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去,捞起来?



    云美人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谢桀,仿佛不能接受他的狠心。



    “陛下……”



    “死,还是活。”谢桀唇角微勾,眼底却一片冷漠,“云美人自己选吧。”



    他撂下话,便拉着阿赫雅往外走了。



    阿赫雅顺着他的力道,脚步却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沉重。



    她走出亭子,听到身后传来水声。



    云美人,跳下去了。



    大胥的冬天,仿佛要比北戎还冷得多。



    阿赫雅拢了拢自己的斗篷,思绪有些飘忽。



    琼枝殿中,圣驾的到来让宫人将炭火又烧得热了些,整个宫殿暖烘烘的,与外头的天寒地冻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赫雅暖了暖手,才去替谢桀解开斗篷,微微垂下眼,掩盖住自己内心的动摇。



    谢桀忽然伸手,抚上了她的眼睫。



    “沾了雪。”



    他的目光落在那一段正在伺候他的皓腕上,泛着幽光,似乎噙着笑意,声音低低的,叫人忍不住脸红。



    阿赫雅没有躲开,她眸光微闪,顺着他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陛下。”



    她轻轻地唤,声音里带着些迷惘。



    “您就这样处置了她吗?”



    “他们说……我未进宫前,云美人有盛宠在身。”她抬起眼,怯生生的,仿佛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兔子。



    “您……”



    谢桀轻笑了一声,指腹在她的侧脸摩挲着,把那里染上一片红晕。



    “阿赫雅,觉得朕冷情了?”



    阿赫雅眼中似乎充满了无措,蝶翼般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陛下,也会向对云美人那样对我吗?”



    谢桀的声音低沉,带着莫名的意味:“不会。”



    “我相信您。”阿赫雅于是展露出了一个笑容,一时间,宛如冰河解冻,花蕾绽开。



    谢桀眼神微暗,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好哄。



    他笑了声,反手将阿赫雅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向内殿走去。



    “陛下!”阿赫雅惊呼了一声,“您放我下来!”



    “云美人比你可差得远了,算不得盛宠。只是朕少入后宫,才传出这个名头。”他只作不闻,自顾自地说,似乎是在解释。



    “毕竟是德妃家中送来的人,朕也要给几分面子。”他冷笑了声,眼中分明有不屑。



    德妃送进来云美人,是为了固宠,最后却叫她压过了自己。



    阿赫雅想到德妃那目中无人的高傲性子,眼中露出了几分好笑。



    恐怕暗地里,血都要呕出三升了吧。



    宫中无后,德妃将后位视为囊中之物,淑妃是沈家嫡女,家中掌着兵权,看起来只是一副好说话的包子样,实则心思深沉,都不是好相与的。



    云美人这回的动静闹得太大,恐怕满宫都要将目光投向她身上了。



    她正思量着这事会带来的重重结果,身后便是一软,整个人陷入了被褥之中。



    “好好休息。”



    谢桀嘱咐了句,便转身欲走。



    阿赫雅猛地回神,抓住了他的衣带。



    仇恨都拉了,索性将恃宠而骄这四字贯彻到底。



    既然要恃宠,怎能少了这个暴君?



    当然要在重罚云美人之后,又留宿她殿中,才算完整了。



    “陛下……还要走吗?”



    她指尖越过衣带,抚上他的胸膛,眸中一片潋滟,吐气如兰。



    明明还未碰她,却仿佛已经做了什么。



    谢桀一顿,眼中顿时攀上了欲色,喉结滚了滚,似笑非笑地开口。



    “阿赫雅,你在留朕?”



    “我怕。”阿赫雅抿了抿唇,尾音翘起,微微颤抖,“……您陪陪我。”



    帷帐落下,掩盖住了一室旖旎。



    次日一早,赏赐便连绵不断地进了琼枝殿。



    “陛下说,您昨日受惊了,给你安安神。”周忠满面堆笑,向阿赫雅拱手恭贺,“还叫奴才跟您说,今日午膳来琼枝殿用呢。”



    阿赫雅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她面上也带着笑,给柳奴使了个眼色,给周忠塞了个荷包,口中期盼:“真的?”



    “岂止啊!”周忠将荷包塞进怀里,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他左右看了看,又将声音压低,“云美人今日一早也接了旨意,被夺了位分,如今该叫云氏了。”



    阿赫雅但笑不语,送走了他,目光才渐渐凉了下来。



    宫中的庶人,先前又得罪了不少人,以后的日子,恐怕比死都要难过些。



    她闭了闭眼,看向身边的柳奴,见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快,忍不住敲了敲她的头。



    “这下开心了?都不用你下药了。”



    柳奴冷笑了声,不置可否:“又没死。”



    没死,就还能受罪。



    公主身上有几道伤,她可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带进宫的药难道很多?何必用在这种地方。”



    阿赫雅摇了摇头,她到底不是真的关心云美人的死活,只是好奇地挑眉,问,“你在她身上下的什么毒?怎么症状我没见过。”



    “不是毒。”



    柳奴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答:“是苦荆棘的叶子。”



    苦荆棘是北戎特有的植物,全株有毒,若是沾染上,就会瘙痒无比,起红疹。



    最重要的是……这不算毒,因而没有解药。



    阿赫雅没想到是这个,有些失笑:“不愧是我的柳奴。”



    “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她凑近了柳奴,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



    “我要你……配置一副避孕的药。”



    “最重要的,是隐蔽,绝不能让人发现。”



    柳奴眼神微闪,面色冷肃了下来,朝她点点头,行了个礼,默默退下了。



    阿赫雅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捏紧了指尖。



    大胥后宫无人能用,她所能依靠的,也不过一个柳奴了。



    “姑娘。”



    软玉轻快活泼的声音响起,阿赫雅抬头望去,却见她领了一个嬷嬷。



    “这是……”阿赫雅微微皱眉,疑问地开口。



    那嬷嬷沉着脸,紧皱的眉头看起来带着凶意,见到阿赫雅,眼中分明带着三分打量与七分不屑。



    “阿赫雅姑娘。”



    她没有回答,只是倨傲地昂着下巴,连象征性的礼都未行,一开口,便是直呼姓名,显然已经查过了阿赫雅的身份。



    “德妃娘娘召你,请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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