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窗帘遮挡全部光亮,床头有一盏昏暗的台灯,光线打在他的脸色有一片小阴影,整张脸分成明暗两面。
五官深邃冷清,但眼里却布满柔情。
宋壶深怀里的凝顾,整个人红彤彤的滚在床上,一想到刚刚的情景,她就感觉自己头顶冒烟。
刚刚吃饱饭,她说要去庭院走走消食,他偏要她陪自己睡午觉。
当时大家都在餐厅里收拾,他二话不说,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手窝撑起她的胳肢窝抱起来,往上一提溜,一颠,把她放在自己手肘上就抱上了楼。
平心而论,凝顾觉得自己真的不矮,比中国女性平均身高不知道高了多少。宋壶深居然像抱小孩那样把自己抱起来了,甚至绰绰有余,凝顾整个人都不好了。
脸上的红潮久久未散去,但午后被阻挡阳光的卧室里,她被困在男人坚实的臂膀间,睡意渐浓。
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凝顾在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醒来。
没有工作琐事,在无聊的午后睡到自然醒,黑色浓重的卧室配上细细的雨声,这种氛围总是让人清醒的一瞬间怅然若失。
她动了动,突然横在腰间的手收紧,她被带进宋壶深怀里。
嘴唇微启,“宋壶深。”
宋壶深很喜欢拥抱,像有肌肤饥渴症,抱的时候很用力,像随时要把她嵌入血骨。
他没睁眼,声音迷糊的“嗯”了一声,神志不清依然对她有求必应。
凝顾听着雨声,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实在无聊,手就不由自主的乱动,捏捏耳垂,拂拂睫毛。
“你想干嘛。”宋壶深被磨得没法儿,吊着眼皮看她。
“你早上干嘛?为什么生气?昨晚不是好好的吗?”她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想了一天,没想明白,很自然就直接问了。
宋壶深的眼神清明了些,没正面回答她,而是问她:“你昨晚有做梦吗?”
秀眉一蹙,她陷入了疑惑。
做梦?
凝顾眼珠一转,急忙慌地扒开他的衣服。
当她细细查看了一遍他的锁骨、手臂和手背的时候,反而宋壶深疑惑了。
“你在干嘛?”
“我昨晚梦见吃肘子了。”
“”
“是不是我把你咬了,你才生气的。”
“”
男人不相信这套说辞,威逼利诱状的盘问,“你是想不起来梦见什么,还是不想说。”
凝顾边回忆,边吞吞吐吐的说:“我梦见了一个小朋友”
“那个小朋友在画画,画了一个小木棒,会飞的那种,很鬼畜的画风,还到处展览然后,我又出现在叶绿园。小姨又走了,家里没人,我没饭吃。我很饿,在厨房找到一个叉烧包。刚想吃,你就突然出现,一巴掌拍掉了我的叉烧包。”
说着,凝顾还比划了一下,“那个叉烧包那么大个!被你拍在地上了。再然后,小鹿姨回来了,给我做了个酱肘子。只给我做,你没有,你看着我吃。”
宋壶深:“你昨晚,说梦话了,你喊了阿深。”
“”
凝顾沉浸式社死。
救了个大命。
所以,她不止咬了人,还说梦话吵醒人家了?
凝顾小声嘀咕,辩驳:“谁让你拍掉了叉烧包。”
所以,昨晚那声让他辗转反侧,膈应到差点呼吸不了的“阿深”,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宋壶深突然觉得,早上因为这事发脾气的自己,真的是又傻叉又骚包的叉烧包。
搞清楚这个问题后,宋壶深突然说:“手给我。”
凝顾伸出手,手心手背翻了翻,“手干嘛。”
宋壶深很喜欢玩她的手。
她的手很好看,“春葱玉指如兰花”,指甲修的很齐整,显得指尖细润,重点是还很软。
宋壶深有意向的捏了捏无名指,问:“那个戒指呢。”
“什么戒指?”话音刚落,凝顾突然心领神会,“那天活动带的戒指?那是主办方送的,大家都有的,你没有吗?”
