗯,挺漂亮的。”
她把扇子举起来,迎着日光展开,轻轻一晃,像有水波从中荡过,折出七色的光,她高高兴兴的扭头,“谢惟渊,你看——”
她声音戛然而止,对方眼中的寒意冷得可怕,像是揉了一把碎冰在其中。
下一瞬,长睫覆下,再抬起,已经有了暖意。
若不是她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会以为刚才仅仅是错觉,司鸿蔓忍住往后退半步的打算,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谢惟渊声音温和:“想起一些旧事。”
司鸿蔓皱了皱鼻尖,盯着他看了会儿,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她总觉得谢惟渊没说实话。
她半抿了下唇,表情认真的把扇子合起,小心的收好,又重新系会了手腕上,御赐的东西还要还的,可不能弄坏了,虽然她没觉得陆崧明有多宝贝这扇子,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多半是装出来的,但不能否认这把玉骨扇确实是个宝贝。
谢惟渊眉尾蓦然跳动了下,他压住一把捏碎扇骨的冲动,指尖极缓的摩挲了下,突然道:“郡主不好奇我为何会在宫里吗?”
司鸿蔓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他,诚实道:“好奇,不过你不方便说的话,不用告诉我。”
说完,自己笑了起来,抬了抬下巴,道:“毕竟我这么聪明,你不说我也猜的到。”
她刚刚想了想,对方都敢这么在宫里走动,想必被一两个人看见也无事,她真是白担心了一场,还躲到了这里来。
司鸿蔓朝四周看了下,然后愣住了,四周略显荒芜破败,宫墙上朱红的颜色脱落的大半,留下坑坑洼洼的惨白,杂草丛生,难怪她方才能找到遮挡身形的矮树,处处透着一股萧瑟,那之前那几个小太监低头走那么快,并不是小心手上的东西,是想尽快避开这里?
她眨了眨眼,喉间动了下,挪着步子往谢惟渊身旁靠近了些,小声问道:“这是哪儿?”
没想到对方四处扫了眼后,也跟着摇了下头,道:“我也不知。”
司鸿蔓又往他身旁挪了一点点,闻言,唰一下抬头,皱着小脸问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谢惟渊表情无辜:“是郡主拉着我来的。”
“可…可……”对方分明是知道出宫的路,还诓她,司鸿蔓气得想背过身不理他了,又实在有点儿怕,所以只跺了下脚以示气愤。
谢惟渊莞尔,没舍得再逗她,拉着人向外走,他瞧了眼正挨着他小臂的人,问道:“郡主不是不怕鬼神之说么。”
司鸿蔓亦步亦趋,紧跟着对方,时不时朝两边看一眼,她道:“是不怕啊,可这里太空旷了,万一从哪冒出来一个疯子怎么办?”
这萧索破落之地,和富丽堂皇的殿堂差了千里,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冷宫这种地方,说不定皇上在此处关了人。
“这里原先住的是先帝的一个宠妃,后来出了事,被先帝赐死了,搬进去的宫妃也是接二连的出事,之后几次修缮更是皆不顺利,久而久之便搁置了。”
司鸿蔓听他说完,觉得周围的阴寒之气消失了些,不是关人的地方就好,她带着点儿揶揄问道:“先帝没找过高人来作法?嗯,比如那云间寺的僧人。”
谢惟渊唇角微微弯了下。
等走到没那么偏的地方后,谢惟渊就先离开了,司鸿蔓站在原处,只觉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瞧不见对方的身影了,明明是看着对方离开的,一时却完全想不出对方走时的路线。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对方确实是走了,心里没来由闪过了点儿失落,不过只有一点点,几息后,她就开始琢磨对方为何会进宫了。
这回她能肯定不是因为太子了,她从凤仪宫跑出来后,陆冀修还在那呢,所以要么是其他的皇子,要么就是……
她朝正殿的方向看去,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但比起其他皇子,这个答案才更让人信服。
大概用不了多久,谢惟渊就不用住在郡主府了,如此算一算时间,倒是和原书中差不了多少,只是中间没了陆冀修。
出宫门的时候,司鸿蔓把玉骨扇给了正要下值的护卫,让对方路过时转交给陆崧明。
对方小心的捧着扇子,问道:“郡主可有话需要属下转达?”
“嗯——”难得遇上个办事体贴又讲究的护卫,司鸿蔓沉吟了下,没辜负对方的多问一句,她道:“就说我等着四殿下的谢礼。”
今日在凤仪宫的事,司鸿蔓没瞒着她爹,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不过有关陆崧明的事还是省略了一点儿。
司鸿长印这么些年的相国不是白做的,只一耳朵就听出了这背后的算盘,这是既不想他闺女做太子妃,又不想他闺女嫁给其他的皇子。
他当着司鸿蔓的面不好失仪,在心里骂了一回,等到了晚上,月上中天,司鸿长印略显魁梧的身体在塌上来回翻了两个面,床榻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犹如每一个操心儿女婚事的老父亲,心里头忍不住开始琢磨,这招婿的事确实得提上日程了。
几日之后,司鸿蔓从她爹那收到了一打画像,她原以为是什么大家之作,正喜滋滋的想着放在库房的那儿,等打开一卷,看清画作下方的几排小字后,惊住了。
身高几尺,年岁几何,官居何职,家财之厚,籍贯之所……
连折枝都忍不住呀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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