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拨六个人三个都懂腾翔飞行之术,可以带着乐无异与闻人羽,鸡小萌被抢戏,怒潜伏吃东西。叶玑罗本身十秒钟神行千里读条直接闪现到南疆,赶路也并不费什么功夫。

    临近朗德,路上却是听说当年的黑苗寨子已经不复存在,这里只剩下一些良善苗民繁衍生息。

    叶玑罗听了心头稍安,但随后却与众人说想去扫一扫一个故人的墓。

    “我陪她,稍后汇合吧。”琴师如是道。

    此时暮色四合,金日映云,似乎是又想到那年晚春时节,她一时任性,一路风尘来了南疆……那时,她明明知道他是生了病的。

    伸手抚过蔓生的野花,上面还沾着两三点红尘味,由着暖晕似的夕照落在身上。

    “我还记得‘他’应该是葬在这山坳前面的。”

    不知为何,东方就是对叶玑罗此时的反应不喜,便淡淡道:“对你而言,我与顾兰啸,是同一人吗?”

    步子凝滞了一瞬,便又继续向前走,轻声反问:“那你想对我而言,你和厉初篁变成同一人吗?”

    琴师默然。

    转过山脚,藏草丛生之处,隐约见得一方爬满青藤的石碑,隐约露出‘先师顾’三个字,刻得并不好看,可见刻碑者彼时心境不稳。

    并没有拨开丛生青藤,甚至没有扫墓的念头,只是凝立在墓前。

    到底是百年了,过往的事情一一落在眼底,慢慢泛起一些怀念。

    东方不喜她这般神情,总会让他误以为叶玑罗是在怀念他曾经的表象。

    他承认于这情之一字沦陷于凡人的贪婪中,心底想要的是那种燃烧至疯狂的掌控。

    “前尘已过,你的眼界还留在过去?”

    叶玑罗摇摇头道:“不……只是在想,那时究竟是怎看你的。”

    “我感兴趣的是,你现在又该是如何看我。”

    退开一步,明眸半阖,唇角微扬:“你这人是药亦毒,浅酌可清神明目,沉醉则是心毒难剔。”

    琴师伸手抚摩叶玑罗垂在脑后的长长发丝,道:“你是浅酌还是沉醉?”

    叶玑罗看着他的眼睛,笑了:“我懂你七分,于我而言半药半毒足矣,不过你恐怕不满,我从前也便没有多言。”

    “现在便不怕我不悦?”

    “你喜欢我,所以总会妥协我一些不合时宜的行为。”叶玑罗见琴师闭上眼不作答,也知道这出斗嘴上小胜一局,又道:“墓我就不扫了,看不开的有你一个就足够,顾兰啸……我尽量淡忘。”

    懂得了七分,留三分余地,各有秘密,也许会有欺骗,但至少有一方直面谎言,似乎也足够。

    暮色已深,凝立良久,似乎连风也静止了呼啸,那远处传来的轻轻脚步却是踏上山路。

    叶玑罗自修行玄霄修改过的巫族功法,五感异常强大,二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很难让人忘怀。

    “有客来了。”

    待到那人显露出一个轮廓,叶玑罗才眸光微变,随即笑了:“看来我们才是客。”

    ……

    “喵了个咪的,这地方的人一个比一个怪!”

    “这都什么幺蛾子!”

    四人刚一入朗德寨子,便为四周游荡的人一惊。

    云天青本就远远观望此地天候时觉得黑云罩顶有所不妙,待看到寨中游散着目光呆滞中带着嗜血光芒的苗人时才回想起来……

    那年,琼华妖界开战,许多迷失心性入魔的弟子也有这种心魔蒙眼的特征,只不过到底修仙之人,心性比之凡人好些,表面只会显露出暴躁性情,而不会像这些凡人一般,行动间犹如活尸。

    “此地邪气四溢,诸位留神。”

    “当然,显而易见。”

    原因黑影游荡,似人非人,四鬼非鬼,让众人毛骨悚然。

    “啧,老子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云天青一扬下巴,道:“我们走房顶,视野开阔些,下面这帮行尸走肉也不一定上的来。”

    闻人羽点头称是,随即又疑惑道:“云前辈,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以前也见过这样的……来,这是三张清心定志符,你们带着,别让魔……黑雾近身。”

    闻人羽接过来问道:“云前辈自己不需要吗?”

