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晨光洒在窗边。
绵密的糖霜在舌尖化开,咬一口,中间的橙色果酱溢出,一股清香的橙子味充斥着口腔。凝顾难得没有在课间补觉,趴在课室走廊的栏杆边,看操场上一颗颗小黑脑袋排列整齐。
“阿顾,好吃吗?”温挽趴在旁边问。
凝顾强迫症地盯着操场队伍歪出来的几个刺头,胡乱点头,“好吃。”
“你记不记得我们去年军训,那死扑街太阳,晒得老娘蜕了一层皮,我现在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教官挺帅的。”
突然想起什么,温挽双手合十举过头,嘴里神神叨叨念着。
凝顾回神,“你念什么呢?”
“祈祷未来两个星期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凝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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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操场边边的树荫下。
林化之坐在行李箱上,张开双臂望天,生无可恋状,“rain,rain。”
“没用的,你祈祷下雨的时候,有双倍的人在祈祷阳光普照。”
“那我现在把腿摔断是不是就可以不军训了?”
叶叙接茬:“说吧,你想怎么摔,我想揍你很久了。”
“发牢骚还当真,叶老狗你没有同学爱。”
“但摔断腿确实个好主意。”陈识是个识人下帖的主儿,“林化之,军训要剃板寸头的。”
林小爷最近非常之爱惜他的头发,前几天特地在理发店办了张头发护理的卡,隔三差五往理发店跑,叶叙笑他是不是喜欢店里哪个漂亮妹妹。
林化之大惊,“你丫说什么玩意儿?寸头?”
动作迅捷蹦到陈识面前,揉着他那颗标准寸头的脑袋,向旁边没什么反应的两位反复确认,“寸头?这样的寸头。”
可惜那两位都不理他。
三中的军训要去基地全封闭,一会儿就要上交手机了,宋壶只顾低头摁手机。
叶叙晒的慌,往宋壶深那靠,“你一直在跟谁发信息?”
宋小少爷很冷淡:“有事?”
叶叙轻啧一声,这人是有多不愿意说话,开口闭口就有事?
“你姐姐怎么没来送你?”
耳边全是林化之的哀嚎,爷的刘海,爷的发际线。
宋小少爷烦得要死。
终于抬头,面色不虞,眸里萃着冰,扫过去一眼,“送什么?我是小孩儿?”
叶叙:“……”
在教学楼四楼围观的凝顾,一直盯着树荫底下几个不愿意排好队的小黑脑袋,像存心膈应强迫症。
大课间下课时间长,俩人站了一会儿,就吃掉了一包棉花糖。温挽惆怅,一想到未来两个星期没有高一小帅哥看就有点肉疼。
“阿顾,你给弟弟买防晒霜了吗?我刚刚可祈祷让他们天天晒太阳的。”
“买了,买了好几瓶,就是不知道会不会用。”
凝顾怕自己冲下去让不配合的小脑袋排好队,抬脚进了教室,“他属晒不黑体质,黑两天就白回来了,不用担心你的高一小帅哥。”
突然想起上节课的完形填空有个单词还没查,凝顾拿出手机,好几条信息跳出来。
弟弟:【姐姐,在哪?】
弟弟:【下楼。】
弟弟:【操场靠教学楼第三棵树底下,过来,我要排队上不去。】
弟弟:【我要军训了,你不来见见我?】
弟弟:【姐姐?】
弟弟:【许凝顾!】
几乎可以想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小孩儿连感叹号都用起来了,凝顾有点好笑,怪可爱的。
下一秒,指尖敲击。
凝顾:【???】
几乎秒回:【下来。】
凝顾:【好好训练,背包的防晒记得用。】
队伍开头的班长开始收手机,收到最后,看见宋壶深黑着脸捏着手机,活像跟收他手机的人有深仇大恨。
“深,深少,手机要上交了。”
宋壶深的礼貌乖巧形象只在凝顾面前存在,到了外人面前依然一副阴鹜寡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班上跟他一起玩的林化之几个还算合群,所以他平时相处冷一点就冷点,但没到难相处的程度。
宋小少爷开学头一次黑脸,没想到是为了他的手机。
班长瑟瑟发抖,疯狂给林化之使眼色。
林化之:“深少,怎么回事,手机是你媳妇儿啊?”
叶叙笑死,手机不是他媳妇儿,但手机里恐怕有他媳妇儿。
仲雅三中背后是一个小公园,公园脚下有间小卖部,摆摊卖一些小零食,老板做一些瓜果凉拌。摊子破烂,连帐篷都是可乐广告纸糊成,但可能是块风水宝地,小卖部生意非常火爆,遇上周末是没有位置坐的。
温挽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放空,“阿顾,我明天不想去学校了。”
小卖部的猪场糕酱料是特色,凝顾每次吃完都觉得下次不想吃了,可一到这店里又会实名制证实真香定律。
“嗯?为什么不想呢?”
