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西,黄沙漫天。一望无际,满目昏黄。
一支艳红的送嫁队伍蜿蜒北上,在茫茫沙漠中缓慢挪动,风沙一起,几乎要被吞没。
凄厉怒吼的风声中,夹杂着呜呜咽咽的歌声。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飘飘渺渺,诉不尽的凄凉。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又是一阵滚滚风烟过,盖过了女子低回婉转的歌声。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送嫁队伍中有一架六匹马齐拉的奢华马车,西北的狂风吹得车帘忽上忽下,隐约间露出一个红衣身影,若隐若现的白皙侧脸好似滚落在黄沙里的遗世明珠。
“之子于归……”歌声断断续续,悠扬飘散在空中。
有个姑娘要出嫁……百里车队送走她……
画面一转,送嫁的艳红变成了伏尸遍野的暗红。嘶鸣的马啸、堆叠的尸体、倾斜的刀戟……蜿蜒的血水染红了成片的黄沙。
“保护公主!护驾……”
“厥子来了!快跑啊……”
“护驾……来人……”
混乱中,马车被掀翻,穿着鲜红嫁衣的女子摔出车外,一溜打扮怪异的骑兵飞驰而来,扑面的血腥味比黑云压城更令人压抑。
他们口中大声呼喊着,欢快的叫着,手中的弯刀挥舞着。
有人高喊:“是西域狼!……西域狼来了!”
一骑打头,直冲倾倒的马车而来。
一里,一引,一丈,一寻。
明明周围厮杀混乱,护卫林立,他却像入无人之境,单枪匹马,身后霞光万丈,无人近身。
他高立马上,微微倾身向红衣女子伸出右手:“跟我走。”
他的手上还带着血,滴滴哒哒的血水从指尖向下蔓延。
红衣公主跌坐在地上,僵硬如一尊雕像,那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倒映出一张布满污垢、血水、黄沙的脸。
虽然满脸污浊,脏兮兮地掩盖住了大部分五官,但是那双充满攻击性、嗜血、锐利的眼睛却让人害怕。
好像是被一匹狼盯住,猛的就要冲上来咬你一口。
真的就是一匹狼!嗷地扑过来!
“啊!”
李软软猛的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缓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格外清晰,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个被称为“西域狼”的男人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野性和狼性。现在回想起来,李软软还瑟瑟发抖,他要吃人吧。
这不是李软软第一次做关于这位小公主的梦。准确来说,从十岁起,每月的月圆之夜,她都会梦见这位小公主。模模糊糊,隐隐约约,零零散散。不知姓名,不知年代,不知因缘。
断断续续一梦八年,随着年岁越大,梦里的情景也越加清晰、连贯。
就这样梦里看花般,李软软在梦中亲历了小公主的出生到长大,从锦衣玉食、宫仆环绕到皇朝倾覆、战火四起。
李软软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梦中,小公主和亲了,远离故土,北上西域。
耳边好像还能听到凄凄沥沥的歌声:“之子于归……之子于归……”
谁能想到是那样一个血腥的结局。
根据梦中人穿的衣服和生活环境,李软软觉得这是一个类似晚唐的朝代,她也曾在网上查过资料,关于晚唐、关于“亡朝小公主”等等,但是晚唐政治本就混乱,唐末小国众多、朝代更迭频繁,李软软能查到的史料实在有限,也无从解释她的梦境。
不过,无所谓。她已经从被怪异的梦境困扰、吓哭到现在的安之若素、无动于衷。除了在梦中的那种感同身受和强烈的情感刺激,在现实生活中这个梦影响不到她丝毫。
还记得,十岁刚开始做梦的时候,她常常半夜哭醒,醒来后目光呆滞,曾一度吓坏父母,财大气粗的爸爸妈妈带着李软软看心理医生、求神拜佛、甚至还请了不少“大仙”来家里调风水,能想到的都做了一遍,结果到了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梦境还是如期而至,除非李软软硬撑一晚不睡觉。
折腾到后来,李软软实在是不忍心再面对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叹息,没有再告诉过任何人她的梦境。家里人都以为梦魇的事过去了,李软软也一路健康成长,“小公主”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她不知道这个梦还要做多久,但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要起床了!
藏好秘密,又是美好的一天。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