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收拾得很是干净,池子边的绿柳不住的随风飘扬,池面上飘着几朵水莲花,被巴掌大的绿色叶子衬着,娇艳欲滴。(小说文学网)绿柳掩映中有一个小亭子,里边的石桌上摆着一些瓜果糕点,桌子边团团的坐了一圈人,身后还站了不少丫鬟婆子。

    “三婶娘,你这园子虽然比家里的小,可却很精致。”春华到处打量着园中美景,见太湖石下边的阴凉处还放着一扇插屏,很是惊讶:“为何把插屏放在那里?”

    季书娘颇为骄傲的看了身边的春华一眼,疼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还不都是春华的主意?每隔十日便会讲珍珑坊最新的绣品摆放在这前院供熟客来观赏,她的道理可多了,还不只能依着她?”

    容大奶奶笑道:“你倒也奇怪了,秋华的主意挺不错,我看珍珑坊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瞥眼瞧了瞧秋华,容大奶奶逗着她道:“秋华,你敢不敢去杭州开家珍珑坊?”

    秋华仰头答道:“大伯娘,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意。”

    容二奶奶在一旁惊奇的睁眼,将手中那块帕子伸了出来道:“秋华,你怎么想将铺子开到杭州去?苏杭那边刺绣可是顶有名气的,难道你还能在那到处都是绣坊的地方赚到银子?你瞧瞧这帕子,乃是杭州飞针坊的绣品,甚是精美,咱们珍绣坊的东西能在那边卖得动?”

    容大奶奶将帕子接过来看了看,朝容二奶奶扔了个白眼球儿:“你怎么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素日里也该带着珍珑坊的东西到身上,看到相熟的也可以做个推介。”

    容二奶奶讪笑道:“还不是夫君喜欢苏杭的绣品,上次去那边参加文友的酒会买了些回来,我见他喜欢便带着在身上。”

    “哎呦呦,二弟可真是糊涂,自家开这绣坊,到别人那去买绣品!”容大奶奶只是满眼的笑:“果然是书呆子!”

    秋华将那帕子拿了过来和季书娘一起看了看,她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容来:“大伯娘,二伯娘,苏杭刺绣虽然著名,但我母亲的这种绣法与那边的完全不同,自有自己的风格,看惯了苏绣再来看我母亲的绣品,自然觉得新鲜些。况且苏杭乃是大周绣品出产最多之处,四方客商都喜欢直接去杭州采买绣品,咱们珍珑坊去那边开分号自然也能有更多机会。”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听着也沉默不语,季书娘看她们两人这模样,有些担心,推了推秋华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别想马上便吃成个大胖子,你两位伯娘在呢,由她们拿着主意便是,你不要总以为自己想的便是对的。”

    秋华摇了摇头,她想去杭州开绣坊不是一时的主意,已经想了很久。三家铺子里边,广陵的珍珑坊是最赚钱的,每年大约能赚到两万多两银子,还不是因着地理位置?杭州相对于广陵来说便更有利,处于运河之畔,又是大周绣品交易的中心,她有信心让珍珑坊在杭州的绣坊里有一席之地。

    隔了好半日,容大奶奶才开了口:“这个,还得仔细想想才行。”

    春华在旁边听了好半日,见母亲还没有表态下来,撅嘴道:“母亲,我相信秋华,咱们便将珍珑坊开到杭州去!”

    夏华也连连点头,细声细气道:“是呀,不是说珍珑坊是我们姐妹们的?那我们便按照秋华的想法去做!”

    容大奶奶笑道:“看这些小猴儿都着急起来了!这珍珑坊要开到杭州去,少说也得要投将近一万两的银子,可不能被你们三姐妹轻飘飘的一口气便给弄没了!咱们得先去杭州看看行情!”

    春华一听这个提议便欢喜:“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天天闷在家里,可要被闷坏了!”

    容二奶奶抿嘴笑道:“反正现儿婆婆让碧芳院那个跟着她主理中馈,这容府反正是没咱们俩的事,不如带她们到外边游玩,这由头嘛……”她笑嘻嘻的瞄了一眼春华:“咱们是去杭州给春华采买嫁妆的!”

