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瑜带着顾祥安来的时候,便看见楚晔辰离一幅画极近,似乎想看清楚这上面画的究竟是谁。

    这幅画是顾瑾瑜近日画的,上面是一个少年半卧在云床上,云雾缭绕,让少年的面容半隐半现,哪怕看不清晰,也让人觉得这少年不似凡尘之人,仿佛隐匿在云端的仙人。

    而这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准确来说是先前记忆中的自己。

    楚晔辰似乎察觉到有人进来,梦呓般问道:“这是谁?”

    顾瑾瑜微眯起眼,看见楚晔辰眼中的迷惑与痛苦,心中一动,“你认识他?”

    楚晔辰摇了摇头,“不,只是感觉很熟悉,但我怎么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

    顿了顿,他又问道:“他是谁?”

    顾瑾瑜不动声色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某日做梦梦见了这一幕,所以就画下来了。”

    楚晔辰似乎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不再纠结于此,“这人面貌看不清晰,大概我很久以前见过相似的人吧,对了,这位就是小殿下吗?”

    顾瑾瑜点了点头,对顾祥安示意了一下。

    方才已经有宫人教授过他拜师的礼仪,如今顾祥安便中规中矩地行了一礼,大眼睛里闪动着期待和好奇。

    顾瑾瑜示意楚晔辰带着人去尚书房授课,他自己站在那幅画前,沉思良久。

    虽说证据太少,无法断定,但他猜想楚晔辰也是认识他的,或者说熟悉。

    但这位似乎也没有记忆,他也不清楚该如何让对方恢复记忆,当然,若他真知晓方法,那必然是要千方百计阻止对方想起一切的。

    楚晔辰若真与他相识,谁又知道是敌是友呢?他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托到别人的一时善意上。

    当然,他也能想办法唤醒祁染的记忆,反正都醒过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所谓。对方大概是知晓楚晔辰的身份的,只是上个世界,他没问,对方也就没说,看样子关系不是太和睦。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债多了不愁,这一个两个的都混在他身边,说不定哪一天就打起来了,他还能趁机跑路。

    带着顾祥安离开的楚晔辰可不知道顾瑾瑜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危险的事情,他确实有些在意那画中人,但在顾瑾瑜出现后,他心底涌动的情绪一下子平息了不少,那股支撑着他去探寻画中人身份的冲动也消失了。

    但这并非他不在意这件事了,只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继续探寻下去,会引发不好的结果,所以他放弃了。

    作出决定后,他只觉心底一松,心情松快了不少,开始认真教导起顾祥安来。

    他一边教,一边暗暗点头。

    顾祥安基础差,但脑子灵活,学起东西来也快,如果楚晔辰身为一个单纯的先生,对于这样的学生自然是极为满意的。

    但他不是,顾祥安也不是一个普通学生。

    楚晔辰更看重顾祥安的心性,他是担心这小孩多年来无人管问,被那些奴才给养歪性子。

    到时候若是养出一个白眼狼,反噬顾瑾瑜,那可不妙。

    小萝卜头顾祥安自然不是老狐狸楚晔辰的对手,没多久就将自己的老底透得干干净净。

    楚晔辰也由此松了口气,顾祥安虽然早慧,但因为有芙蓉护着,心性还算不错,而且对将他从冰冷的东宫中解救出来的顾瑾瑜颇有好感。

    每日下了学,便会去找顾瑾瑜用晚膳,而楚晔辰便假公济私,跟在后面,这下子,见心上人都不用找额外的借口了。

    这日也同往常一般,顾祥安飞快地跑到养心殿,有些意外门外没有别的看守,大门更是紧闭,但室内还有烛火。

    他的小脑袋瓜没思考太多,直接推门进去,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将他的皇叔抵在墙上,两人挨得极近,衣衫凌乱,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顾祥安以为皇叔受欺负了,顿时红了眼睛,气冲冲地跑过去,一边喊一边试图打跑坏蛋。

    “放开皇叔!你这个坏人!”

