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什么时候有这种危险想法的?”
他答:“黑手党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吧?”
“但是, 「太宰治」这种想法很奇怪啊。”我试图向他剖析自己的想法。
“缘一性格简单好应付,但他又不是笨蛋,而且等待时机的耐心远超常人, 一个月不行就一年,还不行就五年,他迟早会发现不对劲,然后强闯总部大楼。”
异能特务科的确不会在明面上和港黑起冲突, 但无所不能的卧底前辈们可不是吃白饭的,他们个个无孔不入、身怀绝技, 每年都能为部门指标增光添彩;
虽然王权者远离德累斯顿石板会削弱能力, 氏族却没有这种顾虑, 其他人不说, 宗像叔叔肯定一百个愿意派出全能天才·伏见君,补全缘一缺少的战略项;
岩永家是普通的有钱人,但琴子却是聪明到能单杀幻想造物的厉害角色,在超自然志异体系中是能驱使雪女送信的神奇存在,是毋庸置疑的「神明大人」。
退一万步, 异能特务科和王权者都爱莫能助,考虑潜在危险,组织高层也会谨慎地向他提出异议,敦君、小银和镜花更不可能看着我被囚禁而袖手旁观。
——在我的心目中, 「太宰治」永远聪明且理智, 擅长用巧妙的手段达到目的, 不会有这种很可能带来无数麻烦、听起来煽情到有点白痴的想法。
“那我应该用什么办法, 挽留你呢?”少年首领从善如流地问道。
“比如, 用镜花或者敦牵制我?”调动为数不多的职场斗争经验, 我殷勤献策, “他们两人的信息绑定在港黑名下,还是未成年异能者。”
“的确。”太宰颔首,“但他们太依赖你了,会做出鱼死网破的冲动行为。身为首领,我不希望失去两名有潜力的下属,有其他建议吗?”
也是,异能者是横滨地下世界不可替代的战力。
思索片刻,我:“或许可以从公务员的身份入手,先让异能特务科劝说我留在港黑……因为花了很多心思通过考试,我很在乎它。”
太宰:“类似的威胁手段,会让人心生厌烦吧?我不想被你讨厌。”
“威逼不行,利益诱惑呢?”我坦诚道,“平心而论,尽管工作时间起伏大、加班不规律还违法乱纪,但港黑的薪资很有竞争力,比如给我年终奖加两个点?”
太宰:“鹤音的工资和福利都是干部级别,再往上只有首领级别。”
“钱不能多,事可以少啊!”提及社畜话题,我顿时来了兴致,“目前,我负责组织八成的日常工作,如果能减轻到四成……不,减轻到六成就足够。”
太宰:“如果没记错,我们应该在谈情说爱?”
我:“不肯帮忙处理文件的男人没资格说爱。”
太宰:“……鹤音喜欢什么颜色的手铐和脚镣?”
我:“说好要想办法挽留呢!太宰治你心不诚!”
少年首领盯着我看了半晌,脸上笑意消失,委屈兮兮地抿平嘴角、眼泪汪汪地看我,试图用可怜的眼神打动满脑子罢工的‘情人’。
“无论处理日常事务多么繁琐无趣,都是了解、掌控组织运行的无法避免的一环。”我循循善诱,“来,从今天开始,从上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开始。”
半躺在堆叠枕头上的太宰挂着幽怨的表情,开始缓慢地向下蠕动,像一只遇到危险就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试图把自己埋进逃避工作的被子里。
我:“类似的逃避手段,也会让人厌烦哦?”
我:“哒宰桑,想必你也不希望被讨厌吧?”
“不想被讨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也不想处理文件。”
“我还想钱多事少离
家近呢,成年人的世界哪来二者兼得?”我隔着被子戳他脑门,“刚刚不是还中气十足地说要囚禁吗?继续对峙呀?”
“鹤音好可怕。”太宰治大声嘀咕。
我哭笑不得:不愧是黑手党人,如此擅长倒打一耙。
片刻的安静后,躲在被子里的少年首领蠕动着凑过来,‘呼啦’一下拽着被子起身,宛如扑食猎物的巨型猫头鹰,囫囵着把我裹进被子、手脚并用地困住。
视线昏暗,他的吐息扑在我肩头,温热又飘忽,像落在肩上的银喉长尾山雀。
太宰身上常年带着风尘仆仆的、淡淡的血腥气,掺着一点苦涩的硝烟味,说不上难闻或好闻,像是从血肉深处沁出的森森寒意——
大概率是出完任务懒得换衣服,或者未愈合的伤口绽裂。
我:“伤口裂开了?要叫医生吗?”
“鹤音身上总是香香的。”少年首领收紧手臂,仿佛想把我塞进身体里,“实习的时候还会用闻起来很糟糕的香水,后来就只有沐浴露的味道了,我很喜欢。”
我迟疑:“……那可是超贵的定制香水哦?”
