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殿那位是失宠了?这半个月,可没见陛下来过……”



    “胡说什么呢?什么时候宠过似的,嘻嘻……”



    两个小宫女的调笑声穿过满园的梅花,显得有些尖锐。



    “我去教训教训她们。”柳奴皱紧了眉,脸色十分难看,怒声开口。



    阿赫雅将她拦下,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开得正艳的梅花上,幽深晦涩。



    车队摇摇晃晃了一个月,才从宛城回到了京城。



    谢桀并没有给她什么名分,只是将她安排在帝宫旁的琼枝殿中,毗邻一座梅园。



    这不合礼制的举动,一时间引得满宫哗然,各宫都提起了心,摸不清君王的想法。



    说是重视,没有册封。说不重视……又能越过规矩,住在帝王边上,比皇后应住的长宁宫还要近些。



    上至妃嫔,下至奴婢,众人对她这帝王出巡带回来的女子或是忌惮,或是好奇,总之,无人不想摸一摸阿赫雅的底细。



    如此过了半月,谢桀却仿佛将阿赫雅忘在了脑后一般,从未去琼枝殿看望,也不曾召见。



    宫中众人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这些时日,连琼枝殿中伺候的宫人也显然不上心了许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见风使舵的人,也会是朝她这边倒得最快的。



    阿赫雅的目光又深了些许。



    这一番架起来后又置之不理的冷遇,她在前世,曾经一模一样地经历过一遍。



    沈家只是个开始,谢桀对朝廷里指手画脚的“功臣”们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需要一个人,替他搅浑后宫的水,将前朝的野心引出来。



    那她也不介意在这大胥的风云之中,添一把火。



    她指尖微微用力,便将面前开得最好的一枝梅花折了下来。



    “欸!”



    一个骄横的声音忽而响起,语气里满是跋扈。



    阿赫雅转头望去,便见一个宫女指着她,趾高气昂,开口便是命令式的语气。



    “你!谁许你在这里折花的?”



    阿赫雅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便把人认了出来,不由得微微眯起眼,勾了勾唇。



    后宫中最受宠的云美人身边的喜鹊。



    看来谢桀冷待了她半月,也不是全无作用。这不就终于有人上门来试探了?



    “为何不能折?”阿赫雅歪了歪头,故意问,“既然不能折,你手里的又是什么?”



    “我!”喜鹊没想到她还敢顶嘴,语塞了一瞬,便有些恼怒,“这是云美人要的花!你是什么人?也敢跟我家主子比?”



    “哦——我想起来了。”她哼了一声,眼中充满了鄙夷,抬着下巴,啧啧嘲弄,“你就是那个还没得宠就先失宠了的……乡巴佬吧?”



    “要我说,麻雀就是麻雀,少做飞上枝头的美梦了!”



    “你说什么?”



    柳奴大怒,她握紧了拳头,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烧。



    这些日子她眼见着阿赫雅被各种若有似无的歧视眼光围绕,早就到了爆发的边缘,此时被喜鹊一点,几乎沉不下气了。



    “说的就是她!”喜鹊尖牙利嘴地回了句,脸上的嘲讽完全不加掩盖,“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带着的奴婢也不识规矩。”



    “柳奴!”阿赫雅喝了一声,握住了柳奴的手,才让她稍微冷静下来。



    她冷眼望向喜鹊,语气凉凉:“你也不用一口一个奴婢,不知道的,还当你是什么主子呢。”



    “我再如何,也是宫里有名册的。”喜鹊呵了声,尖酸刻薄地挖苦起来,“不像你,被带进来了又如何?无名无份地住在这梅园里头,宫里一只鸟儿都比你尊贵些。”



    “啪!”



    这一个巴掌清脆响亮,一时间,整个梅园都寂静了。



    阿赫雅甩了甩手,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件死物。



    不让柳奴动手,是怕谢桀借机又罚她。自己动手,可就没了这个担忧。



    谢桀怕是还要为她拍手叫好——他千方百计把她架到这个位置上,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吗?



    “你敢打我?!”



    喜鹊捂着脸,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尖叫起来。



    “是啊。”阿赫雅扬起唇角,望着她,微微歪头,一副纯然无辜的模样,“怎么办?你上报宫里掌事的吧。”



    “或者去找你的云美人哭,像个三岁孩子一样告状好了。”



    她勾了勾唇,极尽嘲讽之能事。



    她求之不得呢。



    “你、你……”喜鹊被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苦寒地方来的贱人!”她口不择言地谩骂起来,“你这种没人教养的东西!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狐媚手段?”



    她恨恨地瞪着阿赫雅,满目怨毒:“你等着吧!迟早有你的苦头吃!”



    “朕倒想听听,能有什么苦头?”



    慵懒的男声响起,似乎带着笑意,却让喜鹊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立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微微颤抖起来。



    阿赫雅略一挑眉,拈着指间的红梅,转头看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陛下还知道见我?”



    她皱了皱鼻子,一副娇气的模样,哼了声,“我还以为,您准备叫我被人欺负死呢。”



    “不过是几日政务繁忙,朕没来看你,不也没去看别人?”谢桀略一勾唇,配合地几步靠近,将她拢入怀中,低声哄道。



    政务繁忙?一连半个月抽不出空见人,还抽不出空赏些东西么?



    阿赫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装得乖巧,献宝似的给谢桀看怀里抱着的红梅。



    “您瞧,满园里怕就是这一枝开得最好了。”她弯着眉眼,一片纯然的欢喜,“您喜欢吗?”



    “嗯。”谢桀随意地看了一眼,宠溺地应了声。



    阿赫雅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骄纵地睨了眼还跪着的喜鹊,哼了声。



    “这位姑娘也喜欢,方才险些被她抢了呢。”她垂下眼,似乎是抱怨,让喜鹊吓得又狠狠地抖了抖。



    “她还说,我是无名无份住在宫里的乡巴佬,泥腿子,一只鸟儿都比我要尊贵。”



    阿赫雅掰着手指,望着谢桀幽深的眼眸,一字一句地给他复述。



    “更难听的,陛下也听到啦?”她手一指,便如他所愿,将云美人放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您不为我做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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