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婉心头总隐隐有种预感,那位庶子和妾室,若真的如马宇衡说的那般聪慧,就绝不可能到现在还没入京。



    不过,他们没来找她,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他们去。



    谢婉想了想又问道:“那……我爹有没有上过折子,要将爵位传给庶子?毕竟我娘生了我之后,十多年都未曾有孕,若是我爹有旁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李彧看了她一眼,实话实说道:“确实有过,你爹的折子上的很不是时候,那会儿大皇兄刚刚被看押宗人府,皇姐与本王商议之后并未同意。”



    “本王与皇姐想的是,永誉侯正值壮年,册封世子之位并不着急,再等个几年,确认不会再有嫡子之后,再册封不迟,更何况,那会儿永誉侯并未将那庶子与妾室带往京城,于情于理都不是册封的好时机。”



    谢婉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大皇子与文昭帝争夺政权,其实就是代表着,嫡庶之争。



    皇家那会儿刚刚将代表着庶子的大皇子给关押宗人府,后脚她爹就上了请封庶子为世子的折子,确实很不是时候。



    然而,让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谢婉拧眉问道:“也就是说,那封请封的折子,已经交给陛下了?”



    李彧点了点头。



    谢婉有些懵了,若是已经上交,那马宇衡怎么会有的?!!



    这个消息,炸的她有些回不过神来,呆立在了当场。



    李彧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担忧庶子的事儿,便开口安慰道:“你且放心,一切已经尘埃落地,即便那庶子和妾室寻上门,也是无用了。”



    谢婉的一颗心,突突突的跳个不停。



    听得劝慰,她立刻回了神,伸手挽了他的胳膊,笑着道:“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说完这话,她微微垂了眼眸,思索片刻道:“明日你去宫中一趟吧,问问陛下何时能给我们赐婚。”



    李彧闻言垂眸看她,微微勾了唇角:“想嫁?”



    谢婉轻轻哼了哼:“当然想嫁,不然我费尽心思勾引你做什么?”



    听得这话,李彧扬了唇角,俯身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好,本王明日便去。”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谢婉便回去了。



    李彧送的她,白鹤率领着侍卫随护。



    瞧见白鹤的脸,谢婉吓了一跳,转眸看向李彧紧张的道:“你被行刺了?!”



    “没有。”李彧看了垂首的如画一眼,淡淡道:“是他自己不小心,凑到了别人巴掌上去。”



    白鹤立刻道:“是,确实是属下不小心,自己凑上去的。”



    谢婉闻言嘴角抽了抽:“那你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翌日上午,武安侯夫人便亲自来接人了。



    谢婉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带着几身换洗的衣服便去了。



    跟李彧的情侣装,实在太多,不仅花样多,春夏秋冬的衣衫都有,即便只是当季的衣衫也需要许久。



    今儿个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武安侯夫人带着谢婉刚刚下了马车,居然遇上了陈岑和孙蓉。



    四人在门口相遇,陈岑朝武安侯夫人见礼:“小婿见过岳母。”



    孙蓉也跟着柔柔弱弱的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陈岑,又看了看孙蓉,冷笑了一声:“你们二人上我武安侯府有何贵干?!”



    听得这话,孙蓉顿时红了眼眶,委屈的唤了一声:“母亲……”



    “你这声母亲,我可不敢当!”武安侯夫人冷哼了一声,看着她和陈岑道:“你们二人该回哪回哪去,武安侯府庙小,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孙蓉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道:“母亲,我知道您生我的气,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说那话之时也并没有想那般多,只是顺口一提而已。”



    “我虽不是母亲亲生,但也在府上长大唤了您多年母亲,您真的对我半点信任也没有么?”



    武安侯夫人冷笑了一声:“就是因为看着你长大,我才清楚的知道,你那句话到底是不是故意。”



    眼下正是晌午,街道上往来的人很多,孙蓉这么一跪,很快便有百姓聚拢瞧起了热闹。



    武安侯夫人顿时皱了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孙蓉冷声道:“起来!”