    顾祥安的小胳膊小腿压根对祁染造不成伤害,但这种情况下,他想做的事也做不成了。

    有些不满地看向还在对他拳打脚踢的小崽子,由于他从战场上下来不久,那煞气十分骇人,如今气息稍稍外溢,便吓得顾祥安一屁股墩直接坐在了地上。

    本就坠在顾祥安身后不远处的楚晔辰进来便看见顾瑾瑜衣衫不整的模样,敞开的领口尚可见到暧昧的红痕。

    而他身边那人,自己也十分熟悉。

    他瞬间觉得心脏抽疼,但在他们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尽量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走过去抱起似乎被吓到了的顾祥安。

    “你皇叔是在同老熟人叙旧,我们先去外面等等。”

    见人走了,顾瑾瑜踹了他一脚,指了指自己凌乱的衣服,“你弄的,给我弄好了。”

    祁染凑过去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又伏在他颈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你了。”

    “唉,我知道。”顾瑾瑜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祁染可不知道顾瑾瑜在他尚未回来前脑补过些什么,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也不像出了事的模样,便没有问。

    他继续在顾瑾瑜身上磨蹭,有点像抱住主人不肯撒手的大狗,最后在顾瑾瑜的催促下,方整理好两人的仪容。

    等顾瑾瑜让楚晔辰进来的时候,后者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顺带同顾祥安解释了祁染是谁。

    这会儿顾祥安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有些不安地道:“对不起,皇叔,今日我不该莽撞地冲进来。”

    顾瑾瑜瞥了祁染一眼,若非他把宫人都赶走了,顾祥安也不至于会这般顺利地闯进来,他倒不至于怪罪顾祥安,安抚了他两句,便嘱托宫人将其送回东宫。

    殿内顿时只剩下了顾瑾瑜三人。

    祁染等了等,不见楚晔辰离去,忍不住道:“天色已晚,丞相该回去了。”

    他虽远在边关,但不至于一点事也不知晓,也正是因为担心心上人被别人抢了,他攻下其他几国的速度才这般迅猛。

    楚晔辰忽视了祁染眼中的冷意,微微一笑道:“陛下还未开口,静安王怎可越俎代庖?”

    “我同陛下的关系,丞相不是看到了吗?”

    “没名没分的,谁知道最终谁能笑到最后呢?”

    两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最终异口同声道:“陛下,你觉得谁该走?”

    话音刚落,两人对视一眼,又敌视的转开眼,期待地看向顾瑾瑜。

    作为焦点的顾瑾瑜悠悠道:“丞相请回吧,静安王也是,大军明日才入城,你不要在这种时候落人口实。”

    听了这番话,楚晔辰的心情瞬间阴转多云,而祁染则是多云转阴,勉强安慰自己,顾瑾瑜这是在为他考虑,而且,至少他一个人也未留下,说明楚晔辰对他并非多么重要。

    而送走了这两位的顾瑾瑜没多少复杂的想法,他就想好好用个晚膳,那两个会添乱的人,还是趁早赶走为妙。

    次日未时三刻,祁染率军入城,长安城百姓夹道欢迎,一片热烈欢庆之声,然而他无暇顾及,只想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数月的人。

    昨日还未温存片刻,就被人搅了局,着实令人恼怒,今日他说什么也要死赖在顾瑾瑜身边。

    祁染回城后立刻前去觐见皇帝这一消息很快便传扬开来,众臣或多或少都关注了这事,然后便发现静安王入宫后并未离开。

    这些大臣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猜测这静安王想做什么,会不会他们一觉醒来,这天就又变了。

    当然,也有少数大臣开始揣测静安王同皇帝的关系,嗯,据说先前两位皇子都是因为男色而栽跟头,这位新皇爱男色也并非不可能。

    唯一知晓确切真相的楚晔辰在听见这消息后,砸了一套他珍藏已久的茶杯,彻夜难眠。

    一夜过去,众臣怀着微妙的心思上朝,很快便发现朝堂上除了静安王归来外并无大变动,嗯,先前跟着静安王出征的两位大臣都没能回得来,在战场上殒命了。

    众臣也没在意这个,听见新皇按例夸耀了静安王的功绩,然后准许他提出一个要求,都心头微震,暗道:重头戏来了!

    祁染躬身道:“臣确一请,臣希望能成为陛下的妻,恳请陛下恩准。”

    此言一出,众臣几乎要石化了,僵硬地偏过头去看祁染,一时没能提出反对意见。

    而楚晔辰也豁然去看祁染,联想起对方主动提出出征,数月功夫便替大曦扫平障碍……这一切都是都是精心准备好的礼物!

    在看见顾瑾瑜丝毫没有意外的脸色时,他确定了这一点,原本想要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了。

    也对,若非有顾瑾瑜的同意,祁染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当众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低垂下头,遮住了眼底的黯然。

    顾瑾瑜将众臣的反应收入眼底,微笑着道:“可,封静安王为朕之皇后,可常伴宫中,另特许静安王参与朝政,一切如常。”

    不等回过神的众大臣反驳,他当即又宣布立先太子之子顾祥安为太子,这些臣子哪还能不明白这件事早有预谋?

