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
艾丝美拉达出场,行云流水的踢铃,转圈连续踢铃合乐。
艾丝美拉达是一位能歌善舞的吉普赛姑娘,从小被人贩子拐走,嫁了落魄诗人,靠街边卖艺为生。
手持铃鼓的年轻姑娘在广场上跳舞,巴黎圣母院教堂的副主教克洛德的目光,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夜幕降临,克罗德下令,让卡西莫多绑架艾丝美拉达。
听到她的呼救,皇家卫队队长菲比斯英雄救美,艾丝美拉达对她一见钟情,而他也被她的美貌所俘虏。
克罗德利用各种卑劣手段强迫艾丝美拉达,请求她爱自己,接受自己,艾丝美拉达宁死不从,最后,她被送上了绞刑架。
在爱与死亡之间以艾丝美拉达的死亡落幕,这是致命的欲望,社会的黑暗,被摧毁的仇恨,也是艾丝美拉达天真懦弱,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凝顾一身红衣,裙纱一层层叠成裙撑,比精灵还要精灵,比夏夜里带着露水的郁金香还要优雅灵动。
艾丝美拉达,绝望和宿命的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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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
前往中国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中国国际航空公司ca178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了,请带回您的随身物品
羽绒外套套在娇瘦的身上,显得肥大空旷。
小姑娘蹲在地上,面容焦急,人来人往的机场里,行李箱被她打开在地上,翻得很乱。
一滴眼泪,吧嗒,落下地上,砸开一朵黑色的花。
像是下水道里的荒草,那种拼命穿越缝隙钻进来的阳光没有了,又上瘾又痛苦。
下半身知觉全无,她觉得身上细末的经脉都在全力蜷缩着。
同一时空的暗处,在一个螺丝松动后,一个巨大的指示牌的玻璃轰然乍破,不偏不倚,在凝顾的头顶。
她流出了泪,没有迈开双腿,她说:“妈妈,我不想跳舞了”
骨骼撞击的声音,无数的镜面反射出人们惊恐的脸,像世界被按下停止键。
唯有,流动的血液,慢慢的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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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最能见证人性?法院的庭审现场,或者是医院icu门口。
声嘶力竭的呼喊,绝望的眼泪,许母哭得全是发抖,几度昏厥在丈夫怀里。
她想都不敢想,突然的那一瞬间,她会失去她的孩子。
那个广告牌就在凝顾的头顶掉下来,十几米的高度,许母这辈子没有如此失态过,慌到无措地失声吼叫凝凝躲开。可是,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么大的牌子砸在她的身上,四周全是碎玻璃,地上全是凝顾的血。
许母去抱着她,拼命喊她,凝顾失去意识前,她还在说不想跳舞了。
她是糊涂了。
许家公婆待她不好,丈夫不向着她,女儿与她疏离,那么多年,她恨啊,怨啊,可怜又绝望。她以为自己足够爱女儿,可就是这样自以为是的爱,将她的孩子越推越远,甚至将她推向深渊。
急救室外,深入骨髓的凉。
许母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桩一件,让人悔得肝肠寸断。
那年许眷顾出生后,凝顾第一次回新家。
她说:妈妈我害怕,我想和你睡。
凝顾去南荔前一晚。
她说:凝凝跟小姨去读书,妈妈照顾弟弟,我读了书就长大了,会乖乖练舞的。
刚到南荔的那个月,凝顾刚开始学芭蕾,深夜打电话过来。
她说:妈妈,我好疼。
第一次参加比赛,她拿了奖。
她说:妈妈,我是不是很厉害,我以后可以帮你完成你的梦想。
舞蹈老师安排她挑双人舞,从舞伴手肘的高度摔下来。
她说:我拼命努力过,可是也比不上别人的天赋,妈妈,我可以放弃了吗?
这些年,她的比赛奖牌从不像别人一样收藏好。
她说:我流血流泪不能得到我想要的,那奖牌就毫无意义。
除夕时,她被指责不懂事,毫无辩解。
她说:我去南荔,不是我想去的,妈妈你还记得吗?如果妈妈和宋阿姨觉得宋壶深不好,那能不能把他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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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顾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久的梦,梦见了自己拿着铃鼓和小山羊共舞。可一转眼,看见了在深海中看见海面投来的一缕丁达尔效应,黄昏是个咸蛋黄,白桃味的气泡水和香草味的冰淇淋。
然后星河破碎。
她的小螃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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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刚过,浓厚的节日气氛还笼罩在城市上空,一声巨响划破天际,下一秒,烟花绚烂点缀星河。
凝顾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管道,除了疼,没有第二种感觉,疼到她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窗外的烟花一簇簇炸开,烟花声落到她的耳朵里,不久,窗外回归沉寂。
病房中,传来凝顾沉重的呼吸。
这个年过的,终于和以往不一样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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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那天,凝顾转入普通病房。
半个月后,外婆来看她,发了好大一通火,扬言等凝顾出院就把小姑娘带回林家修养。
可真到了出院那天,凝顾还是跟许母回了家。
那天许父对她说,许母在她手术时晕倒了好几次,不愿意离开。
还说,许母是产后抑郁,抑郁症复发的几率一直存在。不想跳舞,我们就不跳了,不想在北绥读书,就继续在南荔读。只是以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妈妈承受不起这样的事情。
凝顾想起那天昏迷前许母不管不顾的奔向她,想起她清醒后许母哭着说不要丢下妈妈,想起许母仅仅几天就爬上眼角的细纹,想起小时候许母生病抱着她哭着说对不起。
这个社会所有的文化和声音,一直在宣扬母亲这个角色的伟大和幸福,很少有人会看到母亲的痛苦和不满。产前的焦虑,分娩时候的撕裂,产后伤口后遗症等等,难道许母不爱她吗?