“作业好多,学习好难,我好笨。”
凝顾揉揉她的小脑袋,“嗯,小笨蛋,吃饱了就乖乖回去晚修。”
她直接把头歪倒在她肩头,声音软糯:“阿顾,能不能让你弟弟录个八嘎八嘎给我啊。”
“我是不是发现了你的隐藏属性啊。”凝顾笑。
“高一小帅哥还有几天回来啊,想看弟弟给你带保温杯,陪你吃饭,给你留喜欢吃的菜。你弟弟对你太好了,不像我弟,我跟他恨不得重回十二年抗战把对方当鬼子杀。”
她好像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磕cp的快乐,看两个人同框就很兴奋,真想拿502胶水把俩人粘在一起。
她一下起了兴趣就说个不停,凝顾也不打断她,见她说的差不多才会转移话题。
“你周五放学后还去后巷口找陶桃吗?”
“去!”
有美女的地方,就有她温挽的一席之地!
凝顾手掌向上点了点她的下巴,莞尔打趣:“哈喇子收一收,你看起来很馋。”
小卖部是篮球馆的后门,下了课会有篮球弹在篮球场的声响,“bong~”的一声接一声传来。
温挽突然安静下来,望着一个点出神:“阿顾,我是不是该学个一技之长啊?”
“你最近怎么了?青春少女的烦恼?”
温挽为了表示话题的深度,一句话掰成三段讲:
“我高二了。”
“我明年高三了。”
“如果我没考上大学,有一技之长我起码能养活自己。”
凝顾吃了一口凉拌黄瓜,依然没回话。
温家小姐常年处于一顿吃饱三天不饿的状态,没心没肺惯了,突然操心起自己的未来,还真让人有些意外,温伯父要知道她这么有忧患意识估计睡觉都得笑醒。
“陶桃弹钢琴,你跳芭蕾,身边的人都好优秀,我是不是也该学过高雅一点的特长?”温挽叼着牙签,摇摇头,“整天看美女留哈喇子不太高雅。”
“雅俗共赏,你想好就去做。”凝顾眼睛温柔明净,带着认真。
天色渐暗,凝顾看了眼手机,整理东西准备走,临走还揉揉她的小脑袋,“好好想哦,我得去舞室了。”
晚上九点,一辆轿车驶入叶绿园。
前几天宋叔和小姨通电话,说拍卖会上有个中古钻戒,把本来声称要照顾准高三生的小姨拐过去了。宋壶深又在基地军训,家里就只剩她,平时晚上回到家只会留门灯。
凝顾在庭院看屋里有灯,还以为小姨回来了。小姑娘在玄关换了鞋,飞快往里跑:“小姨~”
客厅里,一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容颜跟林女士像了七八分。
林女士爱美,走时尚路线,风格多变,怎么好看怎么打扮。这个女人举止端庄,考究得体的衣着,不难看出她是个精致又漂亮的女人。
俩人容颜虽然像,但给人感觉却截然相反。
女人脸上表情没什么起伏,声音却带着笑意,“回来了?”
意料之外的人,凝顾一时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您来了。”
女人挥手,示意她坐过来,“这孩子,妈妈都不会叫了?”
脚上的拖鞋穿得急,脚跟露出一大半,她穿好鞋,在她对面坐下。
“嗯,妈妈。”
妈妈,听起来多温暖。
是凝顾的妈妈。
凝顾心里沉甸甸的,像有一根绳子,一头绑着心脏,另一头绑着石块。
茶几上有小鹿姨泡好的茶,估计是怕喝茶晚上睡不着,看起来似乎没喝。来客换茶斟茶是礼节,凝顾守规矩,煮水,冲泡,把许母面前的茶换成热的。
许母端详了几眼,目光落在她刚刚放下的包上,“怎么那么晚回来?”
凝顾依然周正礼貌,问什么答什么:“晚上要练舞。”
“之前打电话给你怎么没接?”
她顿了顿,“我不太习惯带手机。”
客厅静悄悄的,凝顾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去,苦在心里。
许母也没深究,倒是端起面前的茶喝了起来,“我听你小姨说,阿深回来了?”
她点头,“回来半年多了。”
“他该读高中了吧。”
“高一,在仲雅三中读。”
许母想是想起什么,叹了叹,“阿深的父母从小不在身边,难免小孩子气性,又跟你比较亲,你这做姐姐的多忍让着点。”
凝顾笑着应着,又添了茶,问:“您来南荔有什么事吗?”
“眷眷说要打卡港城的迪士尼,我工作忙,拖了一个暑假,刚好最近有空就陪他去玩。明天周五,家里司机会送他过来,我们在南荔坐飞机过去。”
眷眷。
凝顾暗劲使过头,指腹有些疼,不语,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客厅时钟滴答地走,她看了眼时间,“那您今晚睡这吗?我让小鹿姨把客房收拾一下。”
许母也注意到时间,整理了一下衣着,起身,“不用,这家主人都不在,我住下不合适。”
凝顾目光落在茶杯上,灯光映在茶色里,漾了漾,看不着情绪,跟着起了身。
送到门口,许母便让她留步。许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凝顾看着她上车,站在门口。
汽车启动后,突然降下车窗,许母对门口的凝顾说:“眷顾要晚上才到,定了后天早上的机票,我明天晚上请你舞团团长吃个饭,你下了课就早点回来。”
车子驶出她的视线,自始至终,凝顾从未吝啬自己的笑容与礼数,乖巧懂事地包容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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