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一开始便发现了谢常念的心不在焉,  不过那会儿正忙着写信,无暇顾及对方的心思,想着对方纠结一会儿,  说不定就不想说了,便索性没管,没想自己信写完了,谢常念还是一副心不在焉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腾起几分好奇,决定听一听对方在纠结什么,喝了口茶,不是太有耐心的道:“我等会儿便要出去了,你若是不想说,我是不会问第二遍的。”

    谢常念原本还在犹豫,  闻言立刻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人,脸上带着几分希冀,问道:“郡主,  我能和您一起回皇城吗?”

    司鸿蔓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倒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之前谢惟渊来信没说要怎么安排谢常念,或许就是因为没提,所以对方才没安全感,这些天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  问对方:“你想去皇城?”

    她记得谢常念说过之前并不生活在皇城,只是偶尔同父辈回去,何况谢家出事之后,宗族内的人都是被捉到皇城关押的,想来应该对皇城没有好感才是。

    不过,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唯一亲近些又能护住他的人也只剩谢惟渊了,谢常念想去皇城倒也不稀奇。

    谢常念嗯了一声,过了会儿像是为了表达自己要去皇城的决心,重重点了下脑袋,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遍:“郡主,我能同您一起回去吗?”

    司鸿蔓没一口应下,谢常念是谢惟渊的堂弟,他的事还是由谢惟渊做主的,何况皇上也只是恢复了谢惟渊一个人的身份,并没有为整个谢家翻案。

    只是见对方慌乱无措的样子,实在有些心疼,便道:“这样,我去信问一问谢大人,若是他同意你去皇城,我便带上你一道。”

    她说完,见谢常念依旧锁着眉,想了想,觉得对方或许是不信她,便从面前一堆信纸中抽了一张来,摆在对方面前,说道:“或者,你自己写,有什么想要与谢大人说的都可以写上,我可以保证不看,不过寄信不能让你自己去。”

    谢常念没动那张信纸,纤长的睫毛慢慢抬起,嗫嚅着,总算是说出了一开始就想说的话:“郡主,我想跟着您。”

    司鸿蔓起先没反应过来,还嗯了一声,想说要是谢惟渊答应对方回皇城的话,她自然可以带上对方一道,等谢常念吞吞吐吐的表示他能做很多事情之后,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你想跟着我,为什么?”她拿手在谢常念脑袋上贴了下,也没发烧啊,这孩子大白天的怎么好端端说起了胡话。

    谢常念下意识的想躲,不过及时停住了动作,乖乖让郡主用手背靠了下额头,他用手拉了拉额前的碎发,没有解释原因,只是固执的小声重复道:“我想跟着您。”

    司鸿蔓一时有些为难,她不是很擅长哄小朋友,况且对方已经十几岁,是个少年人了,除了刚开始被救那几日或许心思敏感脆弱些,其他时间她并不觉得谢常念需要人哄,相反对方在她这儿适应的很好。

    她心思一动,或许就是因为在她这儿适应的好,所以才想要跟着她的,联想到对方之前待过的地方以及一身伤痕,顿觉应该是这么回事。

    她倒也没有直接一口回绝,只说让对方留书,等会儿一起寄往皇城。

    谢常念脸上明晃晃的挂着失望的神色,不过还是乖乖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写好后叠了一折,放在桌上,然后便默默出去了。

    司鸿蔓没去看对方写了什么,重新拿了一张信纸,把谢常念的去留问题说了一遍,按理说上回她在信里提到有这么个人时,谢惟渊就应该告诉她该如何安排的,也不知是对方忘了还是故意没有写上。

    当晚,司鸿蔓拆着头上的发簪,听折枝在一旁说起谢常念去找了张实,说是要跟着学防身的招式。

    折枝禁不住感慨道:“听张实说,他本身就会一些拳脚功夫,应该是以前在家中学过,不然恐怕也撑不到逃出来。

    张实让奴婢来问问您,能教么?能教的话,他可以让底下的兄弟抽空指点一二,也不费事。”

    司鸿蔓没意见,点头前又想起来谢常念腿上的伤,于是道:“明儿再重新请个大夫来给他瞧一遍身上的伤,大夫觉得成便成。”

    折枝应道:“郡主放心吧,奴婢省得。”

    正好也是提到了谢常念的事,司鸿蔓把白日里对方说想跟着她的事拿出来同折枝说了一遍,开玩笑道:“到时候若是谢大人误会我同他抢人,那我可太冤了。”