它是伏见送我的入职礼物,名为「鹤唳」。
scepter 4第二有钱的成员重金定制的孤品香水,不谈独一无二的香味,光是瓶子上镶嵌的两颗高品质蓝钻就价值不菲,瓶身的特殊制作工艺同样价值非凡。
因为伏见扔给我的姿态实在随意,导致我一开始不清楚它的价值,当成普通的香水偶尔使用。后来因为瓶子好看,放在办公桌上当装饰品时,被安吾前辈看到了。
其中有一颗蓝钻,安吾前辈曾参加过它的拍卖会,成交价格非常喜人。
我难以置信地打电话询问某位败家天才……然后,我就把它供起来了。
没消费观念的家伙太可怕了。轻轻一按,空气中就弥漫着欧元的味道。
相较身价骇人的定制香水,另一位参赛选手·沐浴露就格外亲民了:“我常用的是xx牌的婴儿香波……趁超市打折买了一整箱,用了两年才差不多用完……”
“我知道。”太宰苦大仇深地抱怨,“前几天我还因此被红叶嘲笑了。”
我:“……抱歉。”黑手党的boss一身婴儿香波味,确实有点尴尬。
“仅仅是口头道歉吗?”少年首领把我翻过来,额头抵着额头。视野内一片昏沉乏闷、暧昧不明,唯有一双深棕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我可是被嘲笑了很久哦?”
我:“那我抓紧时间换个沐浴露的牌子?”
难道你还想报警抓我?退一万步说,警察真来了,抓谁还不一定呢!
抱歉,怎能对port fia的首领如此不敬,毕竟警察来了一定抓你。
想到诡计多端的太宰被迫戴上手铐、穿上囚服的场景,我就忍不住要笑出声——哪怕心中十分清楚,普通监狱根本无法束缚诨名是「横滨锁王」的家伙。
“感觉鹤音在想糟糕的事情。”太宰胡乱地用额头蹭我,像寂寞到咬沙发、拼命撒娇索要关注的笨蛋小狗,直到把两人的刘海都蹭得一团糟。
我们的呼吸交叠在一起,柔软蓬松的羽绒被叠放在一起。
良久,笨蛋小狗很轻很轻地开口:“……所以,鹤音原谅我了吗?”
他为什么总是如此狡猾呢?我冷静地想。
没有真诚的道歉,也没做出任何保证,坦然承认了自己不纯粹的接近和开始的利用,却连‘不希望与你分手’都无法直白地传达出来。
如森先生所说,太宰治是天生的黑手党人。
他的血管里流动着黑暗和残忍,每一次吐息都带着斗争的气息,连心跳都是利益最大化的频率,以‘完成品’的完美姿
态在地下世界如鱼得水地生活。
而我不一样。我和太宰治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饶是在王权者和天才的环绕下长大,我也没能成为特别的人——不客气地说,除去bug一样的异能,我就是个性格懦弱、得过且过的普通人。
他的想法我大概永远也猜不到。
那么,我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呢?
我:“如果我说不原谅呢?还是准备囚禁我吗?”
“我不知道。”笨蛋小狗抱着我,喃喃似是自语,沮丧又固执,“我有很多办法让鹤音无法离开我,但我不知道怎么让鹤音原谅我,对不起。”
“你可以向我道歉,抱着我、亲亲我、反复地求我原谅你,”我挣脱他的手臂,把被子拉开半撑起身体,认真地与他对视,“就像现在。”
太宰:“那样鹤音就会原谅我吗?无论我做了多糟糕的事?”
“太过分的事情当然不可以。”我想了想,给出严谨的答复,“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做让我伤心的事情,比如丢下我、伤害我在乎的人,诸如此类。”
太宰:“如果我不是故意的呢?再怎么厉害的人,也无法控制意外发生。”
“如果你能问心无愧地说出是意外,我就不会责怪你。”我捋顺他乱蓬蓬的头发,“你知道我不是非常聪明的类型,很多时候,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
“鹤音真是狡猾。”少年首领略仰着头看我,深棕色的眼睛里有星星似的笑意,“我不一样,鹤音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欺骗我也好,伤害我也没问题。
“就算有一天鹤音想杀了我,我也会高高兴兴地最后一次亲吻你。”
不能相信他的甜言蜜语。他心里十分清楚,无论在能力还是觉悟的方面,我都不可能做出对他不利的事情——我分明如此想着,却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鹤音,太宰治喜欢你。”笨蛋小狗握住我的手,幼稚地晃了晃,“我保证,没人会比太宰治更喜欢鹤音,他会对你非常、非常、非常好,比你认识的所有人都更好。”
所以你为什么不愿意帮忙处理文件?
我忍住煞风景的质问,闷笑着点头。
“我爱你,鹤音。”
擅长狡猾的少年黑手党人亲吻我的指尖,像轻轻放下一朵盛开的雏菊。
“我爱你,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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