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牢房内,韦秉礼和白菡萏在粗糙地面上相对而坐,却头一次不是柔情蜜意,而是互相指责。

    “你这贱妇!你是突厥派来的细作是不是,你一定是想栽赃会昌伯府,”韦秉礼情绪激动,说得脸红脖子粗,“枉我爱你信你,你竟然是如此毒妇。”

    白菡萏唯有冷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又从未信任过我,爱重过我,何来的爱?我只能为自己图谋。”

    韦秉礼恨不得上去打她:“你有什么图谋?原来你真是狼子野心。”

    曾经的甜蜜好似镜花水月,在两人对峙中被一把扯破。两人激烈争吵起来,连数月前的一件小事都要翻出来对质,骂到激动处,真如生死仇人。

    两人牢房墙后有一隔间,是修这牢房时配套修建的,坐在里面,能将牢房中的细小动静听得一清二楚。闻岱和越国公分坐两边,静静听着,舒宜坐在他们当中。而苍如柏在角落,竖着耳朵奋笔疾书。

    这还是舒宜的建议,她清晨刚醒,就被闻岱请来兵部,听闻白菡萏的要求,她一扬眉:“谁耐烦知道她所图是甚么?她都被抓了,咱们还得供着她不成。先把她和韦秉礼关在一起试试,让他们吵一架,看能不能抖出什么,再说剩下的。”

    越国公也认为此举不错。

    韦秉礼早在被抓进来那一刻就被吓破了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极陈自己并不知白菡萏计划,愿意说出她的异常之处,戴罪立功。

    他激愤于自己无辜被白菡萏连累,又被狱卒有心用三言两语一吓,连脸上的涕泪都没擦干净,就被扔进了关押白菡萏的牢房里。来提人的狱卒扔下一句话就走,只留这对夫妻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对骂起来。

    耳听着越骂越激动,白菡萏说韦秉礼是只自视甚高的癞□□,眼界也就只有井盖那么大了,韦秉礼一扬手将白菡萏推到栏杆上,发出一声巨响。

    闻岱一抬手,立即有狱卒进去拉开两人。

    韦秉礼不失时机地冲牢房外竭力放声哭喊:“我真的不知道枕边人身怀狼子野心啊,我什么都愿意说,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大人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白菡萏额头上蜿蜒流下一道血迹,但她挣脱了狱卒的钳制,傲然抬起精致的下巴:“你就是这样,只爱你自己就罢了,还又蠢又怂,我原来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

    “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联络突厥细作?”

    白菡萏冷笑道:“你懂什么,我和你们不一样,自有我的道理。”

    韦秉礼还在叱骂不休:“无知蠢妇!”

    白菡萏眼神一寒:“你才是蠢货!安安心心跟着我的计划走,保你荣华富贵,你偏要生二心。当初要是早知道,我才不安排你过得春风得意!”

    “你说什么?”韦秉礼觉得荒谬,“莫不是疯了?”

    白菡萏自觉完美的计划被打断,还被自己一手塑造出来的男主辱骂殴打,气得口不择言:“谁疯了我都不会疯,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我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秘密!你若是老老实实听我的,就不会有今天这事!”

    她朝狱卒道:“告诉你们大人,我知道好多秘密,饶我一命,我就帮大桓对付突厥。我有用!”

    舒宜动作一顿。

    监听的房间为了保证声音清晰,没有开窗,墙壁也厚实,只有墙上几盏油灯的火苗在房间内散发着微弱的光。舒宜看着墙上火苗颤动的影子,一时竟觉得呼吸困难。

    白菡萏说,她知道有关整本书的一切。

    她说:“要是早知道,我才不安排你过得春风得意。”

    在她眼里,这个世界的一切秘密都一览无余,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人都一手由她操控。

    白菡萏不仅是穿来的,她还是原书作者。她看这个世界,自然如掌中的一本书。

    舒宜这厢明白了白菡萏身份,自己心里也在惊涛骇浪。

    作者穿成了原女主。她是作者!

    谁能和作者比剧情了解程度啊?

    越国公与闻岱都拧起眉头,越国公道:“她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疯了?还是她想装神弄鬼,叫我们尊她为神女不成?”

