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午饭在阮听时的参与下得以完成。
托郁桉手指受伤的福气,她不得不亲自下厨,将对方切好的菜炒掉。
她几乎没做过饭,做出来的菜尝起来不算太好吃,但能入口就行了,两人合租后,这算是头一回一起做饭和吃饭。
阮听时性格一向安静,吃东西更是如此,没事不会说话。
但她看郁桉咬着一根青菜极度纠结的样子,不禁还是问了出来:“很难吃吗?”
绿色的青菜被她吃进嘴里,就着一口米饭,郁桉品味几秒才回答:“有点淡。”
其实她想说,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
但相比起她之前炒的,咸得完全无法入口,堪比盐焗黄瓜的菜品,阮听时这道青菜寡淡无味,和她是两个极端,但至少能吃,已经很不容易了。
阮听时伸筷子夹起一点尝了下,对于日常生活中口味偏淡的人来说,太咸的话吃不下,太淡反而更容易接受。而她恰好是属于后者。
“要不我给你点个外卖?”
听到这话,郁桉轻轻摇头:“不用了,还是可以吃的。”她很乐观指出优点:“清淡点有利于身体健康。”
而且,这一桌的菜,是她和阮听时,辛辛苦苦的成果。她不想浪费。
后续两人便没再说话。
阮听时吃相优雅,握着筷子的手指骨节匀称白皙,偶尔睫毛眨动。
郁桉默默扒饭。
这让她想起,读小学一年级时认识的一位大姐姐,也是同阮听时性格这般安静。
只是,当年她年纪尚小,未有问比自己年龄大些的人的名字的概念,只当对方名字就叫做姐姐。
岁月淌过,陈年旧事被蒙上一层厚厚的灰,而她自不记得那位大姐姐的模样。
就如年幼时在广袤无垠的土地上埋下的一粒种子,多年回去见到草木葳蕤的画面,再记不得到底哪颗草木是她亲手栽种下去的。
可只要置身在其中,便能隐隐回忆起当年播种下种子的喜悦和期待,从而在心底泛起点亲切的涟漪。
下午,郁桉窝在房间里,看安思桐给她分享的小说。刚开始她撑着手坐在桌上看,后面逐渐到了床上靠着,而后又变成了侧躺着,再之后等她从小说中回到现实中时,外面的天色都已经黑了。
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郁桉出去客厅,没见到阮听时,书房也无对方的身影,便知晓对方应当是出门去了。
她给自己煮了面吃,之后又窝在房间继续看小说,看到三更半夜,第一次熬夜是为这种娱乐消遣的事情,郁桉心中大喊罪过,却仍旧乐此不疲的继续完成未看完的小说。
以至于她这一整个周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搁家里躺尸,星期天下午的傍晚,才被云畹好几个电话的劝说下,出去了一趟。
郁桉不是喜欢宅在家里的人,这是云畹晓得的,因而对于她周末整整两天,喊都喊不出来的行为,倍感怀疑与意外。
“你在家干嘛呀?”
如果说追剧,云畹肯定会问她追的什么剧,说看小说,对方指定也要凑热闹。所以她很敷衍的找了个借口:“睡觉。”
云畹啧了一声,就差脸上写上‘我不相信’这几个大字:“就你这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郁桉:“”
见郁桉并不是很想说,云畹也就没再深究到底。晚上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后,吃饱喝足,云畹拉着她进去电影院看电影。
云畹选的,很久之前的一部悬疑片,说主角长得帅,然而看到一半,她奔着人家颜值去的主角开始显露出阴森险恶的一面。
她们这一场的影厅人不多,空出的位置一大堆,两人坐在最后面的中央位置,在光影的变化下浮现出坐在前面观众的人头,电影画面进行到一个比较昏暗的屋子,主角的皮鞋在地板上一下一下的敲出咚咚咚的声音,缓慢而折磨人。
看得有点吓人,云畹转而抱住了坐在旁边的郁桉的手臂,目视着前方,小声的跟她聊了几句电影情节。
郁桉心思却不在电影上,看着云畹搭在她手臂上的手,很不合时宜的想起那晚与阮听时一起看百合片的场景,虽然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但她可能是深受这几天看小说带来的影响,因而心底多了几分敏感,不禁思量起了许多。
云畹看电影抱着她的手臂是因为害怕,那阮听时是因为什么?那部百合片很吓人吗?倒没有吧?
