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府的人得了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怨恼,有人不以为意,总之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



    众人都在猜测宝姑娘的前程,晴雯却早得了陈寒宵送来的消息。



    留下宝钗的,是宫里的秦妃娘娘,刚刚被册封为雍亲王的四皇子的母妃。



    秦妃的母家势弱,其父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四品官。



    但她很有自知之明,在宫里安闲度日,从不与人争斗,因此颇得皇后娘娘的喜欢。



    她的儿子雍亲王,就是晴雯和宝钗当日在紫竹轩遇见的那位富贵公子。



    他也从不与朝廷百官经营关系,只一心经营自己的产业。



    田产、地亩、商铺等,每年为他带来的银钱无数,最是一等的富贵闲散王爷。



    旁人嫉恨陈寒宵得那位的宠,他却与陈寒宵关系极好。



    那日与宝钗初见后,探听到她也要入宫参选,便去找陈寒宵讨主意。



    陈寒宵顺手就帮宝钗立了立形象,将晴雯所说那一段“宜室宜家”的言语说与他听。



    雍亲王喜之不尽,当然,他最喜的还是宝钗的皇商之女的身份,与他堪称绝配。



    他当即就去求自己的母妃帮忙,成全这桩姻缘。



    ……



    宝钗在宫里住着还未回,凤姐的生日先到了。



    尤氏安排得很热闹,不但有戏,连耍百戏并说书的男女先儿全有,府里众人都打点取乐玩耍。



    除了王夫人犯了牙疼病,没过来,大多主子连下人都到贾母的院子里来瞧热闹了。



    贾母因说今日不比往日,定要叫凤丫头痛乐一日。



    因此,她只在里间屋里榻上歪着和薛姨妈看戏,邢夫人在地下高桌上坐着,让凤姐与众姊妹在外间席上。



    她还不时吩咐尤氏等:“让凤丫头坐在上面,让她好生喝上几杯,难为她一年到头辛苦。”



    于是,尤氏先来敬酒,凤姐推不过,只得喝了两盅。



    众姊妹也来敬酒,凤姐也只得每人的喝了一口。



    赖大妈妈见贾母尚这等高兴,少不得也来凑趣儿,领着些嬷嬷们来敬酒。



    这些得脸面的老仆们,凤姐更难推脱,只得喝了两口。



    轮到鸳鸯等大丫鬟们,凤姐是真的不能了,却也不好拂了老太太面前最得脸的姐姐的面子,只好满满地斟了一杯,一口喝干。



    将这一圈人都应付过去,凤姐自觉酒沉了,心里突突地似往上撞,便要往家去歇歇。



    她瞅人不防,出了席,往房门后檐下走来。



    平儿留心,忙跟了出去。



    晴雯一直留意着凤姐的动静,此时追上平儿,将她推了回去,笑道:“你主子的好日子,她离开,你得留在这照应着点儿,我去照顾二嫂嫂。”



    平儿没有推辞,回席上继续坐着。



    凤姐走得有些踉跄,晴雯跟在后面,也不着急。



    至穿廊下,一个小丫头在那里站着,见凤姐来了,回身就跑。



    那丫头正是凤姐屋里的,凤姐起了疑心,忙叫:“站住!”



    那丫头先只装听不见,仍然往前跑,只是凤姐一迭连声地叫,只得回来。



    凤姐进了穿堂,叫那小丫头也进来,把槅扇关了,命那小丫头子跪了,连声喝问:“我又不是鬼,你见了我,不说规规矩矩站住,怎么倒往前跑?



    你与我说实话,不然定叫二门上的小厮来,拿绳子鞭子,将你这眼睛里没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



    那丫头知她素日手段,吓得一行哭,一行求道:“我告诉奶奶,可别说是我说的。



    二爷才在房里睡醒了,打发人来瞧奶奶,说才坐席,得好一会儿才来呢。二爷就开了箱子,拿了两块银子,还有两根簪子,两匹缎子,叫我悄悄地送与鲍二的老婆去,叫他进来。



    她收了东西,就往咱们屋里来了。二爷叫我来瞧着奶奶,底下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凤姐听了,气得浑身发软,忙立起身来,出了穿堂,一迳往家去。



    她脚步甚急,只是踉跄得更加厉害。



    并未跟她进穿堂的晴雯,却也知道她与小丫头的对话。



    见她如此形状,只得上前扶着她:“二嫂子,可是要回家?我扶你。”



    凤姐也没有推辞,她现在酒气上头,顾不上别的,一心只想回家捉奸去。



    院子里半个人影都不见,四下里静悄悄的,倒真是那起子下流东西偷情的好时机。



    凤姐踮起脚,蹑手蹑脚地走至窗前,只听里面有人在说笑。



    一个妇人笑道:“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才好呢。”



    贾琏道:“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怎么样呢?”



    妇人道:“她死了,你倒是把平儿扶了正,只怕还好些。”



    贾琏道:“如今连平儿她也不叫我沾一沾了,平儿也是一肚子的委屈不敢说。我命里怎么就该犯了夜叉星?”



    凤姐听了,气得浑身乱颤。



    又听里面的一对狗男女都赞平儿,便疑平儿素日背地里自然也有埋怨的话了。



    那酒越发涌了上来,也并不忖度,回身就要打身边人。



    因为平儿往日总跟在她身边,她错把晴雯当成平儿了。



    晴雯早防着她这一招了,抬手把她的手握住,低声道:“二嫂嫂,我是晴雯。”



    凤姐一怔,又回身要去踢房门,想来个捉奸在床。



    晴雯用劲将她拖出院子,不能让她进房里去。



    无论哪个时代,男女偷情被发现,男人就特别容易被原谅,好像他们偷人理所当然,而所有的脏水都会往女人身上泼。



    比如,屋里的鲍二媳妇确实不干净,可最大的过错方难道不是贾琏吗?



    难道不是他仗着身份地位,先以金银细软诱惑一个家中贫苦、贪点小便宜的妇人吗?



    然而,原著中,被王熙凤堵在屋里好一番羞辱后,羞愤自杀而死的却是这个妇人。



    晴雯要救王熙凤,就要阻止她造下太多杀孽。



    否则杀孽越多,身上纠缠的因果越多,最后她必然要自食恶果。



    “晴雯,你放开我!”



    凤姐踢蹬着腿儿,想挣扎开晴雯的束缚,“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偷主子汉子,还要治死主子老婆,看我不打死她!”



    看看,就是凤姐自己,也不认为自己的男人有错,而先痛恨那个被自己的男人勾引来的妇人。



    她挣扎得厉害,晴雯险些拉她不住,便操纵起光珠,定在她的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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