    春华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想起那白衣少年来,不由得低下头去,不敢再插嘴。秋华听了这话也是连连点头,说实在话,从出生便呆在江陵,中间只跟着大伯娘去了趟广陵,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枯燥。

    正在说着话,忽然见前边铺子的后门开了,大牛陪着一位客人走了过来,见着亭子里边有一群女子,那位客人愣了一下:“既然有女眷在,那我就下午再来看罢。”

    秋华站起身来一看,原来正是那位郑青云郑老板,于是喊住了他:“郑老爷,不妨事,你可随意看看,我们进后边院子去便是。”

    郑青云听得声音耳熟,抬起头来一看,原来是容四小姐,她身旁坐着三位妇人还有两位年轻小姐,看来该是容府的女眷。他赶紧作了个揖:“打扰了各位雅兴,郑某唐突了,实在过意不去。”

    秋华笑道:“原是我们没有注意到时间,哪里能怪得上郑老爷呢。”

    容大奶奶望了望天边的日天,哟了一声:“竟然不早了,书娘,我们先回容府了,改日再来看你罢。”

    季书娘站了起来笑着送别了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有如弱柳扶风般由李妈妈和松砚扶着到里边院子去了。郑青云看着那纤细的身影不免有些奇怪,这女子究竟是谁?她若是容家的女眷,为何不回容府反而去了后院?

    秋华见郑青云看得出神,轻轻咳嗽了一声:“郑老爷,珍珑坊这批绣品里有一件插屏极为精致,郑老爷看看可否喜欢?”

    郑青云这才恍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脸色有些尴尬,胡乱应了几句,由大牛陪同着往那插屏处去了。秋华看着他的背影,脑袋里边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这郑老爷是兴丰粮肆的老板,自己能不能请他帮忙取了祖母和贾安柔在公中贪墨的证据呢?例如要兴丰粮肆去联系卖米的事宜,看看究竟她们在其中会能渔利多少。

    若是自己有了这个证据,加上贾安柔私藏随云苑主仆的月例银子,捅到祖父那边去,不怕祖母不将账簿子交到大伯娘手里。秋华坐在凉亭里边,眼睛只是愣愣的看着湖中的水莲花,脑子里有千万个主意,只在转个不休。

    “容四小姐。”郑青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秋华抬起头来,才恍然惊觉那郑青云已经站在凉亭外边:“那插屏多少银子?花样很是别致,我想买下来。”

    秋华翻了翻阮大牛递上来的册子翻了翻,笑盈盈道:“这原价是四百两,郑老爷这样看得起我们珍珑坊,上次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这插屏便做价三百八十两罢。”

    郑青云听着她前边说得委婉客气,原以为她会说半价,没想她后边却只少了二十两,心中暗笑这容四小姐真真是会做生意,笼络人心和赚银子两不误。可那插屏他也着实喜欢,所以便没有计较:“那我定下了,今日下午送去我宅子罢。”

    阮大牛欢喜的点了点头:“郑老爷放心,大牛亲自来送!”

    秋华的那个主意挂在舌尖上直打转,在郑青云转身的那一瞬间终于脱口而出:“郑老爷,请留步,我还有一笔大买卖想和你做,不知道郑老爷有没有兴趣。”

    郑青云一愣,转过来瞧向了秋华:“大买卖?我买绣品只是爱好而已,却没有想做绣品这一行的想法。”

    秋华笑了笑道:“郑老爷,却不用你改行,还是做你的本行生意。”见郑青云有些迷惑,秋华吩咐阮大牛去沏茶过来,请了郑青云道凉亭里边来,和他细细说了下自己的主意:“实不相瞒,秋华此次求郑老爷帮忙出于私心,郑老爷可能也会觉得秋华做得太过了些,可秋华实在觉得母亲委屈,想要为她出口恶气。”

    郑青云一愣,忽然反应过来,方才那位进后院的夫人,便该是秋华的母亲,前不久和离出府的容家三少奶奶。

    长宁侯府的三少奶奶和离出府,容家马上扶正了一个姨娘,这件事儿虽然容家极力掩盖,可这公案还是没有瞒得下来,不多时江陵城皆知了这件事。但凡家中有姨娘的,个个都在讥笑这容家可真是新鲜,竟然将一个姨娘扶正了,那些姨娘们一个个捶胸顿足,只恨自己没有这福气进长宁侯府做小妾,说不定现儿已经是正牌的少奶奶了。

    “容家这不是宠妾灭妻不是?”街头巷尾人人都在说这起公案,眼中带着不屑:“高门大户扶正了一个姨娘,这说出去都够丢脸的!”