    折枝也跟着笑了一回,过了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谢家的那些人发现谢小公子被掳走后,怎么不告诉谢大人呢,若是早些同谢大人说了,或许谢小公子也不用受那些奸人折磨。”

    折枝这几日跟谢常念相处得很好,自那日郡主说了让他多笑一笑后,谢常念便不像之前那么默不吭声了,时常会同她们说上几句话,总是帮着做事,尤其是郡主的事,底下的小丫鬟都说谢小公子知恩图报,感念郡主的好,比当初谢大人识时务多了。

    不过这些话不好说给郡主听,折枝也只多在郡主跟前稍微提几句对方的好话,还是那些小丫鬟们特意央求的,说是瞧着谢小公子可怜,她为此还一个个敲打了一番,让那些丫鬟收一收心思。

    司鸿蔓闻言,眉心微动了下,顿了顿,道:“山高路远,那边或许传不了信,况且应该也没法知道皇城的局势变动。”

    就在刚才,她突然记起一件事,也是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当时谢惟渊误以为她去送美人恩,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压在床板上,她当时为了脱身,情急之下拿谢家其他人的命来威胁对方,当时谢惟渊是怎么说的?

    谢惟渊说,那些人不过是蛀虫,是败类,如蚁附膻,吸食血肉,死了只当是为谢家报仇了。

    想到今日,谢常念执意要跟着她,难道是……

    司鸿蔓在心里摇了摇头,不对,谢惟渊当初说的是谢家旁支,谢常念应该不能算在其中。

    她想了想,翻出之前谢惟渊送来的那封信,仔仔细细的又看了遍上面的措辞,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大抵就是寻常人家不怎么亲近的兄弟。

    不过,在谢惟渊重新得到皇上信任后,也确实没有联系过谢家之前的人,司鸿蔓心道,他确实是不在意谢家那些人如何的,遇上了不介意伸一把手,遇不上也不会特意去寻。

    不止是他,谢常念亦是,从醒来到现在,对方没有提及过一次谢家还活着其他人,连那□□不得已同她坦白,也仅仅是用词含糊的跳了过去。

    也不知谢家没有倒下之前,谢家的人是怎么相处的,似乎过于冷心冷情了点。

    谢家的这些事没在司鸿蔓心上停留多久,只是当晚想了一想,第二日就忘得差不多了,等程尘过来找她出去时,已经彻底抛到了脑后。

    上回没能上画舫游湖,这次几个表兄特意同家中提前打了招呼,这才带着司鸿蔓出门。

    几人先在外面用了晚膳,暮色落下后,才往湖畔去,路上熙熙攘攘,热闹不已,司鸿蔓愿以为是什么节日,问过后才知,夜夜都是如此,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

    皇城的夜间偶尔还会实行宵禁,在这儿,十日里有九日的清早,能看到有人刚喝完酒从酒坊回去,或是从赌坊出来,或是还在脂粉堆里浅眠。

    当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几个哥哥是不会带司鸿蔓去看的,否则回了家,被老祖宗知道了,免不了一顿好打。

    程尘领着妹妹,一路走过去,抬着下巴颇为自豪:“怎么样,是不是比皇城还要好?咱们这儿水土养人,妹妹不如就留在江南,咱们几个便能时常见面了,妹妹也能日日见到老祖宗。”

    他这几日日子过得颇为舒坦,有表妹哄着老祖宗,上回疯玩了一日,忘了温习课业,都让他逃了一劫,少挨了顿板子,不由便动了留表妹常住的心思。

    司鸿蔓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表哥下回再不温书,我就不帮你说话了。”

    程尘俊脸登时垮了下来,被其他几个兄弟掐了一把,暗骂一声道没出息,他夸张的哀嚎出声,引得路旁的人皆是侧目,姑娘们被他那张俊俏的皮相蛊惑,纷纷红了脸。

    司鸿蔓还有些不习惯,好在画舫就在前面,登了船,总算是没了其他人的视线,她拍拍胸口长舒了口气。

    几个哥哥被她紧张的样子给逗笑了,问道:“表妹贵为郡主,在皇城出行难道从不露面的么?”

    司鸿蔓摊手道:“天子脚下,哪个不是身份显赫之人,保不准撞上的便是天潢贵胄,我夹在其中就不打眼啦。”

    哥哥们细想了下,点头道:“这倒也是。”

    船身轻缓的晃了几下,往湖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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