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柳树爆青,嫩草成茵,桃树的枝丫冒出长着绒毛的嫩芽,田间地头一夜之间遍布不知名的小花。

    如今正值万物复苏的春季,好一些燕子和麻雀突然就出现了,白天就在空中交错飞行。

    沈墨的新家得到了一对燕子夫妇的认可,前来屋檐安家,大人们松了一口气后喜上眉梢,跟沈墨科普说燕子是一种有灵性的福鸟。

    因为燕子喜静,如果来筑巢就说明你家结构安全且风水好,而且还能寓意全家平平安安,不会有吵闹。

    沈墨每天放学回来就呆在门口,盯着看那两只燕子不停歇地飞来飞去。不时衔来碎秸秆和湿泥,一天天筑起了新居。

    墨妈在鸟巢下安装了硬纸板,不准沈墨等人在门口聚集。

    墨妈还提醒大家注意:“要是你头顶刚刚好接住了燕子屎,你就要头戴斗笠、拄着拐杖、拿着破碗装成乞丐,去七个邻居家各讨回一口米饭。吃下去,化解厄运。”

    于是沈墨开始每天打伞,每每从那经过都提心吊胆。

    听说燕子选址安家很有脾气,看不上的,搞得金碧辉煌都好,日常飞行都不经过那里。倘若看的顺眼,哪怕稻草房破茅屋,它安了家年年都去。

    沈墨爷爷的老屋可能是块不错的宝地,年年至少有三窝小燕子的出生地是选在了他那里。

    清晨,稚鸟轻叫穿透窗棂;黄昏,木门掩退咕咕鸟的回音;夜晚,漫天繁星下,腐草上飞舞流萤,爷爷伴随着蛙叫蝉鸣入睡,一日复一日,年年复年年。

    爷爷喜欢这个终将被时代舍弃的老屋,小径上曾经踏过几代人的足迹,哪怕某天远离,就不再有归期。

    “一代人终将老去,但总有人正年轻。”

    三年级下学期开始组织午读,沈墨会在下午一点半前到校。

    学校为了方便管理,设置值日生巡班制度,默认下午13点至14点在校内不允许出现大动静。

    零八年走到了五月份,南方小城位于太阳直射区,天气渐热,人心浮躁。

    学生一进到教室就会被要求趴在桌子上假装小憩。

    刚开始,值日生从高年级女生里选出,每天中午安排3到4人。

    高年级的学姐们带着“值日生”袖章,甩着韧性十足的细竹条神出鬼没地在各教室巡逻,行使包括但不限于罚站的权力。

    一段时间后发现力有不逮之事频发。

    比如,三年级的沈小沣和沈晓泊,一被值日生学姐叫起来罚站,就撒开丫子往男厕所跑……

    “哎~你进来呀~”沈小沣扒着男厕门得意洋洋地冲值日生挑衅。

    “有本事你俩出来!”值日生学姐气红了脸,咬牙切齿地瞪着。

    “哈哈哈,我出来啦~”沈小沣双腿往前跳了一步,出了男厕范围。

    值日生学姐拿着细竹条伸手去抓,却连衣角也没够到,沈小沣又躲了进去。

    “哎~我又进来了~~略略略~”沈小沣嚷嚷着,还做鬼脸。

    “我出来啦~”

    “哈哈~抓不到抓不到~我又进来了~”沈小沣玩得乐此不疲,转头不耐烦地问:“晓泊!让你去池子里舀水!没让你去坑里舀尿啊!好了没?”

    “我就不信你俩永远不出来!”值日生学姐打算在门口蹲守。

    沈晓泊拿着一勺水,从里间跑出来:“哈哈哈哈哈——水来咯!”

    值日生学姐哪还敢杵在门口当靶子,连忙错身一让。

    “唰——”一勺冷水就从男厕里面泼了出来。

    ……

    于是,学校决定在每天多添“男值日生”一名,且对三年级沈小沣、沈晓泊所在班级格外关照。

    周一值日的那位学长脾气最火爆,还没进门就能听到他很不耐烦地甩细竹条的声音。

    他的细竹条是真敢往人身上招呼,绝非像其他值日生一样,威慑有余,实战不足。

    为了躲开他,沈小沣和沈晓泊在每周一中午都借口上厕所,一去就是到下午两点打铃了才回来。

    沈墨也不喜欢这个学长。

    之前因为课桌太硬,趴着睡不着,值日生学姐都会默许大家坐着发呆。

    但是这个学长却很专横,他要求:

    所有人!必须!趴着!闭上眼睛,哪怕是假寐!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听到他命令所有人趴下时,沈墨边卧倒,边忍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还好死不死被他看见了。

    于是沈墨成为了班里唯一一个被他叫起来当众罚站的女孩子。

    真真是好没面子。

    好在这几天,原本在教师宿舍午休的沈澄宇也想不开,来陪大家一起同甘苦共患难了。

    沈墨趴在桌子上,冲着过道对面的沈澄宇偷偷眯开了眼睛。

    午后阳光透过树梢和高窗玻璃,照得整个教室暖熙透亮。隔着半米的距离,沈墨静静地看着沈澄宇安静的睡颜,以及微颤的睫毛。

    “装得挺好。”沈墨闭上眼睛,心底微漾,偷得浮生如水一瞬间。

    沈澄宇缓缓睁开双眼,借助双臂遮挡视线。

    他刚刚的心跳有些过快。

    沈澄宇没有告诉沈墨,其实她的左耳下侧颈处有一颗小痣,只有他从这个角度能注意到。

    ……

    “阿宇阿宇!班长班长!”

