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南茵再次来到兰誉。与上次不同,服务员领着她穿过两重天井,走进最深处一座古式的四合院。碧瓦红墙环绕,绿竹掩映门扉,早春数株梅花点缀着漠漠清寒。入口处有块巨大寿山石充当天然影壁,恰好挡住背后的温泉水池。热气升腾的奶池中泡着两三个人,呢喃声持续钻入耳中,直到靠近正厅,才被房间里古琴的清音逸响盖过。
室内完全另一番景象。博山炉吐着袅袅轻烟,两名汉服美女或当窗抚琴,或临案烹茶,阮时言在跟人下棋,眉头轻蹙旋即舒展,落子后连提三子。“顾承泽你要输啦。”旁观的人竟是付南茵见过的,晏安。顾承泽抓住他想扰乱棋盘的手,放在嘴边呵着,“乖。”他嘟起嘴满脸不开心,转头看到付南茵,瞬间绽出灿烂的笑,甩开顾承泽的手站起来,“不陪你了。”
“姐姐。”男孩唇红齿白,咧嘴一笑。“你终于来了,跟他们在一起,真是无聊他妈给无聊开门——无聊到家了。”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我是晏安,你叫我安安就好。”“我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我叫你姐姐好不好,就觉得你好亲切……”
“好。”付南茵借着喝茶的机会到窗边坐下,他紧挨过来,“姐姐,我能邀请你来看我的比赛吗?”他正在参加莱市电视台举办的星光少年选秀节目,马上要到决赛直播,每个进入决赛的选手都可以邀请亲朋好友去现场。“我姐姐生了很严重的病,不能到现场去。送我出道是姐姐的梦想,她却不能亲眼看着我圆梦……”晶莹泪珠挂在睫毛上,轻轻颤抖着。付南茵朝他伸出手,“票给我。”
“什么?”入场券在半空被截胡,阮时言结束他的棋局过来凑热闹。“就一张?”
“阮先生也来吗?”晏安睁大眼睛。
“你想去?”阮时言揽住付南茵的腰,用另一只手拨动她耳垂下的银色蝴蝶耳饰,这是他早上亲自给她挑的。他说话时几乎伏在她耳边,付南茵不自觉地偏过头,在两人间留出足够的缝隙,斜觑着他问,“可以吗?”
决赛那天晚上,阮时言竟真的陪付南茵去了现场。晏安知道他们过来,提前让经纪人到停车场等着,先带他们去后台。
“姐姐?”经纪人小a没见过付南茵,只听晏安说姐姐要来,以为是他亲姐姐。等看到紧接着她下车的阮时言,他脸颊不动声色地抖了抖。“阮……阮先生。”
顾承泽下午就在现场,一直陪着晏安彩排,这会儿被节目导演、制片人和电视台领导围着恭敬。阮时言从旁边走过被他们认出来,不得不加入进去。付南茵独自随小a去找晏安。
化妆室像火车里的卧铺车厢一样,一间挨着一间。今晚除了进入决赛的选手,还请了近百位偶像明星。他们按照咖位大小,享受或大或小,或单独或合用的休息室。晏安的化妆休息室位于最里侧,跟其它房间隔开一个人行通道,是最大也最特殊的一个房间。
付南茵抱着花出现在在门口,发现房间摆满花束和花篮,还挤着十几个好看的男孩女孩。晏安介绍说是参加节目认识的朋友,大多是之前淘汰的选手,女孩子们也是他们带来的。
“哇哦,晏安你姐姐好漂亮!”
“姐姐比女明星好看多了。”
“姐姐准不准备出道?我们公司招新练习生。”
“下一季星光少女,姐姐报名参加吧,肯定能c位出道。”
“姐姐有男朋友吗?”
大家围着她起哄。不一会儿,齐刷刷掏出手机,请求扫码加好友。晏安半恼半笑地把人扫地出门,说要跟姐姐单独说话。
“别理他们,姐姐喝水。”他笑得有些羞赧,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递给她,是节目赞助品牌“壹泽”,顾氏集团旗下子公司的产品。
“恭喜,准备好了吗?”