    “我?”云天青颇狡黠地一笑:“我早就习惯了。”

    清心定志符很是有效,一贴在身上便化作一股涓涓碧流,神识为之一醒。

    ……是高阶道门符篆,果然是昆墟曾经盛极一时的那个门派的……遗脉?

    夏夷则留心记下,此时耳际突然传来微弱呼救声,随即西侧宅子火光冲天。

    “有人呼救!”

    “走。”

    起火的是一处民居,门口几个已经丧失清明的寨民一脸扭曲,涎水直流地说着一些胡话。

    众人见状迅速制服他们扑灭大火,才一进门,云天青就被扑上来的一小团人影给死死咬住手臂……有点疼。

    “……这谁家熊孩子。”云天青满脸黑线地拎起来,只见那小孩眼神阴沉一脸暴躁,显然也是受了断魂草影响。

    一个清心定志符拍上去,小孩眼神茫然了一下,松开口喃喃:“……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云天青:……

    随后众人得知此地异状乃是数日前一群形貌似中原人的人带着一株称为忘忧仙树的草来到此寨,说是只要对其许愿任何烦恼都会一消而空,而寨民看到此草生长极其迅速,以为是神迹,所以日日精心照料,没想到它所散发之黑气渐渐侵蚀整个寨子将此地化为死地。

    云天青吐槽道:“卧槽这么跳大神的混话也信,那为何我的大力金刚丸就从来卖不出去?”

    由此可见云师叔他这些年果然越来越堕落了。

    “哼,不知所谓。”

    虚空里传来冷哼一声,乐无异一听这声音就翻了个白眼,对着虚空中慢慢华欣出来的剑灵一阵胃疼:“你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自打晗光剑随身,这自称禺期的剑灵就时不时蹦出来吓他一下,脾气奇臭无比,搞得他很无奈。

    禺期一脸鄙视地对云天青道:“吾在晗光之中视你剑修二人多时,你与那女子一样,虽是一身剑骨峥嵘根基不凡,但为人太过委琐,难叫人心生好感。”

    云天青修炼百年脸皮自然已是厚比城墙,闻言恬不知耻道:“这不是我委琐,显然是叶玑罗先天委琐,我是后天被带出来的沾染上了恶习,你们不要这个眼神,她看过的小黄书摞起来能绕九州一圈。”

    所以互相黑同门是你们琼华剑修的特色吗……

    夏夷则幻灭地想。

    不过到底有了云天青的修为,禺期对破坏断魂草也有了几分底气。

    砍树过程倒是顺顺当当,不过禺期也奇怪为何云天青的体质特殊,似乎是经过什么淬炼一身风木属性十分清净,但又对于如此暴烈的魔气很习惯的样子。

    而且……隐隐有一丝淡淡的荒莽仙神气息,但又与先前那个琴师身上的有所不同,应当是有什么机缘接受了古神传承过,而那个琴师……

    禺期可以毫不怀疑地确定,那个琴师并非这一世是仙人,前世……或许前世中的某一世,定然是上位仙神,他那种堕神气息,比之一般无妄之魔,更有危险性。

    正是这种直觉性的危险,才让禺期不得不隐隐防范着,很少现身。

    断魂树周围魔气环绕,而众人事先依照禺期指点对其有了防范,绕开周围目光呆滞的寨民,便顺利设法灭去了断魂树。

    所幸周围寨民魔化只有几日,很快苏醒过来,而适才那咬人的小孩这才放声大哭起来。

    他的父亲死在这场无妄之灾里。

    “人道多舛。”云天青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口,面色淡淡,似乎已经是经历太多而看惯了沧桑。

    禺期嘲讽道:“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同病相怜之事?”