晚上到小区,郁桉在楼栋下面的绿化带小道上,看见阮听时与温吟枝走在一起。
温吟枝是她房东,当天搬进去时见过对方一面。
她过去打了一声招呼,三个人便一同往电梯走去。
在她没加入到三人行当中前,阮听时和温吟枝在聊些什么,看到她来后,温吟枝盈盈朝她一笑,又看了阮听时一眼。
郁桉读懂温吟枝脸上的笑并非只是出于客套和礼貌。
两人聊天的过程中,可能提到了她。
她想从阮听时眼中看出什么,但阮听时一双眸静得像一汪没有波纹的泉水,什么都看不出。
时间一晃两个月过去,郁桉渡过了试用期,转为了正式员工。
公司部门聚餐,定在周五下午。
六点下班时间一到,大家陆陆续续收拾东西,准备前往聚餐的地点。
地点在公司过去一条街的某个商场二楼一家欧式风格餐馆,包厢。
郁桉和安思桐一起出发的,到达落座后还有几个同事没到,便等了一会儿。
“老张,你组里那几个人怎么还没到啊?在群里催催他们。”
“堵车呢他们。”
“就这么一段还堵车”
其中一名男人凑到另外一名男人耳边小声说:“阮总监都到了,他们几个真的是。”
戴着银色眼镜的男人,用手指骨节往上推了推镜框,又低头去看群里的消息。
阮听时端庄的坐着,轻抿了一口水,对面郁桉和安思桐坐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些什么,郁桉低眸克制的笑起来。
三组组长从外面进来重新落座,郁桉带着使命走到了岑莯的旁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余光不忘瞥了眼安思桐。
岑莯就坐在阮听时的旁边,之后与郁桉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安思桐的旁边,于是阮听时的旁边就成了郁桉。
她磕cp上头,洋溢着一脸幸福的看向安思桐和岑莯,安思桐默默瞪了她一眼。于是郁桉低头在手机上发消息给安思桐:{没良心!我帮你你还瞪我!}
安思桐回复:{那叫,充满感激的眼神!}
人来齐后,阮听时让服务员上菜,她浅浅莞尔,让大家不要拘束。几位组长都客客气气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着。
聚餐难免少不了要喝酒,组长为了庆祝郁桉转正,给她敬了一杯酒。这种事情郁桉没办法推脱,只好喝了小半杯。
她平时非必要的话几乎不沾酒,酒量不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她不喜欢酒,喝下去总有一种苦味,和咖啡一样,她没法品出其中的美味来。
喝的时候郁桉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这东西可真难喝,比感冒药都难喝,只可惜感冒药一口能喝完,酒却存在于餐桌文化里,以至于有些人哪怕不喜欢喝酒,某些场合下也不得不喝,她如是想着,但未表现出来,坐在一旁的阮听时,却都细致入微的看在眼里。
今天恰好是其中一位员工的生日,于是在这次聚餐中就一并给过了。
时间差不多,阮听时走流程一样,喊服务员把蛋糕端上来,大家站起来,拉灭灯,点燃蜡烛,给他唱生日歌,时不时有几个人调侃一下,外加几位有点微醺的人活跃气氛,餐桌上一派欢声笑语,看着蛮和谐。
寿星帽子上戴着的生日冠别了一圈会发光的星星,在关掉包厢的灯后,仍旧能看到每个人,却看不清表情细节,于是郁桉也就忽略了阮听时朝她投来的一瞬眸光。
片刻后,寿星吹灭蜡烛,大家都在套他的话,问他许了什么愿望,郁桉却感受到松松搭在桌上的手边触碰到了一抹凉。她低眸一看,发现阮听时不动声色给她倒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
只是放在她桌面上,应该不是让她现在喝的意思。
郁桉睫毛颤了又颤。
欢闹结束后,打开灯,大家继续吃东西,寿星拿着酒杯给一圈的人敬了酒,并且着重感谢了阮听时今天的准备,感谢公司的福利。阮听时端起刚才给郁桉倒酒时顺便给自己倒的一杯,和他碰了下,而后喝下去小半杯。
大家倒不敢明目张胆的给阮听时灌酒,但是敢给其他人灌酒。
某部分男生癖好恶劣,就喜欢看女生在公众场合醉酒失态的样子,把目标放在了一向很好说话且性格安静的岑莯身上,于是好几个人轮着给她敬酒,岑莯由此喝了不少。
于是一旁的安思桐就跟入了定般,除非总监,不然谁也别想让她喝酒,通通都拒绝,已然不管会不会得罪人,让某些人心里不愉快,似乎是已经打算,如果岑莯喝醉了,她就亲自一路护送对方回去。
紧接着目标又转移到了郁桉的身上,郁桉说自己酒量不好,喝醉了没法回家,有个男生说,可以送她回去。
寿星仗着自己今天生日,说:“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郁桉笑不达眼底,端起酒杯,同他碰了一杯。唇沿挨到杯子,清甜的荔枝味自她味蕾散发,郁桉滞了下——这酒是果酒。
果酒度数特别低,对于一些会喝酒的人来说,基本可以忽略,而对于一些不会喝酒的人来说,只要不是使劲喝,基本也不会醉。
她突然就理解刚才阮听时给她倒酒的举动了,对方这是看出她不喜欢喝酒,所以偷偷给她倒果酒么?
