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  困到极限的时候在任何地方都能睡着。

    不管是因为受伤而导致的短暂昏迷也好,还是因为太困了睡着了也好,总之若松竹一真的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  眼前却不是熟悉的黑暗。

    若松竹一迟疑地眨了下眼睛,想要转头确认周围的环境,在转头的一瞬间就感知到了别的东西,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完全换了个地方。

    这里是……哪里?

    身上也完全没有应该有的疼痛,  应该是被人处理过了伤口……或者是别的什么止痛剂。

    因为在椅子上过夜的疲倦感仍然存在,  意识也依旧是昏昏沉沉的,让人想要立刻入睡。

    若松竹一试图伸手,刚把手碰到脸前的位置就能感受到一层透明的屏障。

    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  在倒影里隐隐约约能够和自己对视,当意识重新回笼的那刻起若松竹一才听到耳边的声音。

    最先是仪器运作的嗡嗡声。

    再听到细碎的说话声。

    手指搭上玻璃时,指尖就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身体像是膝跳反应一样,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寻找温暖的东西。

    若松竹一抑制了这股欲望,因为周围都是一样的冰冷。

    他想要去听说话的声音。

    “苏兹酒醒了?”

    “在预计时间范围内,计划可以继续进行。”

    “需要去转告朗姆么?”实验部门体系权能很高,并不单纯的和别的部门局限于上下属关系。

    “朗姆?不,  不需要和他说明。”说话的是一个男声,  似乎是主导人物。但是坐在仪器的另一边,若松竹一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要告诉boss就好。”

    若松竹一很安静地听着耳边说的话,  不吭不响,  也没有任何动作。

    周围都是大型的仪器和医疗设备,  中间是长方形的白色病床,  透明的玻璃罩完整地笼罩住里面躺着的人。

    在若松竹一失去意识的时候就有人帮他打理了一遍,  勉强把外表收拾了一番,  但是失去血色的苍白却无法掩盖,乌黑的睫毛低垂,躺在罩子里敛眉不说话的样子各位乖顺,也格外显得脆弱些。

    外人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若松竹一抬眼对上进来的人,他正看着玻璃罩里的躺着的自己。

    ……那个人,在哪里看见过。

    让若松竹一莫名感到熟悉的人把脸凑到玻璃罩上想要观察内部的情况。

    这当然是一个去看清对方到底是谁的好机会。

    可惜若松竹一在他凑近的那一刻起就快要彻底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突如其来的无力让他想要闭上眼睛,挣扎着想将贴在罩子上的手再往前挪一点触碰到对面的人。

    昏沉的睡意完全无法阻挡住,温柔的想把他拖进意识到洋流里去。

    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映入视网膜的景象只有那双紫灰色的眼睛。

    有旁人难以看清和感受到的悲伤的情绪。

    ……

    “做得很好。”说话的人将手搭在波本的肩膀上,像是高位者对下属赐予的赞赏认同一般,带着居高临下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波本。”

    “那就让你来见见,你所带来的实验数据的成效吧。”

    波本也跟着笑:“我的荣幸。”

    “小竹一。”

    若松竹一感觉到脑后有一双柔软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

    “让我们最聪明的小竹一告诉我,你觉得……记忆是什么东西?”

    尽管在睡梦中,他也能听出身后话语之中隐藏着挥之

    不去的苦恼。

    “会是一种宝藏吗?”

    若松竹一听不懂。

    身后的女人也没有打算真的让若松竹一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一边摸着柔软的头发,一边试图帮他绑个小揪揪。

    “宝藏?”她听到这个答案好像很欣喜的样子,“真是不错的回答!”

    “如果当作是宝藏的话……也许组织想要的实验也能这么完成。”

    “听不懂……”若松竹一苦恼地摇摇头,“妈妈说的话。听不懂。”

    “没关系,毕竟真正发生的记忆不会消失,就算现在听不懂,以后聪明的小竹一就一定可以听懂啦。”

    接着各种熟悉的场景。

    若松竹一感觉自己又重新做了一个梦,在梦醒时分的时候感觉到了无数的留恋和不舍,在睁开眼睛的那刻还能感觉到嘴角是上扬的。

    但是当意识回笼的那刻起,朦胧的记忆变得清醒,疑惑就随之而来。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又为什么要笑?