    “也不能怪容家,谁叫他们以前府里都没有姨娘呢?”有人在一旁幸灾乐祸:“若是以前府里头有一堆姨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也不会这般荒唐了。”

    有觉得自己百事知晓的人在一旁只是冷笑:“你们知道什么?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那容家三爷在觐见太后娘娘的时候便说到要将那姨娘扶正,不知怎么着,太后娘娘竟然答应了!”

    “这不还是要落在那容家三爷身上?”有人摇头,连连叹气:“容家也就出了他这一个!本以为他该与那姨娘情深意重,这才舍着冒犯太后娘娘的危险去替姨娘讨名分,可没想到他转眼便在牡丹阁与那飞絮搂在了一处!”

    这件事儿让江陵城的人再一次见识到了容家三爷的脸皮之厚,个个都在惋惜着这容府先前的三少奶奶可真是命苦,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胡作非为的主,也同时又觉得离开了容府也对,这容家三爷和那姨娘,这才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郑青云想起方才见着的那位夫人,容貌倒是秀丽,可脸色苍白,身子瘦弱,看起来是受了不少苦,这时脑子里又浮现出家中的那幅万里江山的屏风来,摆在大堂里边,任谁见了都啧啧惊叹这绣工精巧,这万里江山气魄宏大。

    那绣品便是这女子一针一针亲手绣出来的?真真是有才情!只可惜那容家三爷不知道好,这么一个好女子便被他如弃草芥般赶出了容府。想到这里,郑青云心里忽然豪气如云,朝秋华点点头道:“你说说看,我做什么能够帮到你们母女?”

    秋华见郑青云答应了,心里欢喜,对他说道:“郑老爷,我也不要你去做别的事儿,只是希望你的兴丰粮肆能卖米给我们容家。”

    郑青云一愣:“你们容家的米一直是兴丰粮肆供的,这江陵城可至少有一半米是从我们家出去的,我和你们们容家可一直是有生意上的来往。”

    第一百二十章容府女眷游杭州

    夏蝉在枝头长鸣着,阳光照在它薄薄的蝉翼上,忽然明晃晃的一闪,那透明的翅膀竟然也能发出明亮的光来刺着人的眼睛。凉亭里边静静的一片,没了声响,秋华坐在那里,眼睛望着那一池水莲,心里不住的在掂量。

    若是请郑老爷将最近半年的账簿调出来查查容家的交易,虽然方便,可毕竟会让郑老爷名声上有些损失,怎么能随意将买家的交易泄露给了旁人呢?

    郑青云见秋华忽然又没得声响,心里奇怪:“容四小姐,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秋华抬起头来,笑容满脸道:“郑老爷,你能不能让你手下的伙计扮成和你们兴丰粮肆竞争的对手,去容府联系这粮米的买卖?”

    郑青云讶异的看着秋华,她若是想知道容夫人有没有在粮米价格上做手脚,只消让他查下与容家的交易册子便知道了,何故多此一举?见秋华笑意盈盈,突然想到她是在为自己着想,怕这事情捅出来自己名声受损,不由得心里直赞这容四小姐心细如发。

    “这笔生意里所亏的银子,我来补足。”见郑青云忽然没有回答,秋华有些紧张,望着郑青云道:“叫你那伙计每担米压半两银子的价格,依着我祖母的性子,不会不上当,她肯定会要那价格低的。”

    郑青云点了点头,看起来这容四小姐是想扳倒她祖母容夫人了。容家的生意是他亲自经手的,既然容四小姐为他的名誉着想,那他也就顺了她的心意便是。兴丰粮肆在江陵和周边郡县都有分号,随便调个掌柜的来冒充,即算容夫人知道了他的身份,也还会以为是这掌柜的想另外赚一笔,这才背着自己瞒了真姓名来与她做交易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等着郑老爷的消息了。”秋华站起来向郑青云行了一礼:“郑老爷再转转罢,这次来的绣品可不少。”