大概还是爱的,她想。
可是爱也分成三六九等,有比较,就有偏爱。
她的妈妈,可能更爱许眷顾,或者更爱她自己而已。
可是想起那个老是用哭来引诱她心软的宋壶深,又觉得,自私是人性,凝顾自己也如此。
暴躁的人其实挺容易哄的,难哄的是那些温柔的人,他们拥有这世间最惨酷的理智和最容易让人沉迷的温柔。
凝顾是不好哄的,她的自爱,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许母这种程度的爱谈不上得到她的谅解,至少当下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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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长莺飞二月天,学校开学,凝顾还是没回南荔。
许母把她的房间搬下了二楼,原本的那个房间把旁边的小阳台打通了,围了花圃种上了小苗。
许父不在整年才见几次,而是每隔几天就回来,有时候是吃个午饭午睡,有时候是夜色浓重来看看她又出差。
许眷顾开学了,他跟她说,那个辅导班哭唧唧地女生转到了他班上,天天瞪他。可能过年吃得多,许眷顾长得很快,长成了小少年的模样,只是有点不对劲,他一改从前对她的害怕,开始对她“指手画脚”起来。
有时晚上失眠早上就会晚起,早上的药没吃,他就会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bangbangbang”地敲门,直到她喝完才走。或者是她在房间看书一待一整天,他就会不由分说把她推到附近公园,看那些小孩学轮滑摔得哇哇大哭。
外婆一直在关心她的病情,偶尔托人送药过来。外公听闻她厌食症,之前久食白粥,心痛外孙心中郁结与美食割裂,时常在手机上给她发信息,劝她生活美好,多多吃饭。
没有人提起跳舞的事,也没有人提起回南荔,更没有提起宋壶深,凝顾一直在安安静静地养伤。
某天,家里阿姨整理冬天的衣物入柜,她正打嗝停不下来,阿姨给她递了挑链子,银色的,五孔一格。
指腹摩擦着小螃蟹,她连打嗝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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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顾行深夜两点的飞机飞北绥,看了眼时间,想着也睡不了多久,就叫了几个朋友出去吃宵夜。
刚刚在酒店洗漱过,许顾行没穿正装,而是休闲裤加宽松版型的衬衫,倒有几分以前纨绔的模样。
身边坐着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另一个一身冲锋衣。
这三个人坐一桌,风格各异,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难以调和。
许顾行:“你们两个家里不是有妹妹吗?怎么会不知道送什么给她呢?”
西装革履的那个靠在椅背上,耸肩,“我妹不用我操心,每个月账单都会打过来,哪用得着我去问。”
一身冲锋衣的那个,掏出烟点燃,没什么表情,像是没听见他说话。
西装革履又说:“你就别想不开问他了。他家那个妹妹可不兴收他礼物,他没把人整到沟里就不错了。”
冲锋衣冷哼了一声,瞥他一眼,“我要是没送她礼物,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蠢。”
许顾行掏了掏耳朵,轻啧一声。
没一个正常的,他是有病三更半夜不睡觉,才来找这俩人。
西装男:“你问这个干嘛?你有没有妹妹。”
许顾行:“谁说我没有。”
西装男:“你老子就你一个,哪来的妹妹,你家老头要二婚了?”
许顾行想踹死这逼,“我三叔家的。”
西装男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倒是冲锋衣问了句,“你三叔家的?你有这么好心?偷人小姑娘的旺仔牛奶了?”
许顾行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像你,从程家带来瓶奶回军营,到处吹嘘你妹妹给你讲冷笑话?”
西装男笑得要死,倒在冲锋衣身侧,一直对他哈哈哈个不停,惹得冲锋衣拧着眉去摁许顾行的脑袋。
许顾行:“错了错了,赶紧跟我说买什么礼物,我还得赶飞机呢!”
冲锋衣放开他,冷声,“你到底干什么缺德事了?赶着赔礼道歉。”
许顾行挺淡定,“我能干什么事,就是想对她好点,人刚刚出了点事,在家养伤呢。”
冲锋衣:“不是受伤了吗,买点补品。”
许顾行点头,又想了想,继而摇头,“不行,她外婆行医的,这个不行。”
西装男:“小姑娘不都喜欢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吗?我妹之前还买了个镶钻的吊坠,你就往‘闪闪发光’的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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