    ……奇怪的感觉。

    若松竹一先把疑惑抛在脑后,带着些许戒备地望了望四周,都是大片的白色。

    眼前没有任何东西,除了一个金灿灿的宝箱。

    若松竹一没有办法,只能尝试把这个宝箱打开。

    奇怪的是,明明宝箱没有上锁,可他就是打不开这个东西,碰上去的感觉温暖而又舒服,和硬邦邦的外表丝毫不符合。

    宝箱上的花纹也很熟悉,但他叫不出名字。

    真奇怪。

    若松竹一干脆坐在宝箱边上,把它捧起来仔细观察。

    忠于组织和boss的命令……?

    这又是什么。

    若松竹一苦恼地鼓起一边的脸颊。

    “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身穿白大褂的人在仪器背后仔细研究,“按理来说现在应该醒过来了才对。”

    “计划很顺利,几乎没有任何问题。”他摸着自己的下巴,“难道哪里出问题了吗?”

    “……不应该啊。”

    主座后面的人听到这个答复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可是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准许让你动手的。”

    “别生气别生气,毕竟当初第一批的实验数据也还没有真正经过实验,也许是因为……苏兹曾经经过两次实验产生抗体?”

    黑衣服的男人听到这句安慰的话语反而显得更加不高兴了一些。

    “你的草率判断让我很失望。”

    “我会重新考虑你接下来的……”

    话还没有说完,仪器那边又重新有了动静。

    原本除了呼吸声以外毫无动静的玻璃罩里,有了别的声响。

    金色的眼眸重新睁开,眼底是空无一物的淡漠之情,苍白的唇瓣微微抿起,忽略掉了身上的不适感,抬起手敲击眼前的玻璃罩。

    逼仄的空间会让人躺着也不舒服,总而言之,先让外人撤掉这个空间罩。

    “啊,苏兹你终于……”

    若松竹一没有理会身旁人的呼喊,等到玻璃罩的撤开之后,就把手撑到床边上,想要支起身来。

    动作间有着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骨节声音,往常的若松竹一绝对接受不了,但是现在的若松竹一仿佛没有知觉一样,直起身看着听到动静走过来的男人。

    “你就是boss吗?”

    男人含笑:“你觉得呢?”

    “我会,服从你。”若松竹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点点头:“乖孩子。”

    计划确实很成功,那接下来就应该是给新的小机器人输入指令的时候了。

    “我教你,刚刚那个感觉,叫做痛。”他观察着若松竹一的神情,“遇到痛的时候,可以表达出来。”

    “痛?”若松竹一茫然地跟着男人重复一遍。

    boss干脆捏起若松竹一的下巴,用力收紧:“感觉到了吗?”

    “这就是痛。”

    指痕很容易就在苍白的肤色上留下红色的痕迹,光从收紧的骨节上就能看出来对方用了多大的力气。

    若松竹一不适应地皱眉,身体的本能让他想要快些逃离或者摆脱眼前的一切,但是大脑制止了这个本能。

    他要对眼前人的命令做出答复。

    “……明,明白了。”

    若松竹一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回答的话来。

    “很好。”他收回手,“关于这些东西,别害怕,乖孩子,我慢慢教你。”

    珍贵的礼物,珍贵的实验品,也是眼前珍贵的希望。

    若松竹一没有去摸下巴上留下的指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的名字?”

    “你不需要名字。”

    若松竹一也点了点头:“那,我又是什么?”

    眼前的人似乎对他的乖顺很是满意:“或者说……苏兹,将会是我最成功、最顺手的……机器。”

    “你将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别的一切。”

    “你体内流淌的是罪恶的血脉,双手沾染着无辜人的鲜血……”

    “乖孩子,以后不要妄图做梦拥有别的东西。”

    我不是……

    我……

    我应该是吧。

    若松竹一垂下睫毛,眼角稍稍低垂,像是在接受新知识一样思考:“可是,我能干些什么呢?”

    “你能干的?”他被若松竹一的回答逗笑了,“不要着急。”

    “我会慢慢地、慢慢地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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