    然而孙蓉非但没起,反而重重给她磕了一个响头,哭着道:“因着一句无心之言,蓉儿已经被赶出了英国公府,婆母更是放了话,若是母亲和姐姐不原谅蓉儿,蓉儿此生都不得再踏入国公府半步。”



    “蓉儿真的只是无心之言,还望母亲看在多年情分上,原谅蓉儿这一次!”



    说完这话,她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一旁的陈岑心疼坏了,连忙拦下她道:“蓉儿这又是何必,即便你在外间,你也依旧是我的妾室。”



    武安侯夫人看着这一幕,脸都气黑了,她怒极反笑:“好一句无心之言,好一个郎情妾意!来人!给本夫人将……”



    谢婉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武安侯夫人止了话头,转眸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她这是何意。



    谢婉给了她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看着陈岑道:“不知世子今日来所谓何事?”



    陈岑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来。



    他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虽然上次在英国公府,多少吃了谢婉的亏,可回头再看,他又觉得谢婉人不错,便开口道:“本世子今日来,自然是接孙玫回府,她已经是世子夫人,又怀有身孕,总不能一直留在武安侯府。”



    “世子说的有理。”谢婉朝他笑了笑:“只是不知世子可还记得,到底是谁逼得孙姐姐回了武安侯府?”



    还能是谁?自然是他!



    陈岑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他皱眉道:“那日之事,确实是我冲动了,我在此承诺,往后绝不再犯!”



    谢婉面上笑容不变:“世子与孙姐姐的误会皆因这位妾室而起,孙姐姐还在侯府,世子却与这位妾室同进同出,世子可曾考虑过,这般行事孙姐姐要如何作想?”



    “说句不好听得,即便孙姐姐有心原谅世子,与世子重修于好,可瞧见世子这般护着这位妾室,孙姐姐即便有心也无心了。”



    陈岑闻言一愣,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孙蓉:“那……”



    谢婉笑着道:“世子若想见孙姐姐,便让这位妾室先回去吧。当然,若是世子也可以领了这位妾室回去,稍后独自再来。”



    陈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对孙蓉道:“不若你先回去。”



    孙蓉哪里肯回?



    她今日央着陈岑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陈岑好好看看她的忏悔,好好看看她的识大体,好好看看她的委曲求全。



    若是她走了,这几个响头不就白磕了?



    孙蓉当即摇了摇头,双眸含泪看着陈岑道:“母亲不原谅我,我不起来。”



    陈岑顿时皱了眉,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谢婉笑着道:“既然这位妾室如此想要求得孙姐姐与侯夫人原谅,不若世子就先回去吧,你与她同时出现在此,孙姐姐知晓了,怕是要心灰意冷。孙姐姐怀着身孕,若是太过伤心对腹中胎儿不好。”



    陈岑是好不容易才有孩子的,听得这话,当即便对孙蓉道:“那你先在此处,待到岳母与玫儿原谅了你,本世子再来。”



    孙蓉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连忙开口:“我……”



    谢婉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在这儿求侯夫人与孙姐姐原谅,却拉着世子不让世子走,你明明知晓,孙姐姐瞧见你们在一处便会伤心,难道还要执意如此?你到底是来求原谅的,还是故意来气孙姐姐的?”



    听得这话,孙蓉挽留的话顿时就说不出口,她恨恨的看着谢婉,磨着牙道:“我自然是来求姐姐和母亲原谅的。”



    谢婉嗯了一声:“既然如此,世子便先回吧。”



    陈岑看了看孙蓉,又看了看谢婉,没有太过犹豫便道:“那本世子便先走了。”



    谢婉笑着点头:“世子慢走。”



    陈岑朝武安侯夫人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孙蓉看着他离去,心中慌作一团,然而她的话已经放了出去,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能将戏做到底。



    她又给武安侯夫人磕了一个响头:“请母亲原谅蓉儿。”



    谢婉看着她道:“其实武安侯夫人原不原谅你倒在其次,你当求的孙姐姐的原谅才是。你先起来进府见过孙姐姐吧。”



    孙蓉不想起身,她总觉得,谢婉这么阴险,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谢婉却不管她答不答应,给了如诗和如画一个眼神,然后淡淡道:“将这位妾室扶起来吧。”



    如诗和如画心领神会,当即应了一声好,然后来到了孙蓉身旁,弯腰搀扶她。



    孙蓉自然不愿,她刚要挣扎,却身上一痛,紧接着便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了!