    郑青云哈哈一笑道:“你都已经在插屏上赚了我一笔银子了,还想着从我这边扒拉银子去呢!我可不上当,先回去了!”转身跟着阮大牛往外边去了。

    郑青云穿着蓝色湖绸长袍,微风吹得他的袍子一角不住的翻了起来,卷着他的腿,露出了一双黑色的绒布鞋面儿。秋华出神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边想着这世上还是好人多,这郑老爷,自己原本与他素昧平生,竟然如此肯出手相助,真真是古道热肠。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回了容府以后,两人合计了下,觉得是该带着女儿们到处去走:“现儿都不带她们出去游山玩水,等到女儿都嫁人了,身边连个陪的人都没有!”

    嘉懋在旁边嬉皮笑脸道:“不是还有儿子在吗?到时候儿子儿媳陪着娘到处去逛!”

    容大奶奶笑着啐了他一口:“才十四岁就想着要讨媳妇了,到时候还不把娘丢在脑袋后边?我可不敢想着你娶了媳妇还记得要陪着娘倒外边去逛!”

    嘉荣在一旁赶紧向容二奶奶表忠心:“娘,我可不要娶媳妇,就陪你一辈子!”容二奶奶伸出手去拧住了他的耳朵:“你少来哄我!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儿我便会答应你不是?你在家好好带着嘉瑞便是!你是男子,以后出去的机会多得是,不要看你妹妹跟着娘去外边走一趟就眼热!”

    嘉懋和嘉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都耷拉着眉毛,有些泄气:“原来娘只疼着妹妹的!”

    可不管怎么说,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也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第二日去主院请安的时候,便向容老爷和容夫人提起要去杭州替春华采买嫁妆的事儿。容夫人听了便皱起了眉头:“去杭州得花费多少钱?为何一定要去杭州采买?”转着眼睛想了想:“秋华不是开了个绣坊吗?就到她那绣坊里拿货,给她成本价便是。”

    容老爷听夫人说得有些不像话,赶紧出声制止:“杭州乃是大周绣品最多的地方,去那里买自然是最合适的,而且可以顺便在杭州游览一番。所谓杭州自古繁华,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孙女们天天都在容家园子里转来转去,也没去过外边游玩,这样既能采买春华的嫁妆,又能到外边增加阅历,如何不好!”

    容大奶奶听着容老爷准了,不由笑得开心:“公公见多识广,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容二奶奶在旁边添上了一句:“还用说吗?公公可是先皇御封的长宁侯,自然是有大胸襟之人!”

    容老爷被两位媳妇吹捧得飘飘然,更是欢喜,对容夫人道:“出门游历少不得要玩银子,春华的嫁妆也是公中要出的,你快先取一万五千两银子给老大媳妇拿着,三千两是路上花销,一万二千俩算在春华置办嫁妆里边,记得分明些。”

    容夫人听着又要挖去一万五千两,心疼得没有办法,只是容老爷已经开了口,自己也不能反驳,只能怏怏的应了一句,交代沈妈妈带了桂妈妈去华瑞堂那边支银票。

    贾安柔正坐在华瑞堂上和那些管事婆子说着闲话,见沈妈妈带着桂妈妈来支银子,一看数目竟然要一万五千两,唬了一跳,望了望桂妈妈道:“大少奶奶做何事要一万五千两银子?”

    桂妈妈也不搭理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老爷夫人都准许了的事情,难道三少奶奶还要出言反对不成?”

    贾安柔仔细看了看那私章,确实是容夫人的,又是沈妈妈带了过来,自然不会有假,只能开了库房的门拿了银票出来交给了桂妈妈,心里犹自疑惑,望着沈妈妈使了个眼色,沈妈妈会意,等着桂妈妈出了华瑞堂,这才凑过去小声说:“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要带着大小姐二小姐和四小姐去杭州采买大小姐的嫁妆!”说罢脸上有一种愤怒的神色:“还不是在家里闷得慌了,想出去游山玩水?”

