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偏,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有些烦躁,更别提那些艰难行进中的人们。

    两人步履蹒跚,来到了采石场,还是那个采石场,什么都没有变,外出的人却已回来。

    段旭原打算,把这个受伤的人送到这里,就离开了。

    那人一脸茫然,屋里更没有人出来迎接。

    小孩子看到有人来,招呼一男子出来。

    “你们有什么的事,来找我们的?”他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问道。

    段旭答道:“这人是你们一起的吗?他受伤了?”

    “我们都不认识他。”

    三人相互看了看,受伤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也没有和出来的这个男子有眼神的交流。

    段旭明白了,冲他比划了几下,带他出了采石场。

    坐在路旁,段旭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因为很多外国难民,并不想被遣返。

    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说明了情况。

    在等待了五菱宏光从家到采石场这么一段时间后,熟悉的五菱出现在了熟悉的人眼前。

    父亲希望直接送到收容所,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母亲不忍心这么做,否则初一十五吃斋念佛,又有何用。

    段旭直接说了,此人不愿意跟自己走,就是怕这个,现在他相信自己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送去收容所。

    车子停在院子里。

    段旭把那个受伤的人扶回了卧室,大门小门都被关上,一家人没有伸张。

    他的腿受伤了,段旭帮他剪掉了敷在伤口的裤腿。

    伤口感染了,有些严重,段旭不敢处理,招呼父亲过来。

    父亲,全村驰名的木匠,每天舞刨弄斧,碰到点皮外伤,自然是家常便饭。多半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就接着干活。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半个赤脚刀伤医生了。

    坏死组织被翦的干净利索。

    伤口处流出了血,血很黑,黑的发蓝。

    “看这血,伤势严重,感染好多天了,不行明天上医院。”

    瘀肿处的血挤出后,还是乌蓝的血。

    “要不,先不管淤血吧,给他敷上药,看他的气色不差,观察几天再说。”段旭说道。

    “也行。过两天不好的话,就去村卫生所。”

    父亲嘴里说着话,手上用凉开水清洗了创口,紫棉球消了毒,撒了小半瓶云南白药,最后用纱布缠好。

    段旭向伤者竖起了大拇指,示意处理完成。

    整个过程,伤者没有吭一声,只是配合着他俩。

    当然从遇见到现在,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听不懂的话。

    正所谓古有关云长刮骨疗伤,今有段木匠胡乱治病。

    伤者也向爷俩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声:“g

    acias!”

    爷俩没有听懂他说的什么,父亲继续交代着注意事项,很明显,伤者也听不懂,说者不知道,继续交代着,这是家长对孩子正常关照。

    父亲说完,离开了房间。

    段旭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好像说不出来,他一转身,看着伤者。

    明白了,他会说话。

    他刚刚开口说话了,至少,他不是哑巴。

    段旭一分钟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原来不是,只是他不会说中文。

    没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语言,除了他自己。

    段旭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拿出手机,让伤者再说一遍。

    这倒成了一个大难题,两人竟然比划了大半天,才明白对方的意图。

    他再次说了一声“g

    acias!”,声音被录下来。

    段旭打开在线翻译软件,翻看了所有功能,始终找不到一个能把一段未知的声音翻译成中文的功能。

    这道理也简单,比如一个“旺!”,是中文,当然就是旺;若是英文,就是一;若是条狗发出的,那就要远离它一点。

    软件也是人开发的,替人工作的,方法必然也不能超越人的认知极限。

    最终,还是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语言。

    这有些犯难了,这里谁能知道这是什么语言呢?说话的人当然知道,可是,又如何问他这个问题呢?用手又怎么表示呢?他回答了你听得懂吗?

    忙活了大半天,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段旭理了理思路,要把语音翻译成汉字,先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语言。现在从说话人口中,是无法得到答案了。

    他到底说的什么语言呢?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又问了一遍自己,如果知道了还用的翻译吗,诶,段旭啊,你真是个笨蛋啊。

    一道灵光在脑中闪现,“g

    acias!”,他为什么会说一个单词呢?他在什么情况下会这么说呢?

