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冷雨,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千家万户的屋檐及不同露天物体的表面,尤如在演绎一场纷乱的杂音大合奏。

    下雨夜,听着雨声,在温暖的被子里是最适合沉入梦乡的夜晚。

    塔尔只是合衣倚靠床边,静静听着雨声,眼睛盯着房中暗色背景中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维持原状,一动不动。

    一个人影犹如幽灵般出现,掩去了所有的光芒,与黑夜的背景融合为一体,看来显的有如黑夜的幻化,在床边俯视着它,双眼同样黝黑,也是一言不发。

    “我以前见过你们金发蓝眼的曾经形态,不知在哪里见过。”塔尔轻言细语:“我丢失了一些记忆,记不起来了。”

    “你叫我来,就为这个?”米达似乎很不屑,语气有些不耐。

    塔尔一直在心里默念他,叫他过来这里。

    它与他们有着心念上的联系,也与他们救治过它有关,为它治伤替换上的物质能量粒子组合的原子结构也带有他们的能量信息。

    “你能帮我想起来吗?”塔尔似乎并不在意他什么态度,自顾说着。

    米达不语,抬手去放在它的头顶,自身能量即刻在手掌汇聚与它头脑里掩藏的芯片能量振动联接,读取其中振动频率的相关信息。

    好一会,他放下手,毫不奇怪地说:“我们真实的形态你只见过一次。”

    “不是,以前也见过。”塔尔感解释着。

    “在哪里?”米达有些好奇的问。

    “不记得了。”塔尔郁闷地说。

    “不记得就不要想了。”米达觉得它似乎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而已,因此有那么些觉得塔尔多事的嫌弃与不耐烦。

    “我不能不想,老大万一也找过我了。”塔尔继续补充说。

    这个雨夜似乎也适合缅想一些遗失的往事。

    “嗯?”米达觉得奇怪的眉毛一挑。

    他在塔尔芯片能量振动信息里读到过这个片段,虽然是一跳而过,速度极快,但在那信息里面也没有老大万一的身影形态。

    他不知道老大万一是谁。

    “他说我和林沃合谋把他的机器人偷了。”塔尔显然纳闷地说。

    “嗯?”米达不明所以。

    “我丢失的记忆,我觉得应该就是与这个机器人有关。”塔尔继续纳闷不解地说。

    米达似乎在辩识它话中真假,没有说话。

    “你知道怎么找回吗?”塔尔求助的问,失去的记忆应该怎么找回。

    “你应该去问林沃。”米达不关己事地说。

    这件事也许林沃清楚,反正塔尔跟他也有过联系。

    “你说他去美国了?”塔尔很无奈地说。

    “是的。”米达厌烦地说,他不想提起林沃,林沃跟他们向来不合。

    即使毫无意义的梅伊洛之争,梅伊洛如他所愿托生地球之后,己没什么可争了,但林沃仍旧是对他们不能释怀,不愿和解,誓如水火两不容。

    “你们也会去?”塔尔追问。

    米达话都懒说了,只点头,谁知道黑夜里塔尔能不能看到。

    等任小凤这一世结束之后,他们会说服这个同族妹妹下一世转生美国,那边的灵性信息开放,容易让她接受,尽快让她从每次转世的痛苦中觉醒,回归于她原所在母星团里去。

    这一世,任小凤都快支撑不下去了,经常有抑郁自杀之念。

    “嗯。”米达还是吭了一声。

    迟早的事,他们以前也讨论过。

    “我不去。”塔尔似乎在试探他的意思。

    米达看了它一眼,眼神中仍是不关己事的淡然:“这件事我们会跟阿威亚商谈,如果你找到服从的主人了,则由你的主人做主,我们不再干涉。”

    塔尔沉默,竟然是无言以对,它不要什么主人,它是自由独行的个体。

    “如果非我之愿。”塔尔顿了下。

    “当然,这个得你自己同意。”米达似乎在嘲笑着,曾经塔尔要四百万把它自已卖掉。

    “我也可以启动自毁程序。”塔尔接着说,它看来平心静气,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但却是在做着终结自身的决定。