    听了这话贾安柔心里只是不忿,真也想跟着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一起回娘家去,可究竟又舍不得不跟在容夫人身边管账,想来想去打算着送了淑华回杭州一趟便好,于是抽个空子跑去了流朱阁。

    容大奶奶见着贾安柔带着一堆东西来找她,自然知道是为着去杭州的事情,见她提出要将淑华也带了去,不由得有几分为难:“你们家淑华素来和我们家春华有些不对盘,万一路上争吵起来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敢担保。”

    贾安柔听着只是一脸陪着笑:“哪能呢,我让林妈妈和秋芝陪着她,若是她对春华不敬,只管好好教训便是。”

    听着贾安柔这般说,容大奶奶也不好回绝,只得答应下来。贾安柔喜不自胜,回了碧芳院便赶紧收拾了淑华的东西,第二日又去江陵街上采买了些礼品,叮嘱着淑华要亲自交到外祖母手里。

    淑华起先听着说去杭州走亲戚,也甚是高兴,后来又听说贾安柔不去,让她跟着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只是撅起嘴来不乐意:“娘,我不去了!跟春华那几姐妹一起去,不是送上去受欺负吗?”

    贾安柔赶紧搂了她在怀里安慰着她,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来:“淑华,现儿你已经是嫡女了,她们再敢欺负你,你也不用怕!去杭州肯定是要坐船的,若是那容秋华欺负你,你趁着她不注意将她推到江里边去,也让她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淑华听了张大了嘴巴,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来 :“娘,你说得对!要是将推下去淹死了,那我爹就只有我和玉华两个嫡女了!即便淹不死,也给她一个教训!”

    贾安柔听了连连点头,心里格外高兴,珍珑坊归在秋华名下,若是她此次有去无回,少不了要归三房所有,这才是称心如意呢!“你推她的时候可要做得隐秘些,别让旁人发现你是故意的!先想法子和她争吵,然后佯装生气将她推下去,万一别人说起来,也只是你们姐妹俩吵嘴,一时失手而已!”贾安柔不住的叮嘱着淑华:“你可得机灵点!”

    淑华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道:“娘,你便放心罢!你不是还让秋芝和林妈妈跟着我去吗?她们又不是死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帮我!”

    贾安柔将淑华搂紧了些,喜不自胜:“真是娘的乖孩子,一点就通!”

    过了几日,容大奶奶雇了一艘大船,和容二奶奶一起,带着春华姐妹几人去了码头。春华见淑华由林妈妈和秋芝伴着走了过来,满肚子的不高兴,朝夏华翘了翘嘴巴:“你瞧瞧,那个淑华怎么又跟着来了?”

    夏华摇了摇头,细声细气道:“肯定是一个人在碧芳院不好玩,她那个妹妹玉华,整天都是呆呆的,听旁人说仿佛以后也是这样了。她找不到人玩,自己只能厚着脸皮跟着咱们去杭州了。”

    秋华走在一旁没有说话,刚刚淑华见着她,笑得一脸的甜蜜,秋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杭州是淑华的外祖家,上次见着那贾老爷和贾夫人,看上去也是些厉害人儿,最好不要跟他们沾边,只将淑华送到她外祖家里便早些走开才是。

    望了望身边的飞红和阮妈妈,秋华有了些底气,阮妈妈可是有本领的,若是淑华想暗地里弄些什么名堂来,也该看看能不能从阮妈妈手下逃了过去。这次去杭州,本想拉着母亲一起去,无奈母亲身子没有大好,两位伯娘都赞成她在家休养,也只好让她留在江陵。季书娘不放心,将阮妈妈拨给了秋华:“阮妈妈拳脚好,带着她去也好保护你的周全!”

    第一百二十一章害人不成终害己

    七月末正是盛夏已去但仍然炎热的时分,闷在船舱里只觉得一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衣裳,即便是敞开了窗户也依旧没能让那热气减少一些。到了傍晚时分,那火热的太阳慢慢的落了下去,船舱里春华和夏华挤眉弄眼的望了望,见母亲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 ,拉了秋华便窜到了外边甲板上边去了。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赶紧叫丫鬟婆子追出去:“快些取看着,可别跌到水里边去,那可不是好玩的!”

    淑华本来缩在船舱的一角,听着容大奶奶这般说,心中一动,站起身来带着林妈妈和秋芝也到了外边。甲板上春华和夏华正在好奇的问船老大:“这船去杭州要多长时间?为什么这个船不用你们自己动手去划?”