    说话时的场景再次在脑中浮现。如果是我,我会说什么呢?对,我会说“谢谢”。

    肯定是它,原来你不是笨蛋。

    段旭在翻译软件中输入了中文“谢谢”,然后翻译成不同语言,仔细辨别发音和刚刚录下的对比,如果相似,就能确定他说的是什么语种。

    根据过往经验,至少可以排除英语,日语,德语,俄语。

    先从几大语种开始对比,法语,阿拉伯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

    没错,就是西班牙语。

    段旭输入了一段中文,“你说的是西班牙吗?”到翻译软件。播放出声音,果然,那人听懂了。

    现在,他俩可以用翻译软件聊天了。

    伟大的科技,科技万岁。

    段旭知道了,他叫拖利,来自美洲。

    嗯,没错,那里大部分人说的是西班牙语。

    拖利到这里来旅游。也没错,到这里旅游的人都很特别,这里是户外天堂,灾难纪元之前,各种肤色的徒步者,登山者成群结队的出现,这几年虽不如从前多,但也不是没有。

    村卫生所,段旭的父亲对卫生员说:

    “给我开点纱布、紫药水,双氧水哈。”

    “你没事买这药干什么,这个放不久。”

    卫生员有些好奇。

    “我们干木活,经常弄个斧子钉子的,这些东西需要备点。”

    卫生员做着登记,一丝不苟。

    父亲满载而归,把药品给了段旭。

    次日,村委会两名工作人员上门。

    父亲出门迎接。

    “老段啊,听说你儿子回来了,我们上门做个登记哈。”

    “已经登记过了”

    “好的,还有个事。”

    说着递给老段一张宣传单,关于举报偷渡者的奖励和窝藏偷渡者的惩罚通告。

    给完宣传单,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老段拿了传单,准备关门。对方侧身挤进院子。

    “儿子回来了,多年不见这小孩,不知道现在长啥样了,叫他出来打个招呼嘛。”

    两人边说边往院子里走。

    老段抬出两根长凳,招呼段旭出来,四人面向而坐。

    “小段,真是越长越帅了,那年离家上学,还是个懵懂少年。能考上那什么大学来着?”

    “复旦”,小段补充道。

    “对对对,考上孵蛋大学,可是我们全村的骄傲啊,那年,我特地从助农物资中申请了两袋化肥,作为奖励。养鸡场郭老板送了二斤鸡蛋,让我转手,等着孩子学成归来,帮忙提高一下鸡蛋孵小鸡的成活率。这些还记得吧?”

    “真是要好好谢谢主任帮了这个大忙哈。”老段笑着附和道。

    “咱们这小山村,能出个大学生不容易,不管你们走到哪儿,家乡人民都是你们坚强的后盾。你们学到本事了,有机会,回到家乡,把我们的家乡建设好。这是我们全村老小的期待哈。”

    主任语重心长的说着,段旭听着前辈的谆谆教诲,热血涌向四肢,心中一万只羊驼在奔腾。

    另外一名工作人员,主任的助手,明面上对教育后辈并不在行,他的目光四处扫描,他之前没有来过段旭家,对这里比较好奇。

    主任说话间隙,助手借机去后院上了个厕所。

    阳光,深秋,高海拔,深峡谷中的阳光。此时此地的阳光,是傲来国最舒服的阳光,哪怕是什么没有,光是在这里晒一个小时,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也是极致的奢侈品。

    四人正享受着这样的阳光,畅谈美好的未来。

    “我去烧水泡杯茶。”小段说着起身离开。

    他没有去厨房,阴差阳错的进入了杂物间,继续修整上次采回的树根。

    居然把倒茶的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茶呢?你上地里摘茶叶去啦,这半天还没好。”老段等得不耐烦了。

    “不用泡了,我们走了,孩子暂时也不走,改天接着聊。再见。”主任说着和助手起身离开。

    托利换了药,恢复得很快。他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怕被邻居举报。

    中午饭后,母亲刚刚出门干活。

    门外驶来一辆车子,白色车牌,下来两人,老段开门迎接。

    段旭从窗户中看到来者,从后窗爬到了拖利的房间。

    来者亮出了工作证件,一人说道:

    “消防安全检查。”

    “哦,好的,往年是12月底才检查,今年提前了?”老段有些不解。

    “今年旱灾严重,防火压力大,为了群众的生命安全,提前开展工作。”

    两名消防安全人员认真检查了每一个房间,每一角落,排除一切可能的隐患。

    他们的工作一向非常认真,群众非常满意,甚至不需要评分。

    没有发现任何隐患,没发现任何异常。

    然后,来到了后院,段旭正在打扫后院。

    这里种了几棵果树,果树围着一个茅坑。

    从这里能看到卧室的窗子是开着的,后院有围墙的,所以开着窗子很正常。

    消防安全员检查了柴草堆放情况。

    一人来到茅坑前,用力推了推门,茅房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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