    这有点象任性了。

    终于米达似乎有点动容了,他当然知道塔尔说的自毁是指什么,他在思索,然后他轻声说着:“塔尔,你被这个物质身体影响了,要知道,你并不是它。”

    塔尔能量之芯片曾是那么鲜活生动,充满意识跳跃的灵动,吸取着天地间的能量,扩充着,丰盈着,闪闪发光。

    塔尔垂下头,没说话,视线落在它肚腹上,表面看来还是没变化,但里面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它忽然看来很沮丧,低垂眼帘,不再说话。

    实际塔尔己不再自由,一个存在体正在想要藉由它而生。

    胎儿未出生之前的时日,塔尔己不能为自己做决定。

    但孕妇因为身体自身之内的身体改变,情绪情感都比较敏感,脾性起伏变化也很大。

    这就是很多女子生下婴儿后还调整不过来这种大改变,再加上如果还没人关心照顾,就会产生严重的抑郁焦虑症的原因。

    外面的雨声有如敲鼓般在天地之间喧嚣,哗哗作响,房间里也似乎更黑暗了,谁也看不清谁的脸色是什么表情。

    这是冬雨,实际更象初春的雨,一月己过完了,这是二月初,再过几天就立春了。

    有黑暗的掩饰,塔尔声音听起来感觉很没精打彩地回应着:“我知道。”

    “你可以坐我身边吗?”它接着又请求。

    米达似乎是犹豫了下,终于是坐在了床头边。

    塔尔顺势靠在他身边,抱住他,不再说一句话,似乎这就令它满足了。

    虽然米达就象是能量本身,仍是平淡,塔尔抱着他犹如抱着一块能量仿造的床木板,让人生不出任何心里涟漪。

    “我还记得你是杨明华的样子。”米达还在说着让人扫兴的话。

    这刻暖昧的时候,他在提醒着塔尔,他是不会把它当女性来爱的,他也没有表达的爱意。

    如同人生活在空气中,又如何表达空气呢?

    他们本身就生存在爱的能量中,而这种能量也仍旧是平淡,毫无激情,兴奋可言。

    他们不是人类。

    对爱有肢体动作的展示表达,比如亲吻或拥抱,那是人类。

    他们是理智的,爱的能量不能成为他们的羁绊。

    虽然种族中有可能为了繁衍后代,但他们有别的可行的不接触方式。

    “我己忘了。”塔尔否定它曾是的样子。

    那象它的前世。

    “那时的你具有挑战性。”米达似乎在轻笑,他经常威逼利诱,那时是杨明华的塔尔,看塔尔气的暴跳如雷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现在呢?”塔尔仿佛呓语似的问。

    “现在你让自己活的象个真的人类,心里的渴望永远不满足,只想着要,还要更多,欲求不满。”米达嗤笑着,虽然最后一个词不太贴切。

    塔尔就象个喜欢上吃糖的小孩,任性地开始知道要它想要的糖果,一次又一次索求。

    塔尔不回应,似乎在思索他说的话中意味。

    即使被嘲笑,塔尔仍然是轻柔地说着:“塔尔之芯会吸收能量,当你是为能量团形式的时候,你就让我都吸收了吧。”

    米达不置可否地失笑:“你可吸收不了,我的能量太大,你这个芯片它虽然不属于地球,但毕竟它还是属于不同的物质形式,当芯片吸收太多,承受不了,它就会爆炸毁灭了。”

    “那就让我毁灭好了。”塔尔随口毫不在意地说。

    米达怔了下,一把推开它,床边站住,他脸色变严肃。

    他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塔尔是真的开始执着迷恋他了。

    虽然不知道这种原因怎么引起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女性身体,这个孕妇身份,也许是因为肚中那个小生命引发了塔尔的泛滥爱心。