    眼睛转过去,见秋华正靠着船舷边站着,一只手扶了栏杆正在往江面上看。江面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带着少许黄色的白浪在不住翻腾着。“这有什么好看的!”淑华咕哝了一句,突然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低声吩咐林妈妈道:“我现儿就假装和她闹着玩,你在后边帮着我推她一把。”

    林妈妈拿三角眼儿瞄了瞄春华那个方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淑华提起裙子紧走几步,跑到秋华面前,伸出手去痒她的胳肢窝:“秋华,你怕不怕痒?”

    秋华一惊,转过身来,就见林妈妈的手伸向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往江里推一般,吓得抓紧了栏杆不敢松手,眼见着林妈妈的手就要到自己面前,忽然又停住了,反倒是淑华却好似没有站得住脚,直接从她身上翻了过去,眼见着就要掉进江里。

    “姑娘!”秋芝吓得脸都发白了,若是三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会容府定然会被打死,望着淑华往江面翻落下去,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便抓住了淑华的脚跟,整个人被拖到了栏杆那里,差点也被打翻下去。

    秋芝吃力的拽着淑华的脚跟,可怜巴巴的望着秋华道:“四小姐,你也来搭把手罢,秋芝快要抓不稳了。”

    秋华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寒星般看着她:“你们家小姐方才是来算计我的,难道我不知道?既然她存心想要将我推到江里,我何必又伸手去救她?到时候哪天不注意,又被她使了绊子,我去阴曹地府向谁哭去?”

    秋芝听了这话,脸涨得通红,手却慢慢的在往后溜,淑华在下边发出绝望的喊声:“林妈妈,你快些来救我!”

    秋华往身后一看,林妈妈似乎没有听到淑华的喊声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那脸色看着却是十分的焦急,心里便明了这是阮妈妈做的手脚,放下心来,笑吟吟的看着干过来的春华和夏华道:“淑华有些想不开,要跳江,秋芝拼命在拉着她呢。”

    秋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声音越来越紧张:“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快些来帮帮忙罢!”

    春华探头一看,见淑华整张脸都涨红了,一双手正在努力的扑腾,发髻后边多余的头发本该垂在背后的,可此时却垂在了空中,离江水只有一尺之远,心中不由也有些恐惧,正想吩咐桂妈妈去搭把手,却见下边船舱伸出了一根棍子,棍子一端是一个大铁圈,铁圈上缠着一个渔网。这是船老大方才给她们看过的那捞鱼的杆网,心里这才放下心来,知道秋华掉下去也不打紧,下边有渔网等着呢。于是笑嘻嘻的对秋芝道:“你家姑娘看上去很瘦,其实挺沉的,你也拉了这么久了,真是不容易,还是快快松手罢。”

    淑华在下边听得分明,十分惊骇,大声的叫骂了起来,夏华听着她骂得十分难听,索性伸手在秋芝虎口上掐了一把,秋芝吃疼,伴着一声惨叫,淑华便直直的掉了下去只听到“扑通”的一声,江水竟溅到了第二层的船舷上来了。

    秋芝只觉自己脚一软,跌坐在了甲板上,只是锤着甲板在哭,这时林妈妈却活转过来,冲到船舷边上看着江水湍急,早就不见了淑华的影子,揪住秋芝便打了她两个耳刮子:“你这没用的小**,怎么这般没力气,连姑娘都抓不住!”

    秋芝护着头一边躲闪一边喊:“妈妈,我抓住姑娘的脚时,你为何又站在后边一动不动?这会子却打起我来!莫非不该先打自己?”

    林妈妈听着这话反手就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嚎啕大哭起来,攀了船舷就要往下跳,这边桂妈妈赶紧伸手拦住了她:“林妈妈,何必想不开!三小姐掉到江里去,定然是没有活路了,你莫非还要跟着她去不成?”

    林妈妈嚎得嗓子都要哑了,只是用力掰着桂妈妈的手喊叫:“让我跟着三小姐去,让我去死罢!”桂妈妈的手都被林妈妈抓得去了一块皮,可究竟还是不敢放手,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身后穿来容大奶奶的声音:“什么事儿这般吵吵闹闹的?林妈妈你在这里撒泼给谁看?还不快些给我把嘴巴闭上!”