所以,那个戒指,跟那个阿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这样的解释,宋壶深仍然不满意。
他眉眼间好似聚起一方幽暗的深潭,看似好整以暇,一开口,大尾巴狼的尾巴却直接糊人脸上般,不留余地。
“那时候你为什么跟段堂深走?”
凝顾仰着头看着他,有些诧异他的直截了当。
目光半掩,随即,冷清的瞳孔注视着他,仿佛冷到透过一切,望进他的心里。
她说:“那你为什么让人在汐海给我下药?”
声音依然林籁泉韵,俩人相望,他然感觉冰从脚底开始灌满全身。
她知道了。
他几乎是带着报复心理,或者说玩弄的心思,甚至做这件事。当时,他还很期待,这个记忆中那么温柔却如此残忍待自己的人,她在自己亲她的时候清醒过来会如何自处?
虽然他从没想过遮掩什么,但她知道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像是要和自己对峙一般。
真心最难掩饰,他连呼吸都是冷的。
“我想见你,但是你不想见我。”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见你?”
“我找了你很久,一直在找,找了八年,我一次都没找到过你。”
凝顾顿了顿,万端善感,“你听清楚,这八年里,我从来没有避开不见你。”
这话细听之下,竟有一番残忍的意味。
我从未躲避过你,那么你寻找八年,依然八年未见,只能说俩人没有见面的缘分。
好像电影的慢动作,他们陷入沉默,连呼吸都变得缓慢。
而他心里掀起百尺巨浪,面庞却冷静得像毫无波澜。
她说没有避开过自己。
好像有些东西触而即发。
男人尖锐的情绪被她抚平,却又好似肆意生长的藤蔓,横生枝节,新刺重新尖锐的将他的心房划破。
宋壶深:“所以,不是不喜欢我,对不对。”
没有人会是一直惶恐想要逃跑的小孩,成长的意义,就是让自己从自我内部中寻找答案,然后做正确的事情。所以,人才会需要一次又一次打碎自己,撕裂自己,推翻自己,然后拼凑,重组,自己变成自己的靠山。
凝顾用八年学会独立行走,不会再做那个惶恐的小孩。
她靠近他,依赖状,咽声,“那天我只是生气对不起。”
她生气,是因为宋壶深给了她一种不想善交的信号,所有生气失望之下的口不择言,其实还是后悔的。
宋壶深没有一丁点迟疑地,在黑暗中抱紧她,也在陷阱中继续引诱着猎物。
“那以后不要说那些话了好吗?你说的话我都会听着记着,我会觉得很讨厌自己。你觉得我做的不对不好,你就告诉我,你不说我就会一直瞎想,我很笨,我想不明白的。”
以前为了写ost更贴合剧情,凝顾曾经整宿整宿的熬夜看剧,但国内的电视剧集数都特多,一个很简单的剧情都能因为一个误会演够五六十集,于是她总结了一个道理——谈恋爱不能当哑巴。
过去得厌食症的时候,她尝不到任何味道。
一个人克制过头,终究太无趣。
无趣到胡思乱想成了病。
她不想再去质疑。
不想再嘴硬的质疑别人的爱,也不想软弱到质疑自己的爱。
窗外雨后转晴,落日降临,夜色渐浓,爱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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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壶深的情绪依然起起伏伏,白天能看见她还好,晚上经常失眠到天亮。
凝顾花很多心思哄人睡觉,可他睡不了多久就会梦魇惊醒。
他会呼吸急促,妄想自己是个哮喘病人喘不过气一样,他还会紧紧的抱着她,憋气憋到满脸通红,俯身在她怀里拼命想要呼吸关于她的空气。
他像一个挑灯过暗河、倚桥寻月光的人,半分狼狈,又一身荒唐。
只想让那个人分分秒秒、无时无刻都在身边。
日复一日。
早起做早餐,午后睡懒觉,夜晚数星星。
灵感来了就弹琴,无聊了就赏花,下雨了就听雨,起风了就看风。
早上,金贵的小少爷起了个大早,煮了个皮蛋瘦肉粥,凝顾抱着碗吃了很久。
久到宋壶深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厨艺,问:“不好吃吗?”