指尖摩挲了下杯子,几口喝完,郁桉将杯子放在桌上,阮听时又拿起一旁的酒,给自己倒了一点的同时,又顺手给她倒满了一杯。
餐桌上的是白酒,度数比较高,而阮听时给她倒的是荔枝味果酒,也是透明的液体,不去闻的话,从外在来看,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每次阮听时都只是抿一小口,而后看郁桉杯子没酒后,先给自己倒一点点,再给郁桉倒,这样看起来很顺其自然,也因而,别人没有给郁桉倒酒的机会。
郁桉舔了舔唇,觉得这果酒的味道甚是好喝,就跟饮料一样。
她眼尾漏出一丝余光,去注意阮听时放在一边的酒瓶,分明也是白酒的瓶子包装,怎么喝起来就是果酒呢。
这顿聚餐是阮听时准备的,那么这瓶混淆视听,披着白酒外壳的果酒,除了是阮听时特意弄来的,再别无他人。
但她不解,阮听时若是不想喝酒,直接拒绝,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反而是大家都得看她脸色行事,需要用这种曲折的方式来躲避喝酒吗?
思来思去,只有一种可能。
唱生日歌熄灯的时候,阮听时好像出去跟服务员交代了些什么。
所以,是特地给她准备的?
一方面,聚餐是为了放松,阮听时如果出言限制他们喝酒,便有些扫了大家的兴,另外一方面,她如果公然偏袒某个人,或者替某个人说话,势必会引起公司对某个人的闲言碎语,并不是好事,反而这种弯绕的法子比较能周全两者。
灯光下,郁桉缓慢眨了下眼,有股甜自喉咙蔓延到了心尖。
不知道是谁起哄,说寿星平常不是酒量好么,怎么连女生都喝不过,于是在各种煽风点火下,寿星执着的要同郁桉比酒量,似乎非要喝到其中一方醉了才罢休。
既然要喝,郁桉便喝罢。
她也挺愿意喝这果酒的,甜而不腻,她喝得也挺开心。
最后寿星喝得眼白都要翻出来了,从椅子跌到了地面上,大家笑着去扶起他,郁桉见状称自己也醉了,但实际上,她压根没什么感觉,就是喝了一肚子果酒,有点饱而已。
聚餐结束,郁桉走到门口时看到阮听时,阮听时带了下她的胳膊:“走吧,一起回去。”
郁桉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后面。
阮听时没怎么喝酒,但沾了点,所以喊了代驾。打开车门,先让郁桉进去后座坐好,她才跟着上车。
反射弧好像慢了一拍,车子都要启动了,郁桉才扭头对阮听时说:“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一起回去,不是更省车费吗?”阮听时倾身过去,替她系好安全带。对方几绺垂落的发丝从郁桉脸上轻轻扫过,就像有根羽毛一样,在挠她的痒痒。
她能够闻到阮听时衣领上洗衣液的味道,以及对方身上传来的体温,都让她鬼使神差的想起餐桌上喝的荔枝味的果酒,那股清甜,包裹着心房。
当时明明是岑莯坐在阮听时旁边的,如果她没有跟岑莯换位置,阮听时会不会也给岑莯这样准备呢?阮听时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好,还是只是对她一个人呢?或者只是顺手一帮,亦或者,是看在她是她室友的份上?
郁桉偏着头,看着车窗外恍恍惚惚的夜景,心想,阮听时是怕自己到时候喝醉耍酒疯,影响她今晚的休息?如果是怕麻烦,那刚才一直给她倒酒这事,也挺麻烦的吧?
默然轻巧的偏侧了下眸光,只见坐在她旁边的阮听时同样在看着窗外,郁桉半阖上眼,果酒喝太多了,打个嗝都是浓烈的荔枝味,似乎这会少量的酒精在她身体里才开始发挥作用,她有点困。
一路伴着低浅的瞌睡回到小区,郁桉意识还算清晰,就是反应变得有点慢,总是需要阮听时拉她一把她才能跟上来。
到家里,郁桉鞋没换就想往里走,被阮听时一把扯回来。对方这么一扯,郁桉顺势就倒了过去。
果酒度数低,她因觉好喝而贪杯,喝了这么多,酒量又不行,自然是有点醉意了。
她倒向阮听时,顺便揪住了对方的肩膀上的衣服,让自己不往下滑,阮听时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女孩仰起浅茶色的眸子,雾蒙蒙的看向她。
郁桉笨拙的抬起指尖,覆在对方的唇瓣上,阮听时喉咙滑动,嘴唇动了动,最后轻咬了下她的手指。可能是感觉到一丝疼,郁桉缩回了自己的手,对着地板反省了好几秒自己这是在干嘛。
把喝醉的人半扶半拖到了沙发上,阮听时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果酒都能把你喝醉。”
“好喝。”
“好喝也不能喝那么多。”
郁桉看到沙发,是可以坐的,于是一屁股交代下去,却忘记阮听时的手还扶着她,由此将阮听时一并也带了下来。
阮听时手下意识撑在沙发上,柔软的沙发一瞬凹下去一个小漩涡,却还是不免压到了一些对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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