    容大奶奶说话是出了名的泼辣,她着才一开口,林妈妈便很乖觉的止住了哭声,只能一点点的抽着气,一张老脸被泪水冲得白一块黑一块的——竟然还搽了层白色的官粉!大家见着林妈妈这样子,只是憋在心里笑了个不歇。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我们家姑娘掉江里去了!”林妈妈才止住哭声,忽然又想起身边少了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面前:“这可怎生了得,我们家姑娘可是奶奶的命根子,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就不用回去见奶奶了!”

    “你嚎什么呢,你们家姑娘在下边呢,赶紧将她抱上来,寻套衣裳让她给换了!难道还要那些腌臜的船家汉子看遍她的身子不成?今年虚岁都十岁了,不再是小孩子,已经算得上姑娘家了!”

    听说淑华原来没事,林妈妈慌手慌脚的从甲板上爬起来,瞪了一眼在旁边站着发愣的秋芝道:“你个笨头笨脑的货,还不快去看看姑娘!”

    秋芝被林妈妈骂得缩了缩脖子,连滚带爬的去了下边那层,甲板上的网兜里有一个人,眼睛闭着没有睁开,可林妈妈和秋芝一眼望着便认出那是淑华。见她蜷缩着身子在网兜里边,身子下一滩水,有些摊开了去,就如几条小蛇一般,正慢慢的在甲板上流着。

    “姑娘,姑娘!”秋芝跑过去将那网兜慢慢的揭开,铁圈上便的铁丝勾着淑华的头发,等好不容易将网兜弄开时,淑华头上的如意髻早就已经不成样子,就像锯齿草上的叶子一般不成形状。

    林妈妈怒视着那船老大道:“为何将我家小姐困在这网兜里边?你们该那张软款些的渔网兜着她才是!”

    船老大还没开口,身边有个船工白了林妈妈一眼,愤愤道:“有个网兜子就不错了,还有得你挑?我可提醒你一句,若你再不想办法将她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说不定一样没救!”

    听了这话林妈妈有些慌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陪着笑脸请船老大帮忙。那船老大倒好说话,取出一口大锅来,让林妈妈将淑华肚子贴着锅底放着,背朝上,伸出手来用劲在背上往下按了去。淑华本还是昏昏沉沉,被船老大这猛的一按,伴着一口浊水从她嘴里吐出,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林妈妈先前见着船老大动作粗鲁,本来有些不喜,可见着淑华将水吐了出来,人也清醒了,止不住的向那船老大道谢。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转过脸去,见秋芝捂着脸站在一旁,淑华正恶声恶气道:“真是没用,连我都抓不住,你是故意想要我去死不成?”

    秋芝捂着脸怯怯的说:“姑娘,秋芝实在没得力气了,二小姐又……”

    “你还狡辩!”淑华抬起腿来朝秋芝身上踹了一脚,看得旁边的船老大直摇头,看着这么美貌的一个小姐,竟然如此粗鲁!林妈妈正准备也上去帮着淑华教训秋芝,可觉得有一道视线正往淑华身上盯。她转脸看过去,见那两个年轻的船工正在偷眼看着淑华,这才忽然醒悟到淑华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那轻纱做成的衣裳正贴在她身上,胸前微微的突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林妈妈赶紧拉住了淑华,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姑娘,赶紧去换衣裳罢!等会再收拾这小贱蹄子!”

    淑华顺着林妈妈的视线往下看了过去,看到自己的衣裳粘在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丑,慌忙拔腿便往上边那层跑了过去,林妈妈厉声训斥了秋芝一句,甩开手便跟了过去,留着秋芝还捂着脸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

    “你也别哭了!”船老大走过来好言安慰道:“你们家小姐也是心急才打你的,下次用心点便是了。”

    秋芝绝望的摇了摇头,眼中含着一包泪:“她一直便是这样打我的。”

    旁边一个年轻船工听了也很是生气:“我看那几位小姐里边就只有这位小姐性子不好些,为何你不调去服侍别的小姐呢?”

    秋芝木然的回了一句:“是啊,我为什么不去服侍四小姐呢?”朝那年轻的船工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轻声道:“多谢各位开导。”这才拖着步子往上边那船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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