不好吃的几率很小,因为他试过了,味道是没问题的。
“好吃啊。”
宋壶深存疑。
下一秒,她破罐子破摔,放下汤匙,“我吃饱了。”
味道是挺好的,但就是不太像粥,几乎可以换个名字叫皮蛋瘦肉饭。
说话间,凝顾打了个嗝,快出声又被咽回去,她赶紧捂着嘴,眼睛扑哧扑哧的看着他,有点可怜意味。
“那别吃了。”
他话还没说完,凝顾就立马把碗推给他。
宋壶深:“”你半分不犹豫的样子显得我很狼狈。
下一秒,又很自然就接过她的碗,一声不吭的吃完剩下的粥。
庄园里以往闲置落灰的私人影院,此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零食架,各种饮品的小冰箱,舒服到让人不理解那些小说中被霸总圈养的金丝雀为什么要逃跑。
此时,凝顾躺在按摩沙发上,手里多一杯冷饮,正在找电影看。
凝顾兴致勃勃,“我们看恐怖片吧。”
他眼色刮了她一眼,意味不明。
“干嘛这样看我?大家谈恋爱不都这样的嘛,恐怖片气氛一来,女生吓得往男生怀里钻,然后大家顺势&a;&a;”
宋壶深在她身旁落座,顺势把人搂进怀里,语气凉凉的,“我还要顺势?”
“”你不用顺势,您都是大土匪头子,用的是糙汉子强取豪夺的那套,哪敢难为您顺势而为呢。
凝顾没说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经意间喝了一口号称宋壶深特调的冷饮。
突然眉心一皱,举杯看了看,切块的芒果,加入茶叶,用气泡水直接泡的。
茶叶现泡的,没泡开,她喝了一嘴硬茶叶渣,和一口气泡水。
“好喝么?”宋壶深这个人不要脸。
凝顾:“”
宋壶深还给他的作品取了个名字,叫冷泡高山绿水果茶。
总之这饮品里的材料,各过各的。
她闭眼瞎扯,“加点薄荷叶应该更好喝。”
“没有薄荷叶,放几滴清凉油吧。”
“”术业有专攻,他是在用实力说明荼山是不能没有小胡子厨师这个团队的。
电影开始。
故事的开头,按照套路是一个人不听旁人劝阻非要住进鬼屋,然后发现在自己房间的绣球出现在公寓走廊中。慢慢地,能够穿透物体变成灰烬的滑板女孩,深夜在地下停车场的烧纸欧巴桑,这些离奇的事情频发,配上渗人的背景音乐,凝顾觉得这影院的空调都氛围感满满。
半个小时后,那杯冷饮还真被她喝完了,剩下依然没泡开的茶叶。
她打着哈欠,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他就知道会这样,什么女生吓得往男生怀里里钻顺势叽叽歪歪,搁凝顾身上完全不可能。
别说害怕了,她都快睡着了!
屋里冷气开得足,宋壶深虽然无语,但还是缓缓起身,拿羊毛毯给她盖了盖。
电影总时两个小时,凝顾睡了一觉,在放结尾曲的时候醒来了。
揉揉惺忪睡眼,她突然听见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个好像是我唱的结尾曲。”
字幕滚动,她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
宋壶深也看见了,“宁故。”
“我的艺名。”凝顾笑了笑。
宁可以解释为谐音凝,可那个“故”,意外或不幸的事变。
他没接话,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凝顾打了个哈欠,“你看完了吗这电影,讲了什么?”
“你唱的主题曲,这个电影你没看过?”
她摇头,“我写过很多歌,有些是被导演挑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被那个导演挑到。”
他脸上挂着笑,指尖捏着她的下颚,“为什么要写很多歌?”
“赚钱啊,”凝顾怔愣住,声音又低了低,“那个时候,我需要很多钱。”
“要钱干嘛?许家亏待你了?”
她沉默摇头,靠近他,“许家可从来没在金钱上亏待过我。”
宋壶深见她不太想谈下去,克制着,那双锐利的眼叫人看不透。
她不愿意说,他也总会知道,不谈那个没有彼此的八年,他也能像没有离开过她一样。
他不会再失去她,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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