    沈啟小跑进来,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慌乱的轻唤,浑然不顾值日生学长在不远处的虎视眈眈。

    “嘘。”沈澄宇与被惊起的沈墨对视一眼,下意识先看向门口。

    沈墨示意沈啟稍安勿躁:“你干嘛呢?”

    “我刚刚去厕所,听到最里边,好像是“牛魔王”又在欺负低年级的人了……”沈啟压低声音对大家说道。

    大惊小怪……

    被吵醒的一些同学纷纷转过头去继续睡觉——五年级的“牛魔王”是出了名的坏学生,连老师家长都不愿意多说他。

    欺负低年级,不过是很正常的一件事罢了。

    沈啟急得要命:“这次声音不一样,不知道是在逼人撞墙还是磕头!”

    假寐的同学又把耳朵竖了起来。

    “还好我们是女生,而且也不是低年级了~”陆桂柔在一旁心有余悸,暗自庆幸道。

    被沈墨冷不丁地看了一眼,又连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再等两年,牛魔王去读了初中,大家就都没事了吧……”

    陆桂柔姐弟俩一直被寄养在外公家,俩人在平日里被叮嘱最多的就是“好好学习别管闲事,乖乖听话别烦老师。

    而自己的同桌兼钦定好友却是“生人勿进,遇事直接上”的沈墨,在相处过程中,陆桂柔也并没有比沈墨轻松多少。

    “要不要去叫老师?”陆桂柔提议,却招来一众否决。

    “别去。”

    “没用的,牛魔王他一身牛皮韧着呢,老师又不敢真打他。”

    “以前老师一来,他假装不打,下次遇到被他打的更厉害……”

    “要是被牛魔王知道了是谁说的,下次他就来打我们了!”

    众人心神惶惶,立志发扬“独善其身”的优良传统。

    “阿啟。”沈墨着急忙慌地在书包小格子里翻找出止血贴、碘酒、正骨水甚至还有一小捆纱布。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事有谁能管?我也进不去男厕所。”

    沈墨难免地想起曾经被小团体霸凌的经历,那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与压迫感再次袭来,让人窒息般绝望。

    没想到,这次转为旁观者,自己也同样的无能。

    沈墨沮丧极了,只能拜托沈啟:“你等会儿帮我拿点药过去。”

    沈啟正要伸手去接……

    突然,一直不发一言的沈澄宇从沈墨手中抓过药,放进外套兜里,站了起来。

    沈墨:?

    “阿啟。”沈澄宇抻了抻衣角,"我记得小沣和晓泊也在厕所吧?怎么就你听见跑回来了?他俩还呆在厕所干嘛?"

    “哦哦哦!”沈啟像是被突然提醒还有正事没说似的,一拍脑袋,啪!

    声音响亮,一拍就知道是个好脑袋瓜。

    “我忘说了!我是先看到我们班小沣晓泊,结果被他俩拦住了,然后听到牛魔王让那小朋友管他叫爷爷……”

    沈啟恨恨地冲沈大班长告状:“沈小沣让我少管闲事,还说他们在执行任务,在帮牛魔王老大放风!!!”

    音量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在大家惊恐的眼神里,沈啟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咻咻——”暴躁学长挥舞着细竹条出现在后门,阴恻恻地笑看众人,"怪不得说你们班难管呢……"

    话还没说完,沈澄宇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夺过值日生的细竹条就往男厕方向跑。

    “我日——”值日生学长暴躁发言,狂奔着追了上去,“尼玛!还给我!”

    沈啟紧跟其后,边追还不忘提醒学长慎言:“他妈妈是五年级孔老师!还教过你的!!”

    在场众人:“……”

    逸濠、书源、沈建三人“看出殡不嫌事大”,招呼着也尾随沈啟而去。

    沈墨作势也要去,却被陆桂柔一把抓住了衣袖。

    “别去了好不好?”陆桂柔近乎恳求,加快语速道,“你就留在这里好不好?打架是男生……是坏孩子才会做的事,你……”

    “哈?”沈墨本想说点什么,对上陆桂柔那哀怨地像是要哭出来的眼神。

    虽然此情此景笑出来非常不合时宜,但话总比脑子快——

    “桂柔,你这样,真的好像是电视剧里被皇上打入了冷宫的妃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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