    她想张口说话,却根本出不了声,只得惊恐的瞪大了眼。



    谢婉连看都没看她,只对武安侯夫人道:“夫人,进府吧,莫让旁人瞧了笑话。”



    武安侯夫人看了看谢婉,又看了看惊恐的瞪大眼,却动也不能动的孙蓉,笑着道:“好,先进府再说。”



    谢婉点了点头,与她一道抬脚进了府。



    而孙蓉则是被如画架着入了府内。



    如诗和如画配合很是默契,如画很是懂得分寸,让孙蓉的脚落在地上,长裙正要遮了脚面,而如诗则是来到身后,遮住了众人的目光。



    在众人看来,孙蓉是被如画给扶着进府的。



    一进府内,武安侯夫人和谢婉面上的笑容便齐齐消失了。



    武安侯夫人看着谢婉道:“依着你看,该如何惩治?打伤了,陈岑那个蠢货怕是要闹。”



    谢婉看了一眼被架着的孙蓉,淡淡道:“不伤人的法子有很多,比如‘贴加官’。”



    贴加官三字一出,孙蓉的眼神顿时更加惊恐起来。



    武安侯夫人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好办法,就这么办。”



    言罢她对身旁的丫鬟道:“东西都准备起来,纸的话就用普通的宣纸便是了。”



    丫鬟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是。



    武安侯夫人又命另一个丫鬟接了如画的活,奈何那丫鬟不会武,一个人根本架不动,最后还是如画上的手。



    贴加官,是个酷刑。



    就是将纸打湿,一张张的蒙到犯人的脸上。



    事实上,这种酷刑并不是用来杀人,而是用来逼供的,痛苦却也无甚损伤,用来惩戒孙蓉是再好不过。



    武安侯夫人自然不会让孙蓉死,但孙玫挨的打,受的苦必须得还。



    在孙蓉想要谋害孙玫,想要害死孙玫肚子里孩子的时候,仇便结下了。



    有仇不报,留着过年么?



    更何况,是她自己送上门来的。



    谢婉没看具体如何行刑,但也告诉武安侯夫人适可而止,毕竟只是泄愤,真正的手段还在后头。



    武安侯夫人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听侯爷细说过这些,省得的。”



    既然她心中有数,谢婉便没有再提,只看了一眼孙蓉,看着她愤恨的眼神淡淡道:“当你想要害人的那一刻,就该想到终有受到惩罚的一天。”



    说完这话,谢婉让如画给她解了穴道,但是哑穴没解,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也不好。



    穴道一解,孙蓉顿时就挣扎着想要跑,武安侯夫人的丫鬟,当即便将她死死的按在了凳子上。



    孙蓉带来的丫鬟,早就吓坏了,瘫在地上动也不动。



    目送着谢婉离开,武安侯夫人收回目光,看着挣扎的孙蓉冷笑了一声:“还想在门口唱苦肉计逼迫于我,既然你这么喜欢唱苦肉计,不让你吃点苦头,都对不起你的好戏!”



    说完这话,她冷哼一声,对丫鬟道:“动手!”



    丫鬟立刻上前,在孙蓉惊恐的目光下,将宣纸打湿,覆了上去。



    谢婉在前面走着,如诗低声道:“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怕是对小姐名声有碍。”



    “不用担心。”谢婉低声道:“武安侯夫人心中有数。”



    若是武安侯夫人连这点善后都处理不好,她就不会稳稳的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更不会有两子两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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