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雅把玩着谢桀腰间的玉佩,仿佛没反应过来,故意等了一会儿,看着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似是悲哀。



    这一声叹息,顿时将殿中呆住的人唤醒了。



    何婕妤立即回过神,紧蹙着眉,当机立断:“圣驾面前,岂容你们放肆!还不拉下去!”



    何婕妤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喜鹊知道了些什么,只要不当场闹出来,把人压下去,多的是让喜鹊再也开不了口说话的法子。



    “陛下。”阿赫雅自然不会让她如意,她缓缓开口,却直接止住了那些拿人的宫人的动作。



    事到如今,才想灭口?痴人说梦。



    “喜鹊的意思,是云美人……她在我的膳食中动了手脚么?”



    阿赫雅眸中闪过冷光,微微扬着下巴,似是怯生生的,指尖却在谢桀胸膛前打着圈儿,暗示般的,“先前的事虽是云美人自讨苦吃,却也与我有关。若她因此怀恨在心,对我下手,倒也说得过去。”



    阿赫雅眨眨眼,看着谢桀眼神深了深,唇角勾起一瞬,又咳了声,慢慢收回手,仿佛无事发生,声音轻轻,却一针见血。



    “陛下何不唤来膳房的掌膳,叫他与喜鹊对峙呢?”



    “实情如何,尚未分明。此事事关重大,阿赫雅姑娘还是要谨慎些说话的好。”何婕妤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凉意。



    后宫各司等级森严,轻易插不进手。掌膳是膳房的一把手,何家能把人拉到一条船上,也花了很大的功夫。



    这次让云美人贿赂矮个子,而不是让掌膳直接换食材,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怎么还是被阿赫雅拉了出来?



    云美人已经废了,是生是死没人在乎。但要何家再赔上一个掌膳……



    绝对不可!



    “膳房的人不已经在这儿了,还要再叫来一个掌膳?你这是恨不得将事情闹大,叫满宫惶惶啊。”德妃也凉飕飕地开了口,一个大帽子就扣在了阿赫雅头上。



    “我只是觉得毕竟是膳房出了事情,掌膳自然要出来说话的。”阿赫雅捂着嘴,微微歪头,有些疑惑,“两位为何这般……急躁?”



    她眸光微凉,指尖在谢桀的手心里勾了勾,声音软软,带着几分依赖,撒娇似的:“陛下觉得呢?”



    谢桀攥住她作乱的手,十指相扣,不动声色地摩挲,感受着那份滑腻,眼神一暗。



    他将阿赫雅搂得愈发紧,声音哑了几分。



    “周忠。”



    这就是同意了。



    周忠应了一声,连忙又赶了出去,生怕晚一步,又叫人灭了口。



    喜鹊被人按在地上,此时与云美人对视,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冷笑。



    你完了。



    她望着云美人惨白的脸色,用口型道。



    “参见陛下。”



    掌膳被带来时,脸上还带着膳房中热气蒸腾出的涨红,将身一跪,毫不慌张。



    “臣听说膳房中有人私收贿赂,篡改分例。闯出如此泼天大祸,是臣失察,请陛下处罚。”



    这一句话,便是划清界限了。



    掌膳对于德妃一系,远远比一个云美人重要得多。所以当他被拉下了水,云美人就理所当然地会被放弃。



    阿赫雅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微微蹙眉,朝林无月投去一个眼神。



    既然德妃想断臂求存,她也不介意顺水推舟。



    反正,阿赫雅的目标,从不是膳房。



    林无月缓缓开了口:“喜鹊,你说云美人收买膳房,可有证据?”



    喜鹊被人放开,立即大声叫嚷起来:“云美人与杜鹃姐姐策划此事时,我就在窗外!她们用银两收买了膳房的人,让他们将琼枝殿的主食换成羊肉,借此下毒。”



    喜鹊把杜鹃如何避过人把外人带进冷宫,云美人如何如何与矮个子商量一点一点道出。



    她不算蠢到无药可救,听见阿赫雅把矛头指向掌膳,也就顺水推舟:“但云美人真正能办成此事,全靠掌膳瞒天过海,否则一宫分例菜品有变,膳房怎么可能半点没有察觉!”



    “此时杜鹃枕头之下,就藏着三百两的银票,可当物证。”



    喜鹊跟杜鹃住在一起。在窗外看见杜鹃给矮个子塞钱后,喜鹊就起了心思,翻过杜鹃的东西,现在拿出来,却刚好把云美人的罪名做实。



    阿赫雅微微眯眼,在谢桀怀中找了个舒服些的位置,幽幽叹了口气。



    她把玩着谢桀的玉佩,没有去看下头的闹剧,声音放得很轻,却是绵里藏针:“云美人都废为庶人了,在宫中,竟依旧是手眼通天呢。”



    “也该怪我得罪了人。”阿赫雅抿抿嘴,抬眼与谢桀对视,一双杏眸水光潋滟,泛着委屈难过,语气中带了几分小性子的置气,“也是云美人还有几分忌惮,否则送来的恐怕就不是羊肉,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届时,陛下您可就只能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尽管知道阿赫雅说的是气话,谢桀还是心跳一滞,瞳孔微缩,额角突突地跳动生疼。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画面,一口厚重的棺木,被不详的白绸覆盖,周围虚伪的哭声连成一片,扰得他杀意顿起。



    都该死!



    谢桀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有狰狞的猩红闪过,面色阴沉,周身气势凌冽,带着煞气,直直压得殿中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你胡说八道!”云美人首当其冲,被他幽暗晦涩的目光瞥了一眼,背后便瞬间被冷汗浸湿了。她硬着头皮,怒视着喜鹊,声音尖锐。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一张银票而已,能证明什么?”



    “杜鹃贿赂膳房置换分例,我们做奴婢的一个月也不过一两月银,若不是你,她哪来的钱?”喜鹊自觉身后有阿赫雅作保,不怕云美人,此时梗着脖子,毫不退让。



    “自然是德妃给的!”云美人被急昏了头,话语不过脑子,便径直吐露了出去,“杜鹃本来就是何婕妤……”



    “云美人!”



    何婕妤冷冷一声,喝住了云美人的话,指尖将帕子揪作一团,只露出一个戏蝶图。



    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云美人,语气里带着警告:“你怕是发昏了,连娘娘都敢攀咬?”



    “当初你不过是娘娘身边一个婢女,能有出头之日,全靠娘娘善心。否则,你全家可早就成了路边枯骨。”何婕妤眸中有利光,在路边枯骨四个字上下了重音,“你可别恩将仇报。”



    云美人一愣,旋即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了何婕妤一眼。



    这戏蝶帕子上的针脚,分明是出自她娘亲之手。



    何婕妤这是在威胁她,若不乖乖认罪,把此事了结,就要让她家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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