    闻岱沉默片刻,道:“望峦从不信神鬼之说。”

    舒宜压下乱跳的心,道:“阿耶,将军,我想会会她。”

    “听说你要见我?”舒宜走进牢房,不紧不慢理了理袖口,对下方的白菡萏道。

    白菡萏抬着精致小巧的下颌,笃定道:“咱们其实也算有缘。”

    “别跟我打哑谜,我没耐心陪你磨叽,”舒宜干脆利落地打断她,“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不准备玩什么认亲,在一群古人面前自陈是一个来自现代的游魂,等于大叫着快找个道士来收了我吧。何况白菡萏这诡异的态度,难保不会伺机找舒宜的破绽,反咬一口。舒宜摸不清她来意,分外谨慎。

    “也许你很有才能,但我知道这个世界未来全部的发展,所有人的秘密。”白菡萏循循善诱,一副等着舒宜追问的样子。

    舒宜却不买她的帐:“你说的这些刚才我都听过了,不要拿些神神叨叨的陈词套语来糊弄我。”

    “不识好歹,你会后悔的。”白菡萏对她冷笑。

    然后白菡萏就一句话也不愿说了,舒宜再问,她也只对外喊话,说自己知道很多秘密,要见大官,最好能见皇帝。

    舒宜转身出牢房,在甬道里,感到一阵头晕。她扶住额头,被几步赶上来的闻岱扶住,交到越国公手里。

    “珠珠,怎么了?”

    “没事,阿耶,就是有些头晕。”舒宜甩甩头。

    越国公道:“你先回府休息,也到兵部其他几位大人上值的时候了,剩下的交给我们。我看白氏是打定主意要装神弄鬼到底了,但她一个人不说,其他地方的突破口多得很。”

    闻岱微一点头。

    舒宜一回府,就从清晨睡到了夕阳西下,才觉得头晕稍有缓解。

    她刚一醒来,就听闻王德带着小黄门到府上。舒宜装扮停当,带着铃铛琵琶去前厅,见王德含着一丝苦笑躬身过来:“楚国夫人,陛下急召,随咱家入宫一叙吧。”

    舒宜侧头示意,铃铛便灵巧地将一个小荷包塞到王德手里。

    舒宜率先举步:“我今日睡了一天,头还发沉,发生什么事了,还请公公告知一二,我也得穿好朝服面见圣人,以免失礼。”

    短短一个白天,发生了很多事。

    韦秉礼为自保,攀咬白菡萏,将她平日行走坐卧、言谈举止间的所有异常都一一抖出,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韦府的下人仆役也有不少被询问道,答案两相印照,都指向白菡萏对大桓的礼仪习俗甚是陌生,而在某些事上常有出人意表之语。

    再细查白菡萏的出身家世,原来她是长安郊外一户庄户人家之女,之前竟从未听她提过。

    从长安郊外召来其父母亲人一问,都说白菡萏从一年前突然落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习惯也几乎全改了。她偷偷跑到长安,家人皆不知晓,还以为她走失了,连她与韦秉礼的婚宴上都没有娘家人出现。

    看上去,白菡萏真像是个夺舍之后试图搅风搅雨的妖孽了。

    而同时,白菡萏在狱中大喊大叫,甚至喊出了关于今上生母德献太妃和先帝的秘辛,当时负责审问的官员吓出一身冷汗,不敢擅专,便上报皇帝。陛见时,白菡萏坚称自己是知晓此世全部秘辛,通晓过去未来的神女。

    皇帝直斥其妖言惑众,是夺人魂魄的孤魂野鬼。白菡萏便道:“楚国夫人舒宜,她和我来自一处,不然她怎会知晓如此多的神妙器械。为何楚国夫人就是于国有功,我就是夺人魂魄的鬼魂呢?望陛下明察!”

    舒宜被成功地拖下了水。也许,这就是白菡萏原本的目的。

    其二,会昌伯世子韦希信首告会昌伯夫妇,称其密谋通敌已久,依着韦希信所说,会昌伯府书房中搜出通敌信件。能无需口供,从另一角度还原白菡萏所作所为的证据出现了。

    舒宜进宫时,夕阳已经被地平线吞没了半个,另一半笼在宫城的轮廓上,红晕晕的一片。

    大殿内,皇帝坐在上首,闻岱、越国公、袁执绶、庞栋臣和黎徵山几人坐在两旁,韦秉礼和白菡萏分别跪在两端,韦希信跪于他们正前方,身后都站着狱卒。

    空荡荡的大殿竟然就只有这几个人,王德远远站在殿门处,其余宫人皆叫出去避得远远的,不许偷听。殿里落地的铜灯点满了,一时间灯火通明,越发显得殿内空得吓人。

    庞栋臣心内发苦,他怎么就恰好在今天下午提审白菡萏,听到她喊出的后宫秘辛了呢?此时真是悔之晚矣,只盼圣人不要想起这一茬。

    他心中还在哀叹,就见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朝殿内行来,打破了沉寂如死水的氛围。

    舒宜察觉到如有实质的探究眼神,仍稳稳当当下拜,行了礼。

    “起。”皇帝高坐在上,声音也变得沉闷遥远。

    舒宜依言抬头,皇帝没有赐座,她便站在原地,头上步摇同她端正的身形一样,八风不动。

    “楚国夫人,”良久的沉默后,皇帝终于开口,“会昌伯夫人白氏,指认你非本世中人,同她一样能通神鬼,知晓此世间一切秘辛,通晓过去未来,你可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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