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子时,寒风侵肌。
打更人刚打过更,坊间街巷关门闭户,阒无一人,偶有人声也是醉鬼胡言。
“刘兄,来,咱继续喝!”街上两个人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着,步子晃悠得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
被叫刘兄的人连忙摆手:“不,不,不喝了,俺再不回家,俺家那口子就要闹了。”
“怕啥,闹就闹!嫂子最多打你一顿,然后把你赶出来呗。”
……
这是沈芸英今晚第三次遇见醉鬼了。她小心且迅捷地略过他们,同时感叹得亏京城只是风大,不爱下雪,不然一夜下来不知道摔死冻死多少醉鬼。
沈芸英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中快速行进,身影犹如鬼魅。
夜行衣和乌金他们的住址都是钗衣给的,她为求保险绕了几条街才翻进乌金他们的小院。
院中没点灯,沈芸英一落地就察觉不对,在战场上养成的直觉瞬时发作。她抽出匕首的同时侧身,几乎在她动身的同一时刻,一支携着千钧之力的箭从颈侧擦过。
这箭……
沈芸英眸光微闪。
不待她有所反应,当即一柄长/枪冲她扫来,她跃起避过,一脚踩上枪头和枪身,察觉对方想抽出长/枪,她顺势起跃,在长/枪袭上她之前,一脚踢上对方的肩膀。
对方闷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沈芸英落地还没站稳,身后又传来动静,她立刻折身躲避,横砍来的大刀划破空气。使大刀的人也机灵,登时转换大刀方向,重新劈来。沈芸英用匕首格挡,霎时刀与匕首擦出一串火花。沈芸英浑身肌肉紧绷,就在两人僵持之时,有人持剑悄然出现在她背后。
沈芸英眉头一挑,在剑挥来的那一刻挑开大刀,侧腰避过剑刃,双臂一展,足尖擦行地向身后滑去。
毫发无伤。
沈芸英比划了下匕首,正要反击,攻击却停止了,二十多人秉着蜡烛出现在院中。
烛光照亮了一张张熟悉的含笑的脸。
“云哥!”乌金扛着刀,露出一口白牙笑。
傅川站在他旁边持剑拱手。
王虎拄着长/枪手揉着肩膀,爽朗笑道:“数日不见,公子身手一如以往。”
王泰从屋顶下来,笑着向她颔首:“公子。”
“大家可都还好?”沈芸英为院内气氛所感,语气轻快。
王虎道:“大家都好着呢,公子的朋友不只给了几处院子,还盘了几间铺子,我们白天去铺子上工,晚上在院中练练武。”
说到这里,王虎不得不承认公子的这个朋友思虑深远。院子租得深,庭院大不说,院子近旁的几间也都租了下来。
是以他们能放心大胆的练武。
“嗯,你们初来京城,能潜伏起来最好。”沈芸英赞同他们的行动,朝屋子跨去。
“进屋再说。”
沈芸英坐下,让一圈人都找地方坐。
众人稀稀拉拉地散着坐下了。
沈芸英扫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人:“老马他们呢?”
“老马他们在值夜。”王虎答。
“值夜?”
王虎点头:“这是王泰提议的,他说虽然院子很偏,平时周围没人经过,但我们练武的动静不小,以防万一,得派人守着。兄弟们轮流值夜。”
沈芸英颔首,看向王泰的眼中带着肯定:“你们能提出自己的想法很好。”
王泰不由低了低头。
沈芸英转回视线,说起正事:“沈将军的灵柩除夕之日便会入京,入京之后将在刑部照磨沈逸府中停灵七日,之后我表妹,沈将军之女会将灵柩带回白城下葬。”
她抬眼看向王虎王泰:“今夜你们也看见了,表妹现在处境危险,你们既已现身,在京城这段时日便跟着她吧。”
“那公子你呢?”王泰注意到入京之后她一直隐藏着,就算今晚沈姑娘遇袭也是让他们出手。
“我还有事情要做,暂时不方便露面。”沈芸英答。
王泰想起这一路来听见的谣言,以及上次抓的那个人说的话,点点头。
乌金立即举手道:“那我们呢?要不我跟着云哥吧!”
傅川抱着剑看了他一眼。
乌金立马改口:“让我们跟着。”
们字咬得挺重。
“你们自有其他事情,等下会说。”沈芸英斜了他一眼。
她手指轻敲着桌子,继续道:“你们都先潜伏下来,衢州的事很重要,和那边的联络不能断。我这段时间行踪不定,无法顾及,衢州的消息你们告诉我表妹,由她来做决断。”
“衢州的消息我们前两日收到了,但是……”王虎为难的挠脸,委婉道,“沈姑娘懂这些吗?”
“她懂。”沈芸英和王虎对视,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回答得也很简洁,但莫名让人信服。
在屋内其他人还在沉默的时候,王泰率先道:“我相信公子。”
王虎一拍桌子:“我也相信公子!”
其他人也纷纷表态:
“我也相信公子!”
“我也信!”
沈芸英颔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停止了敲动。
王虎和王泰对视了一眼,王泰道:“公子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沈芸英最后抉择了一番,发现事情确实有一线转机,而自己确实想做。
她轻声道:“最后一件事,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留意京城铺子有没有哪家掌柜或者管事的手里有银针。”
“银针?针家家户户都有吧,远远看去也差不了多少。”王虎奇怪。
王泰也道:“公子可能描述得再具体一些。”
其他人有的努力回想,有的提出问题。
“多得我也不知,可能要比普通银针长上一些吧。”沈芸英沉着眉眼,语气有些不确定。
她很少有不确定的时候,但她已经翻遍所有记忆,只记得这个。
得不到其他线索,众人也没说什么,全都积极地回忆。
傅川正思索着,转眼看见乌金咬着指甲眉头紧皱,颇为诧异:“你怎么了?”
“银针,”乌金咬着手指甲,“我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傅川一听连忙帮着梳理:“我们进京不久,去过的地方不多。是路上偶然看见的吗?”
乌金顺着一想,摇头:“不是。”
“那就从第一天开始说,第一天早上进城后我们去买了包子。”
“不是。”乌金还是摇头。
“之后我们去了来福客栈寻云兄留下的消息。”
“来福客栈……”乌金沉思着,突的想起客栈掌柜剔牙的样子,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来他手里泛着光泽的签子可不是银针么!
“对!”乌金激动得身子发抖,他大力拍了拍傅川的肩膀,看向正在沉思的少年,“云哥,我知道是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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