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义呆呆坐着,面色惨白,满脸的冷汗涔涔而下,这许多的银子该如何凑上?非要把霹雳堂卖掉不可!金枪杨捻着胡须斜了他一眼,不由一阵冷笑,心中暗道:“近年来霹雳堂暴得大名,对老夫颇有不敬,如今正好看你们出丑!”想至此心中得意之极,抚着须露出一脸笑容。
在旁的赵志礼眼见得刘仁义已然呆呆傻傻,便仿似丢了魂一般,眼见得不活了,不觉大为担忧。他们二人气味相投,向来便是秤不离砣,却是莫逆之交,如今看得他如此,心中大是不忍。瞅了瞅身旁的金枪杨,转了转眼珠,轻轻凝指聚气,对准金枪杨的肋下便是一指,同时低下头轻声道:“六万四千两!”
这一指劲力奇大,金枪杨既痛又痒,难以忍耐,一声大笑从座中一跃而起,怒喝道:“你做什么?”
赵志礼头都快压到了桌子上,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突听得阿星一声大叫:“杨老英雄出价六万四千两,我代受灾百姓谢过老英雄!”说罢也不理会金枪杨,一声大喝:“六万四千两第一次!”
台下一片喧嚷,众人尽皆躁动起来,刘仁义更仿似遭了大赦一般,长长出了一口气,这片刻时间便如在地狱天堂逛了一遭,心中一喜便昏死了过去。铁仲雄一拍大腿,赞道:“嘿,这等事还是要靠咱老兄弟撑场面!杨老弟,我可真没看错你!”
唐糖瞪大了眼睛看着金枪杨,她可未见方才赵志礼的种种作为,只觉满心的疑惑,也不知这老家伙为何冒了出来紧赶着接这最后一棒!
金枪杨急道:“诸位稍安勿躁,我乃是受人暗算。阿星贤弟,这----这----便让老夫重喊一次如何?”
阿星笑道:“噫,老英雄说哪里话?六万四千两第二次!”
金枪杨心中大急,欲要再言,却觉一口气堵在了喉头,只是张了张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阿星大声道:“若无人出价,那‘天蚕宝甲’便归杨老英雄所有了,还有没有人出价?”问了几声却哪里有人敢应答?于是欢欢喜喜将木槌一敲,拉长了声音叫道:“六万四千两-----成交!”
金枪杨顿觉血压上头,大脑一阵昏沉,眼前金星乱冒,腿一软险些便坐在了地上。
铁仲雄一纵便跃下高台,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金枪杨,将他跌跌撞撞拉上了台,笑道:“杨老弟,恭喜恭喜!如此盛事,你不说上两句是不行的,来------请!”
金枪杨哪里还有心思说话?他只觉台下黑压压一片,再也看不清众人,只得凭感觉冲台下拱了拱手,眼中含着热泪,颤巍巍地道:“诸位,这-----这----”吭哧了半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
众人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他说话。
金枪杨憋了许久,用尽全身力气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今日-----今日兄弟激动的紧呐------”说罢“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众人一片哗然,暗道:“可惜了如此响当当的人物!唉-----这六万四千两银子非要了他的命不可!”想至此却又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未接这最后一棒,今日可真是险到了极处!
铁仲雄轻拍着金枪杨的后背,不住地安慰着他。哭了许久,金枪杨终于止住了哭声,却犹是抽噎个不停。又过得片刻,铁仲雄贴在他的耳边小声道:“老弟莫要悲伤,此事还有救!”
金枪杨顿时便来了精神,瞪大两只眼睛盯着铁仲雄,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见铁仲雄冲他使了个眼色,又向台下众人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老弟莫怕,我知这六万两四千两银子于你不是小数目,老哥我实是不忍如此。你放心,你这银子是不必出的-----”顿了顿,神秘一笑,轻轻在他手背拍了拍,道:“你知道该如何做-------”铁仲雄深通此道,知道不能将金枪杨逼得太甚,六万四千两银子无论于谁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即便拿到了也不安稳!这金枪杨势力不小,说不定便要狗急跳墙另生奸计,还不如卖个顺水人情,借他之力取财于众人,如此却是完全之策。
金枪杨恍然大悟,用力点了点头,随后一声大喝道:“诸位听我一言------”
众人一愣,这老家伙怎的突然变了个人一般?一时尽皆静了下来,听他要说些什么。
金枪杨咳嗽了一声,又清了清嗓子,朝众人拱了拱手,朗声道:“今日老夫拿出些许银子,实是不足道哉!只是这些银子于受灾百姓而言,不过杯水车薪而已,老夫一念及此便不觉泪下,真是可怜了那些百姓!你我江湖之人,岂能袖手?”说罢一扬手掏出一叠银票,道:“为表心意,老夫再捐一千两银子!”