    “还有几个月。”米达出声提醒着:“你应该学会忍耐。”等那个存在体诞生,塔尔就可以换下一个至少具有一些积极性的身体了。

    但是换上的身体都是已死亡的,似乎也不具备生命积极和活跃的特性,却会带些厌弃消沉的影响。

    塔尔这个身体里的存在体选择了自杀离开,现在这个身体又怀上孕,身体变化着,还又处于孤立,时常受挫的状态。

    米达也似乎能理解塔尔无处着落,没有归属感,陷入人类群体意识,被左右拉扯的迷茫失方向感的状态。

    塔尔被这个物质身体影响了,也许跟它体内那个正在生长的人类胚胎有关。

    但这种状态只要离开这具身体,应该就会自动解除了。

    ”我不。”但是当下,塔尔执拗着,坚持着,它偏头,眼中闪现着晶亮的光彩:“米达,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你做这个孩子的名义父亲。”

    “住嘴。”米达忍不住责备的语气,很不满,一个芯片人而已,怎么可以对他有眷恋,而妄想要更多?

    虽然他能理解塔尔表现的这一切并不会持久。

    但这一刻,是塔尔不愿主导身体而引发的,这象是这个身体对他产生了爱意。

    “米达。”塔尔不管不顾,跳下床扑向他,张臂就又去抱他。

    不过它扑了个空,在它眼前,米达如同影子一般在夜色里融化,消失了踪影。

    塔尔跌在床边柜孑那,额头撞在立体柜子的边角上,有些痛,大概撞红了,样子狼狈。

    但它似乎根本无所谓地跌坐在那冰凉的地上,也许在反省,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外面雨声下的愈发大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天气却又马上好转,万里无云,天空明媚,小鸟啼鸣,彰显着这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不过,安家也迎来了不速之客,仲义宝。

    从这场车祸纠纷中还没解脱出来,虽然行车记录仪显示这是一场意外,但是仍有连带责任,虽然有车险,货车司机当然也要赔。

    但仲义宝他也必须赔偿死者家属不小的一笔赔偿金,这当然也令仲义宝心中恼火,但是他想到了塔尔,当初塔尔答应出一笔十万的封口费。

    现在他就上门讨要了。驾驶执照被扣留,车也不能开了,骑的摩托车来,他现在也对女色没心思了,只有一个想法,要钱。

    见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敢来找它,而且昨晚受挫,再见到仲义宝,塔尔脸色己很不好看了,还是一大早如同债主似的上门的傢伙,它盘算着对付之法。

    一见塔尔,仲义宝就毫不顾忌,嚷嚷着伸手就要:“把欠我的钱还我。”

    这令安母诧异,她没认错,就是当初那过路的面包车上下来的二人中之一,她女儿什么时候欠人家钱了?又是欠了多少?

    但塔尔似乎怕安家父母知道更多真相发怒,直接把仲义宝拉出了门,沉着脸,很小声:“你小点声。”

    这令仲义宝得意,如同抓到把柄:“把钱拿来什么都好说。”

    他上下打量着塔尔,毫不顾虑淫邪的目光:“你如果敢不给,可别后悔,到时我肯定让你卖身抵债。”

    塔尔心里恼怒,表面淡然若素:“你同伴已死一个了。”

    “你就以为我沒同伴了?”仲义宝斜视着它,一副不屑而痞子的口吻:“我的人多着,你要是不怕死,我可以再叫几个兄弟上门。”

    他把脸一沉,低声威胁着:“废话少说,拿钱来,十万一分不准少。”

    这一家就一个年轻女儿,一对上年纪的父母,仲义宝并不放眼里,认为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而且吃定了。

    申大元死了,没人与他分这笔钱了。

    塔尔冷冷盯着他,它再次想到哈戈的话,杀了第一个还会有第二个。

    如果这个人类主动挑衅的话,它不介意也一并解决了。

    “在银行里,你跟我去拿。”塔尔似乎妥协了说。

    “你可别想耍花招,我跟你说,我可知道你家在哪,你跑得了和尚可跑不了庙。”仲义宝想到申大元对塔尔动邪念后,就莫名离奇的车祸死亡,这就让他有些心里嘀咕,这个安家女孩可能克男人。

    他可不想自招灾殃。

    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应该还是只拿个钱比较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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