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淮安侯府也热闹非凡,三老爷公玉宣赶在三十傍晚归家,一家子齐聚老夫人寿春堂,畅饮家宴,爆竹声声,守岁除旧。
年初一,公玉宣随兄长们祭完祖后就领着幼子去了嘉和馆,他昨夜已从母亲口中得知公玉煦想要前去清河祝寿的消息。
看见长得酷似亡妻的女儿,心中酸涩,“姑苏至清河,路途遥远,必定艰辛,为父万分担忧。”
公玉煦正准备开口安慰父亲,公玉宣摆摆手,叹道:“你母亲自嫁到公玉家,就没有回过清河,此行,就当是替你母亲瞧瞧你外祖母吧。”
说完又看了眼幼子,“熙儿还小,就留在家中,我会安排六十护卫随行,切记,路途定加小心,走官道,歇驿站,有事及时给家中来信。”
“我去给你舅父写信,让他派人接应你。”话别后,公玉宣起身离开,依稀可听到口中喃喃: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公玉煦拉着弟弟目送父亲,背影寂寥,形单影只,忍不住潸然泪下。当年她出生时,母亲为她起小名:琼琚儿,以报答郎君恩情。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不过三载,父亲就沧桑了许多。
上元节过后,公玉宣携幼子赴建康上任。二十日,公玉煦辞别淮安侯府众人,在六十名侍卫的护送下,先走水路后转陆路,沿途赏尽南北风光,最终于三月月底,抵达清河郡。
一踏入清河地界,就遇上崔府留在此处等候的两位侍从。留意到马车上公玉氏的家徽后,一人快马加鞭先行回府报信,一人恭恭敬敬地带路,瞧着规矩就很好,公玉煦暗道:清河崔氏不愧为百年世家大族。
行至半途,车队停下,公玉煦掀开马车窗帘,朝外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衣勁裝,高束马尾的少年疾驰而来,后面跟着两个青衣随从,马踏官道,扬起了阵阵黄沙。
两相擦肩而过时,公玉煦见到了那少年的模样,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五官如刀刻一般立体,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那双如寒潭一样寂静的双眸,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崔府侍从见公玉煦好奇,就解释道:“那是清河王世子。”
公玉煦颔首,心下了然,怪不得一副胡人长相,俊美精致,过目难忘。
等车队行到崔府时,崔老夫人早已领着崔家众人候在外门,翘首以盼。
所以当公玉煦一掀开马车门帘,就看到一位面容慈祥、清瘦矍铄、身穿深褐色绣福字褂裙的老妇人在众人的搀扶下跨过门槛朝她疾走而来。
公玉煦从来没有见过外祖母,可当她一见着这位老太太,心头就涌出一番难于言喻的酸涩情感,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亲近之意。
不做猜想,她就知道这位老妇人就是她十四年来从未谋面的外祖母,赶忙下马行礼。
还没等公玉煦弯下腰,崔老夫人就一把搂住她,声音哽咽地泣道:“我的儿,我的儿……”
公玉煦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呜咽哭道:“煦儿拜见外祖母。”
崔老夫人用手帕轻轻地擦着公玉煦的泪脸,而后又捧着仔细端详,嘴里连连说着:“长得真像,长得真像……”
崔夫人轻拭眼角,扬起笑容,“母亲和煦儿快别哭了,今日得见,是喜事儿!”
公玉煦又行礼拜见舅父舅母,一家人相携去往老夫人居所。
到了福禄堂,老夫人事无巨细地询问公玉煦自幼起居,又引见了舅父家中的两位表兄和一位表姐,大表兄崔行之,气质出尘,二表兄崔佑之,少年英朗,表姐崔书之,端庄秀丽,皆是人中龙凤。
半晌过后,老夫人体谅公玉煦舟车劳顿,让她先去歇息,晚上一家人用膳。
晚上就寝前,祖孙俩亲热了半个时辰,崔老夫人免了明日请安,让她好好休整一番,先熟悉熟悉府里,不要觉得拘谨。
翌日辰时,鸟儿在枝头高声清唱。崔书之带了些清河时新的玩意儿看望公玉煦,给她介绍府里状况:自崔老爷去世后,庶子们皆分了出去,如今府里只住着崔舅父一家,主子少,规矩严,下人们不敢糊弄。还嘱咐公玉煦有事只管吩咐仆妇们去做,把这当做自个家,千万不要客气。
公玉煦只觉表姐亲切可人,姐妹俩又谈论起各自生活中的趣事,一时之间,悦仙阁内笑意连连。
说着说着,崔书之移到公玉煦耳边悄悄说起京城近来发生的大事,“听说去年冬日狩猎时,东宫的皇次孙被野熊抓掉了耳朵。”
公玉煦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一方面是对皇孙被野兽伤到感到吃惊,她这一路走的官道,虽赏了沿途风景,却没有特意打听北地大事,更何况涉及皇室这等大事,百姓们自然不敢公开议论,所以她也就没有听到关于皇孙受伤的消息;另一方面,崔书之一眼望去端庄宁静,守礼明矩,没想到竟也会如此八卦,就如同她自己一样,骄纵也好,乖巧也罢,这些表皮下其实掩藏着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崔书之见表妹惊讶模样,稍稍得意,又凑过去小声说道:“平日里为非作歹,侵占民脂民膏,这熊啊,怕是老天爷派来收拾他的。”
皇次孙慕容琢的名声,不说北地百姓心中大为了解,就连远在江南的公玉煦也有所耳闻,对他这一遭遇,实在不能违心叹一句“可惜了!”
而后谈及清河王府的大公子时,崔书之一脸忸怩,手指紧紧攥着丝帕,只赞了句:温文尔雅。公玉煦便心下了解,掩唇偷笑,还被表姐瞪了好几眼。
公玉煦就想起了昨日官道上见到的少年,询问起清河王世子。
崔书之一脸神秘,回头环视左右,打发了婢女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位世子脑袋不好,身患疾病,发起疯来谁都不认,听说打伤过不少下人呢,你提起他做什么,晦气!”
公玉熙对比昨日所见少年,这与表姐口中所述之人,完全联系不上去,心下大惊,暂时按住不表。
但哪想,崔书之又愁眉苦脸起来,“我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伤了大公子。”
公玉煦哭笑不得,又有话头打趣表姐了。
姐妹俩相谈甚欢,眼见着就要到了午膳时间,崔书之提出告辞,又邀请表妹这几日有空的话随她逛逛清河,看看北地最新的衣物饰品、糕点美食、坊间热闹。
临走时,还问了公玉煦是否会骑马,公玉煦点点头,只道会些皮毛。这可不是谦虚,江南女子多娴静,因公玉煦自幼向往游历山川,才央求了父亲准许学骑马,但也没有学出个模样出来。
于是约定个天气好的日子,兄弟姐妹四人结伴游玩云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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