据说,最终20人进入决赛,但只有11个人能组成偶像组合出道。今晚,20位练习生将进行最后的个人表演赛,最后由观众和网友投票,选出排名前11的出道成员。晏安从海选到决赛,一直都是处于话题中心的选手。报名阶段凭借一张街拍震惊全网,收割无数哭喊“美人老婆”的泥塑粉。几次公演舞后,跟几个top选手都有经典互动名场面,以一己之力养活多个爆款cp。虽然实力稍微不那么突出,他依旧凭借逆天颜值和社交热度稳居粉丝投票榜前11。
“我紧张。”他今晚的终演曲目是一首古风歌,在付南茵鼓励下,他清唱一遍。“怎么样?”满眼期待她的反馈。
“很……很好。”付南茵上次听到这么离谱的跑调,还是林晴朗在ktv念经。
“你觉得我可以进前五吗?”男孩儿充满期许的眼神动人心魄。她喝口水,盯住瓶子包装上他的图像,低头莞尔,“当然,前三名也没问题。”
“第二名,晏安!!!”主持人激动地揭晓排名,近十万人的直播场馆陷入沸腾。
付南茵坐在vvip坐席,身后呼喊像海啸般袭来,夹杂着不同声音,左耳是“晏安晏安,一往无前”,右耳是“黑幕黑幕,皇族爆扑”。
“谢谢谢谢……呜呜呜……谢谢我的粉丝,没有你们的支持,我坚持不到现在。我知道,我现在的才华远远配不上优秀的你们,所以请你们监督我鞭策我,我们一起堂堂正正走下去。”
观众席上又是一阵山呼海啸,一边是“配得上,配得上”,一边是“你不配,你不配”。
“最后,我要谢谢爱我的……朋友,还有我姐。从小到大,她对我说得最多的就是,‘安安,你一定要走出去,替我走出去’,现在站上梦想的舞台,即将踏上崭新的人生路,希望她祝福我。如果她在看直播,我想对她说,‘姐,现在该你走出去了’。”
聚光灯下,美人数行泪,人间万斛珠。众人凝神屏息,仿佛看到神迹。
付南茵下意识转头看向左侧,顾承泽神情静穆,整个失魂一般。
“你哭得比他好。”阮时言探出头截住她的视线,“回家吧。”
场馆外热闹得像在过年。广场被十几家粉丝群分割,粉丝大多是高中生或大学生,他们举着五颜六色的应援灯、应援横幅,声嘶力竭喊应援口号,此起彼伏,东边盖过西边,南边压倒北边。爱豆们或许根本听不到看不到,并不影响粉丝掏空自己给哥哥们最好的排面。
“砰砰砰”绚烂烟花将狂欢庆典推向高潮。同一时刻,无数人仰起头欣赏它们的美丽,惊叹背后奢华心意。烟花燃尽生命拼出一行字,“恭喜安安出道”。
付南茵恰好见证这一幕。她趴在半降的车窗上拍下照片,发给晏安,收到他一个羞羞脸表情。舞台上的他,大多时候是腼腆害羞的。唱歌羞红脸,发言哭红眼,说话总是轻声细气,娇娇怯怯,很难不激发他人的保护欲。她又想到阮时言,他竟也在盯着自己,漆黑眸子浸在雾霭沉沉的深海里,溢出的冷气令她莫名打着寒噤。
“我想看你哭。”付南茵认真凝听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她曾以难于启齿的经历,得到一条血泪教训,阮时言从不说笑话,即使听来像醉话、疯话。“现在。”
车子驶上高速。
付南茵仰面躺在座椅上,看着阮时言眼睛里自己的影子,忽近忽远,忽进忽出。她忽然想起初次见他,还有更早之前的了解,她心底泛起一丝丝悔意。阮时言对她眼下仍不专心十分不满,折腾得比以往更过分,付南茵终于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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