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沉默了,指尖捏着帕子,若有所思,显然是将阿赫雅的话听了进去。



    德妃有何家作为后盾,想扳倒她谈何容易?但如果人是病死的,何家就是再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淑妃越想越是可行,眼睛渐渐亮了。



    阿赫雅见自己的目的达到,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短时间内,淑妃的心思都会放在德妃身上。



    这样一来,新入宫的周沅沅便有了喘息适应的机会,等淑妃再回过神来,早就晚了。



    阿赫雅眸中笑意浮现,干咳了一身,站起身来,颇有些不好意思:“淑妃娘娘,我还得回琼枝殿去。”



    谢桀答应带自己出宫,自己可不会忘了。



    淑妃也正准备打发了阿赫雅,找机会吩咐抱琴动手,此时自然爽快地点了头:“你去吧。”



    她目视着阿赫雅离开,连忙唤来抱琴:“你去御医院,问问德妃得的什么病,如今用的什么药……”



    淑妃眼神冷厉:“就说是本宫关切德妃,责令他们不许怕事,务必把德妃治好。”



    这自然是反话。



    德妃的病是饿出来的,哪有太医能治?用的药,也不过是各式补品。



    如今淑妃却要太医重新诊断,重新用药。



    淑妃声音平静,说出的四个字却带着隐隐的杀气:“虚不受补。”



    抱琴了然。这就是得在药方上看不出错处,依旧是补药,却能将德妃的身体越补越差。



    她琢磨了一会儿,便领了命:“是。”



    抱琴朝淑妃一福,转身走了。



    淑妃缓缓抬头,凝视着延春宫雕龙画凤的梁柱。



    德妃……



    延春宫如何暗流涌动,阿赫雅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马车晃晃悠悠驶出宫城,直往太平楼去。



    阿赫雅偷眼窥着谢桀,见他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有些拿不定注意。



    正在她纠结要不要开口询问周沅沅之事时,谢桀先看向了她:“怎么了?”



    阿赫雅抿紧唇,指尖扣在裙摆上,似是酸涩:“没有。”



    谢桀失笑,他扣住阿赫雅的手腕,略一用力,就把人提到了自己身边,微微低头:“淑妃跟你说了新人入宫的事情?”



    后宫中的事情总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阿赫雅垂着眼不看他,闷闷地应了声,有些别扭:“陛下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其实自己也不是真吃醋。前世周沅沅与自己情同姐妹,又为自己而死,如今终于有弥补的机会,自己怎么会介怀她?



    况且,谢桀也从没有把周沅沅当作他的女人看待,养周沅沅对他来说,更像是养了个女儿。



    但阿赫雅还是有些不自在,连她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迫切地希望谢桀能在此时哄一哄自己。



    谢桀粗糙的指腹落在阿赫雅的后颈上,微微摩挲,像是在给一只小猫儿顺毛,声音磁性而温和:“太傅对朕有大恩,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周沅沅的母亲……她病逝后,周沅沅已经是太傅唯一的血脉了。”



    谢桀抬起阿赫雅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眼神深邃:“太傅一生,只求过朕这一次。”



    其实想要安置周沅沅,也有别的法子。帝师当初辞不受爵,如今他封周沅沅一个郡主,为她择一个良人,正是把帝师的功劳还了回去,理所应当。



    但是帝师不同意。



    一是周沅沅年轻,又被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世事险恶,更不懂得人情世故。即便被封了郡主,她也无法在旁人的算计中保全自身。帝师一死,无人在旁指点,只怕周沅沅会被人带坏。



    二是周家人,实在厚颜无耻。只要周沅沅还活着,还在他们能接触的范围内,周家人就会如附骨之疽纠缠着她,敲骨吸髓,将周沅沅的价值榨取干净。



    周家才是周沅沅的亲族,又没有犯下什么错事,无论从孝道还是法理,谢桀都不能简单粗暴地断绝他们的关系,帝师也不愿真让谢桀为自家的事情背上骂名。



    因而送周沅沅入宫,让她在谢桀的羽翼下简单快乐地过完一生,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谢桀耐心地为阿赫雅解释,一边抚过她的头发,最后断定地总结:“朕只把她当作亲人养着,你大可不必吃她的醋。”



    周沅沅才十五,虽然已经到了议亲的时候,但在谢桀眼里,还是个孩子。



    他不是禽兽。



    阿赫雅静静地听着,心中某处逐渐被谢桀的包容抚平,只剩下对周沅沅的心疼。



    她叹了口气,顺势靠上谢桀的胸膛:“那陛下对她好一些。”



    温香软玉在怀,谢桀逐渐有些意动,指尖的力度忍不住大了一些,嘴上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阿赫雅戳了戳谢桀,声音娇娇:“那陛下让她跟我一起住。”



    如果能跟周沅沅住在一起,就可以日日见面,自己可以带着她做糕点、放风筝、看话本。



    想到周沅沅撒欢的模样,阿赫雅眼中也带上了期待。



    她实在很喜欢那个小蝴蝶一般的妹妹。



    谢桀却猛地回了神,直截了当:“不行。”



    “为什么?”阿赫雅撑着手臂,从他身上坐起来,不满地抗议,“琼枝殿虽然小,住两人却绰绰有余的!”



    而且琼枝殿远离后宫,也能少些是非,在自己宫里,自己总能看顾得住。



    这样一来,周沅沅被人算计的可能性也会小许多。



    谢桀摸了摸鼻子:“不方便。”



    这算什么理由?阿赫雅咬了咬下唇,愈发不高兴,哼了声:“那陛下说,怎么就不方便了。”



    她脸颊有些微微发红,如同桃花映面,发丝被谢桀方才的抚摸弄得有些散,一缕碎发落在脸颊旁,为她似嗔似怒的明亮双眸添了几分风情。



    撑着身子抬头这个姿势,更让阿赫雅略微松开的领口一览无余,朱红的布料若隐若现。



    谢桀看得喉结滚了滚,掐着她的下巴便吻了上去,指腹略微用力,在她白皙如脂的肌肤上留下红梅。



    良久,他才松开阿赫雅,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危险带着欲色,声音沙哑:“这种不方便。”



    琼枝殿里多了一个人,他要如何在地上、桌旁、窗边都随心所欲?



    阿赫雅脸颊通红,连说话都支支吾吾了起来:“哦、哦……”



    这可是在马车上!谢桀都这般无所顾忌。



    想到周沅沅入住琼枝殿后,或许某日就撞见些什么,阿赫雅便羞耻得整个人都快熟了。



    她偷偷把自己往远离谢桀的方向挪了挪,在心中放弃了这个想法。



    其实,周沅沅住得远一些,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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