众人见他如此说尽是一怔,方才还见他哭哭啼啼,如今却又胡说些大话,不知是何故,这人便仿似中了邪一般。
却听金枪杨继续道:“诸位莫再犹豫,有钱的多出,没钱的少出,既为百姓尽些心力,也为子孙后代积些阴德!”
众人既已脱了险,各个心怀大畅,听他说的有理,又见他亲自带头,也不由频频点头,皆道:“老英雄古道热肠,我等岂能居后?”说罢,众人鱼贯而上,或千八百两,或三五百两,人人都捐了些。唐糖见众人如此,不愿落后被人指点,便也上台捐了四百两。
王念祖又命人取来了笸箩,亲自端着笸箩不住地对着众人打躬,口中念叨着:“佛祖保佑,多福多寿------”这一番忙碌下来又筹集了数万两银子。阿星与铁仲雄看着满笸箩的银票,脸上都已经笑开了花,不住地向众人道谢。
忙完了这一切,众人重新落了座,铁仲雄又道:“善款已是不少,只是这善款还需有人监督使用才好,如此方能保证每一文钱皆用于灾民身上,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皆道:“不错,老大人所言甚是,这人必要德高望高才好!”
铁仲雄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诸位便推选一位!”
众人议了半晌,道:“晚辈们以为还是老大人最为合适!”
“这可不成,老夫德薄才鲜,不能服众,万万当不得此任呀!诸位还是再议议吧!”铁仲雄连连摆手推辞。
众人齐声道:“无需再议了,若老大人当不得此认,此地再无人能当得!”
铁仲雄又推辞了一番,众人只是不依,最后无奈将手一摊,道:“既诸位抬爱,那老夫敢不竭尽所能,便勉为其难接下了吧!”
众人又大大赞颂了一番,铁仲雄拱了拱手,便命阿星将银票尽数装入了一只褡包。
唐糖看得大怒,如此一来,这善款必备他们吞没了,想至此便纵上高台,大喊一声道:“且慢,晚辈以为此举不妥!”
见唐糖跳了出来阻拦,铁仲雄心中一沉,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朝阿星小声问道:“贤弟不是说已把你家公子买通了么?怎的他又来与我等为难?”
阿星急道:“我们主仆情深,若凭我的脸面,我以为可以把钱省了-----”
铁仲雄一拍大腿道:“哎呀!你呀便是因小失大!”说罢不住地挠头,唐糖知道他的根底,若是被拆穿,今日便白费了这许多工夫,到手的钱财也飞了!想至此冷汗便流了下来,一时手足无措。
唐糖冷冷看着他们。阿星赶紧跑了过来,向着她深深施了一礼,口中称道:“大哥-----”
还未等他说话,唐糖一脚飞起将他踢翻,伸手夺过褡包,怒喝道:“谁是你大哥?”
铁仲雄怯怯地道:“小娃儿,莫要如此呀!此乃英雄大会,你切不可造次!”
“哼!”唐糖哼了一声,又道:“你也配得上英雄二字?”朝着台下众人拱手道:“诸位,你们知道他是何人?”
众人一阵鼓噪,大喝道:“快下来吧你!莫要捣乱!谁不知道‘铁手神捕’铁老大人?”
唐糖也不生气,冷冷一笑,看着铁仲雄道:“铁老大人,您老以为如何?”
铁仲雄已然浑身哆嗦了起来,却犹自嘴硬道:“你这小娃儿当真无礼!你若想做这差事便由得你去做,只是你年轻识浅,我怕众人不服呀!”
