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桀半阖着眼,斜斜睨向何婕妤:“何婕妤,你可还有话说?”



    柳奴顺势在被抓住的钉子膝盖上踢了一脚,直把人按在地上,一边看向何婕妤,眼神带着煞气。



    何婕妤被她这一眼看得指节微颤,强撑着镇定:“这两个都是琼枝殿的人,联手做戏,贼喊捉贼也未可说。”



    事到如今,这个钉子已经废了,绝不能让她再攀咬上自己。



    何婕妤眼神冷漠,盯着那个被抓住的钉子宫女:“你可想好了,栽赃高位妃嫔,可是祸连全家的罪过。”



    能被进德宫派出去做钉子,家人自然都在何家监视中,能控制得住的。



    这钉子若想保全自己的亲人,就得把嘴闭死了,权当自己是个哑巴。



    那个宫女眼中闪过绝望,喊了一声:“阿赫雅姑娘,奴婢对得起您了!”



    话音未落,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挣开了柳奴的手,就往桌子上撞去。



    她在宫中多年,也见过金吾卫的手段,自然知道此时自己寻死,还能得个痛快,否则落到金吾卫手中,就不知是个什么下场了。



    看在自己临死前还为德妃娘娘咬了阿赫雅一口,何家总会善待自己家人的吧。



    宫女看着桌角越来越近,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解脱来。



    下一秒,她却被人拉着肩膀拖回,整个人被掼在了地上,当即折了手臂,痛苦地扭曲作一团。



    周忠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朝谢桀请示:“陛下,奴去审问?”



    笑话,一个宫女都能在自己面前成功寻死,那自己这个金吾卫统领也别当了。



    谢桀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周忠顿时殷切地应了一声,挂着笑,拖着那宫女的一只脚,就把人拉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何婕妤听得眼皮子乱跳,心中如被蚂蚁爬着,令她坐立难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杀鸡儆猴么?



    谢桀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只是示意阿赫雅靠近:“与人争辩那么久,不渴?坐下喝口茶水。”



    阿赫雅眸光微闪,勾起唇角,乖顺地走了过去。



    她才走进谢桀臂展范围,便被他拉入了怀中。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阿赫雅若有所思,一边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边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忽而福至心灵。



    谢桀这是准备插手巫蛊案,又怕何相反应过来他已经对何家有所忌惮,正在逐渐布局,准备拿自己当这个幌子啊。



    毕竟自己从一入宫,扮演的就是一个妖妃的角色。暴君为了妖妃,颠倒是非,强硬护短,也不是什么值得诧异的事情了。



    谢桀随手从桌案上取过茶盏,垂眼与阿赫雅对视:“你惯用的琉璃盏没带来,将就一下吧。”



    阿赫雅眸里闪过利光,弯了弯眉眼,索性就着谢桀的手,啜饮了一口茶水,嗔道:“我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谢桀想做,自己就配合。总归他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将德妃的计划打破。



    阿赫雅一边想着该怎么表现自己的霸道与受宠,一边瞥了何婕妤一眼,哼笑了声:“陛下怎么不问问何婕妤?”



    谢桀捏了捏阿赫雅的鼻子,似是怪罪,却更多亲昵:“她自有别人疼。”



    何婕妤脸色难看,终于忍受不住了:“陛下,阿赫雅身上的嫌疑还未解清,您……”



    怎么能当着自己的面,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维护阿赫雅?



    乔菲跪在一边,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愤恨又嫉妒地偷瞪着阿赫雅。



    要是陛下喜爱的是自己……



    便是此时,房外的惨叫声终于逐渐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周忠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入了房中,脸色有些不好看,请罪道:“陛下,那宫女死了。”



    这意思就是没能撬出话来。



    他实在是没想到,一个后宫中卑弱的宫女,嘴巴竟然能这么硬,又毕竟身娇体弱,严刑拷打还未上两回合,人已经没了。



    谢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明日自去领罚。”



    金吾卫的统领,审讯功夫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差,无非是看那只是一个宫女,掉以轻心,阴沟里翻了船。



    何婕妤听见这个消息,却是松了一口气,目光也亮了起来。



    人一死,就是死无对证。



    她盯着阿赫雅,语气咄咄逼人:“阿赫雅姑娘,方才那个奴婢死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婕妤攥着帕子,眼里带着隐怒:“什么叫做她对得起你了?难道是你为了脱罪,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



    阿赫雅声音凉凉:“何婕妤真要咬着我不放?别忘了,那宫女可是未进库房,就被柳奴抓住了行迹的。”



    也就是说,德妃安插在琼枝殿的钉子根本没能毁掉暗纹提花锦,就算要查,自己也半点不虚。



    何婕妤抿了抿唇,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咬死阿赫雅,也没办法证明她跟巫蛊之案有关,反而目的性太强,落了下乘。



    可就此放弃,又显得自己心虚……



    就在何婕妤进退两难之际,乔菲忽然开了口,仿佛抓住了什么大把柄似的盯着阿赫雅:“就算与阿赫雅姑娘无关,可这巫蛊娃娃实打实是从柳才人房中发现的,难道她脱得了关系吗?”



    话题又绕了回来。



    乔菲硬着头皮,气势汹汹:“除非您能证明柳才人没有做过,否则人证物证俱全,她无可狡辩。”



    这世上,做过的事情想要证明容易,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证明?



    阿赫雅真愿意在柳寄书身上浪费这么多力气么?



    乔菲就是拿准了这点,才敢发难,赌的就是阿赫雅发现矛头不在她身上后,会及时止损,放弃柳寄书。



    这样的话,拉下来一个柳才人,虽然不如按死阿赫雅有用,却也完成了命令,把德妃被巫蛊诅咒的事情坐实,让后宫起火的谢桀理亏。



    阿赫雅看出了她的心思,眼中冷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凝望着乔菲,半晌,扯出了一个笑,懒懒地靠入谢桀怀里。



    乔菲算得很好。可惜,她少算了一个人。



    谢桀可不是任由人摆布的傀儡,何相和德妃想用后宫之事干涉前朝,谢桀就会随他们算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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