    有了方、沈二人的前车之鉴,在事情几乎成定局的情况下,没人敢做先反对之人。

    他们倒是希望有人能带头反对,可惜往日尚且算活跃的丞相今日异常沉默,连背影都透着几分寂寥,指望静安王,那更是不可能,对方可是当事人之一。

    等到顾瑾瑜宣布楚晔辰为太子太师、静安王为太子太傅时,这件事再无转圜余地。

    处理完自己的事,顾瑾瑜又封赏了此役有功之人,连月夕公主在内,将其封为英武王,其封地在原晋国的范围内。

    封赏时,月夕公主自然是已经换了名字和身份,刻意取的偏中性的名字,顾瑾瑜言其有大功,封王也不算太过。

    当然,等他们事后发现这位英武王乃是女子时,反对也来不及了。

    下了早朝之后,礼部便开始筹备起顾瑾瑜同祁染的大婚之事,皇帝大婚,尤其是另一个对象还是刚刚大胜的静安王,哪怕他们知晓这两人先前成过一次婚,也不敢怠慢,反而要办得越盛大越好。

    而当这消息传扬开,在民间的反响之好出乎众人意料,百姓觉得正是这两位给他们带来了太平盛世,他们以男子之身结合,乃是天作之合。

    当然,要达到这般众人称颂的情况,花费了祁染多少心思,谁也不知道。

    不过,有了他们俩的带头,一些本就喜爱男子的男人勇敢袒露心声,一时成全了不少眷侣,世上也少了一些可怜女子。

    而就在顾瑾瑜同祁染成婚当日,他也收到了来自顾明钰和孟云的本源,算是双喜临门。

    顾明钰被圈禁后,顾瑾瑜将孟云再次送到了他身边,失去了一切的顾明钰将一切归究于孟云,动辄打骂。

    孟云气力不及顾明钰,只能被动承受,他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打死,为了自保,只能喂顾明钰服下那神秘人给他的子蛊,他自己则服下母蛊。

    他的日子好过了一段时间,但很快他发现顾明钰有时候会挣脱子母蛊的影响,那段时间也是他最惨的时候,而打完他之后,顾明钰又会一脸心疼地给他上药。

    身上的新伤旧伤不断,最绝望的时候,他想到了自尽,可是被顾明钰发现了,对方连死都不让他死。

    直至今日,顾明钰听下人谈及顾瑾瑜和祁染大婚,悲愤交加之下,他下了重手,将孟云打死了,而母蛊的寄体一死,他也活不了了。

    宫人发现他们已经凉透了的尸体时,发现这两人一个嘴角挂着微笑,露出解脱之色,一个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眼中还残余着怨毒之色。

    在这样的大喜之日,宫人们也不敢叫这两人冲撞了喜气,只悄悄请教了上头后,便用一卷草席裹着尸体扔去了乱葬岗。

    他们的死连一点水花都没有激起,皇帝大婚,普天同庆,此后,大曦在顾瑾瑜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第一年,基本荡平了各地隐藏的反抗力量,去除了一些陈旧的制度,替换上了更符合时代的新制度,百姓安居乐业,民心归复。

    第二年,英武王的女子身份暴露,顾瑾瑜顺势提出将英武王在其封地实行的女官制度推行全国。

    此刻其封地女子官虽然不多,但她们已然证实了自己的能力不比男人差,虽然有不少顽固分子坚持女子不该过分抛头露面,但在顾瑾瑜的强势手段下一一消除。

    他完善了大曦的科举制度,开办女学,创建女子入朝为官的考试,给天下女子一个机会。

    第三年,顾瑾瑜将目光朝向了海外,促进了造船业和军火业的发展。

    第四年,大曦首次大型航海之旅开始。

    第五年,大曦的航海队伍归来,带来了新的文明和丰富的物产。

    也在同一年,顾瑾瑜选择离去,将一切托付给了祁染和楚晔辰,让他们辅佐即位的顾祥安。

    他是大曦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但其在位期间的功绩也最为传奇。

    他发丧当日,举国哀鸣,不需要过多催促,百姓便自发为哀悼。

    而皇宫中,在他离去的那一刻,祁染眼中几乎快化为实质的悲伤一滞,变成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无声苦笑,看了尚沉浸在悲伤中的楚晔辰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最终他还是没有下手,转身踏入深沉的夜色中。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充满苦涩的声音轻不可闻,飘散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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