    “是呀,兄弟倪墙,爱妻阴阳,宗门尽亡,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那年我本以为这是说与他人听。”

    确实是惨极,禺期难得没有再嘲笑,道:“你现在这般,是看开了吗?”

    “我看开与否并不重要,坚信自己所行之路,才是琼华剑修之道。”

    剑修之道,一意孤行。

    夏夷则并没有漏下云天青与那剑灵的低声交谈,听到剑修论道,才对剑修这一类修者有所了然……他们或许大多执拗难近人情,但为人如剑,寒芒出鞘,一往无前。如今修界剑修稀少,约是杂念太多,少了这般孤行之人。

    师尊曾言以他资质本应当修剑,只是约是私心作祟,不欲夏夷则也踏上孤行之路,这才让他转修了道术。

    寨民恢复神智,但大多对自己丧魂失智之事做下的血腥之事无法接受,只是各自茫然地回家看看自己的亲人是否健在,但随即,四下传来不少哭声。

    随即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一个满是嫌弃的陌生声音传来——

    “哪儿来的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嗯?还毁了矩木,真给本座找麻烦。”

    话音一落,一个少女满脸是血地摔在众人面前,四肢怪异地扭曲,细一看,却是头狠狠地拗断到背后,口里发出几声微弱的气声,便眼神空洞地毫无声息了。

    竟然是被拗断四肢虐杀而死……

    “是幼兰姐姐!”小孩一下子认出来,忙扑上去,却见少女已经死去,心头大恸之时,仿佛被无形锁链扣住咽喉,发不出声来。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现身,一瞥众人,冷笑连连:“本座最讨厌听女人小孩的哭声,你们这帮人弄得本座心情不好,正好杀个丑孩子给本座出气。”

    云天青眼光一寒,周身一丝旋风似的青色风暴慢慢浮现:“爷在这轮得到你浪?管你是哪儿的,爷就见不得杀女人,你今天就交代了吧。”

    那油头粉面的男人勃然作色,正欲施法,却骤然感应到背后巨大破风之声,一转头,一个金色身影砸下来。

    轰然一声,原地砸出来个大坑。

    众人只见烟尘中娇容怒色,冷喝道:“老娘也最恨杀女人欺负小孩的,一句话放着我来,管你丫哪儿的,二少奶奶重剑能糊你一熊脸。”

    随即众人便叶玑罗一脚踩在已经被糊成熊脸的男人胸口上,一阵令人骨酸的骨碎声清晰传来。这还不算完,叶玑罗是何等的力气,一脚没踩够,又是一脚,左半边关节折了还一点点地碾着,像是要把他那骨头碾成骨碎……

    油头粉面的男人连叫的力气都没有就痛死过去了。

    师侄威武,师侄霸气。

    众人默默地收了兵器……二少奶奶你这么叼你情缘看了高兴吗。

    他们不知道的是,二少奶奶的情缘比她本人还凶残。

    那油头粉面的男人还带着一些小兵,都穿着与中原人有所不同的异域服饰,刚才那情形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油头粉面的男人被打得秒跪,此时回过神来都一脸惊悚。

    “你……敢如此对巨门大人,流月城大祭司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一落,小兵身后骤然出现一个偃甲巨蝎,尾钩闪着寒芒,一股血腥杀气贯穿全场。

    “诸位可否收手?”与巨蝎不同,那突然出现的声音温淡亲和。

    路尽头,琴师与一个面带木质面具的青年缓步走来,一者仙飘尘渺,一者温润沉稳。

    那些手下见状,知道这一下寡不敌众,纷纷含恨离去。

    叶玑罗见状向琴师道:“这人死有余辜,我晓得留口气的,不妨碍你搜魂。”

    琴师但笑不语。

    反而是乐无异,在那偃甲巨蝎出现一刹,就有一种直觉……直觉来人可能是自己要寻的人。便呆呆地看着那面具青年,讷讷道——

    “你是……”

    “适才听这二位朋友所言,诸位目的已经明了,有朋自远方来,当以真面目示人,容在下介绍一番——”

    面具落下,与沉稳声线不同的是温和明亮的眼眸。

    “在下偃师谢衣,诸位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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