“我年轻识浅?那我便来讲讲铁老大人是如何的德高望重!”唐糖说罢,不再理会铁仲雄,朝众人拱手道:“诸位,这位老大人可是位奇人呐!有许多事你们还不知,我来说与你们听--------”正欲将他底细拆穿,却闻众人一声惊呼,随后一道青影自高墙直飞上高台,围着台上几人团团乱转,便宛如一道青烟一般。
唐糖一声大喝:“谁?”同时伸手向那青影抓去,却抓了个空。唐糖大惊,暗道:“好快的身法!”同时只觉手上一松,褡包已被抢走,欲再出手,又觉腰间一动,心知对方出手袭击,急向旁边闪开。
那青影逼退唐糖,抛却众人又飞上高墙,回首大笑道:“在下满天星,那灾民便由我去救济,诸位不必挂念了!这‘天蚕宝甲’么-----呵呵便归我了,你们若想要回此宝,便来‘碧水七星连环寨’寻俺!”说罢又是一声长笑,一闪身纵下高墙。
唐糖看得真切,那人却是个胖乎乎的矮汉,一身青色的衫子,身上背着个锦盒,正是“天蚕宝甲”,左手抓着个褡包,正是今日所筹的善款。唐糖不由大怒,厉声道:“休走!”也纵身飞上高墙,四下一望,却见青影闪动,早已去的远了,却哪里还能追的上?
唐糖跳下了高墙,冲着如没头苍蝇般的几人尴尬一笑,心中暗道:“这世上怎的真有满天星?这却巧了-----”
阿星一个箭步跨了上来,怒道:“钱呢?”
“被-----被抢走了”唐糖弱弱地道,心中颇为发虚,今日之事却是大意了,这善款由自己手中被抢走,这可是说不清了!
阿星一声长叹,险些背过气去。王念祖则早已坐在了地上,以手捶地道:“这-----这------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铁仲雄一声冷笑道:“唐公子,这善款可是由你手中遗失,你却要给众位英雄一个说法!”
此时台下众人已然乱成了一团,唐糖硬着头皮朝台下拱手,正欲说话,一只咬了一半的苹果便飞了上来。唐糖侧身闪过,拱手道:“诸位稍安勿燥,不必担心,那人已然留下了讯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即使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善款追回!”说罢向铁仲雄使了个眼色,满是哀求之意,此人虽是个冒牌货,但是今日之事还须得借助此人之力。
铁仲雄歪着头,只是哼了一声,看都不看她一眼。
人在矮檐下岂能不低头?唐糖硬着头皮来至他身前,躬身施了一礼,道:“还请老前辈帮衬,与众人解释一番,晚辈感激不尽!”顿了顿,又小声道:“前辈所中之毒不足虑,解药之事由晚辈一力承担!”
铁仲雄冷冷地道:“我老人家岂惧你那区区毒药?”
唐糖一怔,却也无暇细思,只是道:“老人功力深厚,自是不惧区区毒药,只是----只是-----莫要鱼死网破才好呀!”
“哼”铁仲雄哼了一声,又叹了口气道:“你这小娃儿做事忒也莽撞,我欲要不帮你,可是又怕你老祖母面上过不去,也罢,我便助你一回!”说罢向众人高声道:“诸位莫急,唐公子说的也有理,那贼跑不了。他那巢穴我却知道,只要老夫亲往,他们必将束手就擒!待抓住那贼寻回善款,我便将他扒皮拆骨,必亲手将善款送到灾民手中,诸位还不放心么?”
金枪杨在旁急道:“此事由老大人亲自出马必无忧矣,晚辈在此谢过老大人!”
众人见他都如此说,当下也是再无异议,只是觉着晦气之极,好好一场大善事竟无端被人搅了!
铁仲雄哈哈笑道:“既如此便好了!”又向唐糖道:“小娃儿,还得麻烦你走一遭‘碧水七星连环寨’,待我办完大事便去助你!”唐糖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又叫过阿星低声嘱咐道:“贤弟,待追回善款,你留下一份,也给我留一份,可莫要忘了!我办完事便去找你们。”
阿星恭声道:“老爷子不必担心,咱们早说好的将此一分为三,我记得!”
铁仲雄看了看王念祖,眨了眨眼,小声道:“一分为二即可,他那一份便不必给他了!”
阿星嘻嘻的笑个不停,小声道:“我记下了!”铁仲雄也是一脸奸笑。唐糖看着二人鬼祟神态,只觉恶心之极!
铁仲雄紧走几步将王念祖扶了起来,柔声安慰了几句,又唤来早已备好的歌女,又是一番吹拉弹唱。
众人坐于台下欣赏着歌舞猜枚行令,呼呼喝喝乱成一团,这一番直耍到半夜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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