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记得之前有一年在长安上元节出游的时候,我尝了前面一家糕点铺子里的桂花糕,和其他地方都不太一样,我买给你尝尝——”



    他刚想说完这句话,却发现远处哪里还有什么糕点铺子,那家已经换成了翻云楼。



    萧策:……



    这件事的确在他的意料之外。



    怪他把李寒宁领了过来,这几日他都在府上吗,重回长安以后,还没有好好逛一逛这里,的确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别的铺子。



    自从李寒宁上次在月栖城尝了一口桂花糕之后,萧策便一直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毕竟他们明明认识了这么久,她难得有表现出来什么喜欢的东西,只是实在不凑巧,那家铺子不凑巧。



    李寒宁站在原地,不置可否的重复的念了一下那匾额上的名字:



    “翻,云,楼?”



    好像是个不太正经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李寒宁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鸨,这分明是最简单实际的证据。



    最近这几日各行各业的生意实在是不好,老鸨远远地就看着萧策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这条街街尾就是他们家,而且只有他们这一家还开着门,可是以往带着女子的男子,他们都是不拦着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老鸨笑意盈盈地就迎了上去,眼见着手就要拉到了萧策的袖子,身上一些奇怪的脂粉香几乎是扑面而来:



    “公子逛这个地方怎么还带家眷呀?难道是想要一起玩?如果你那位夫人同意的话,我这里自然都是可以的。”



    这都是哪儿和哪儿啊。



    萧策最怕的就是她这样的人,连忙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抱歉,我是想去别的铺子来着,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已经——是我记错了地方。”



    老鸨看着他这副支支吾吾的样子,觉得好像还有戏,总归他是不可能放过一个看起来这么有钱的客人的,她这一双眼睛阅人无数,萧策这种一看就是世家出来的公子,口袋里一定有大把的银子:



    “哎呀没事儿,相逢就是有缘,说明公子和咱们这地方有缘分呀,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会儿喝一杯酒也是好的。”



    从前战无不胜又算无遗策的萧策,还很少有这么尴尬又慌乱的时候,特别是这会儿李寒宁还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干看着,就像是在隔岸观火地看一场好戏一般。



    她竟然就站在几步开外干看着,丝毫没有给他上前解围的意思。



    “真的不用了,我夫人在后面看着呢,她跟厉害,武功很高,我是真的害怕她一时之间不高兴把你这座楼拆了。”



    萧策眼看着面前的人纠缠不休,实在摆脱不掉,只好礼貌地抬出了李寒宁的身份。



    老鸨不知道的是李寒宁虽然看起来十分清瘦,但她是真的能做到这件事。这边老鸨还想再说,他们这儿之前的客人有的也是背着他们夫人来逛,这个地方被他们夫人发现了,硬揪着耳朵带着人走,他们这楼都还没有被拆散,这个是不要紧的,但是这边话还没有说出口,良心突然发现的李寒宁上前一步,挡在了老鸨中间,看着面前的人道:



    “抱歉,别纠缠他了,我们真的只是路过的,有这会儿功夫,你刚才好像已经错过了一单生意。”



    李寒宁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刚走过去的那一位单身的公子,老鸨顺着她的视线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当即就放弃了意向比较低的萧策立刻又追了上去。



    这会儿街道这边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萧策看了一眼李寒宁:“你刚才就打算这么袖手旁观,也不怕我真的进去吗?”



    说起这件事来李寒宁倒真的是不怕。



    那是因为她知道萧策从不沉溺于声色,也许有过类似的念头,但是他的自制力足够好,而且愿意把时间花到更重要的事情身上,而不是这些。



    李寒宁面上只是说:“进不进去是殿下的自由,你是高高在上的明王殿下,没有人敢拦。”



    也没有人拦得住。



    萧策迟疑了一下:“难道我去这样的地方你就不生气?”



    李寒宁不动声色地回应道:“我为何要生气?”



    “可是我感觉一般自己相公进去这种地方,作为夫人的话是得生气的。”



    萧策只是觉得李寒宁的反应不太对,因为提起这件事来,萧策似乎想起了什么过去的事,见萧策认真地对着面前的人说道:“而且我也希望你会因为这些事情生气,我在长安很多年只去过一次,是应了当时梁帝三皇子的邀请实在推脱不开,不过晚上就回去了,那个时候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当时御史大夫的儿子,他已经成了亲,看上去是被他的夫人气冲冲地带回去的,第二天好像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若不是他的书童还是同一个人,我们几乎都认不出来是他。”



    至于后来他的下场,第二天看到鼻青脸肿的他,他们就知道了,那个时候三皇子还嘲笑他怕夫人,他非要嘴硬的说是自己晚上不小心绊倒的,身上的诸多伤痕跟他夫人都绝对没有关系,只不过这样的欲盖弥彰他们根本就没人相信。



    萧策年少的时候看待类似的事情,总归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因为年少的时候大家都心高气傲,在自己的朋友面前难免好些面子,不过如今的萧策倒觉得这也不失是人生一件幸事,因为总归是因为在乎,因为有人在乎。



    “这件事情如果坦白说的话——”李寒宁如是承认道:“我确实是会有些没来由的生气,不过我也知道殿下不会去类似的地方。”



    这倒也是事实。



    也许是因为年少时是质子,一步步不得不如履薄冰的原因,萧策当时在长安也是出了名的知道克制自己,唯一失控的时候就是面对面前的李寒宁,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也许刚开始的时候见她是因为心动,后来知道她武功那么好,又对李昭那么忠诚,除了他的妹妹昭月以外,上次从来都没有那么欣赏过一个女子,再后来李寒宁又三番四次救过他,喜欢好像在不知不觉之间变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再到后来,说起来也奇怪,他明明威高权重又威风凛凛的明王,除了李寒宁以外,他身边也根本没有其他女子接近,这么多年过去了,变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萧策习惯了她在身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算是在外面,在凉州并州,哪怕在北境或者月栖那样的地方,都像是回到了家一样,对于萧策来说,那是后来比洛阳都像家的地方,谁会不珍惜这样的家人呢,他们之间除了爱意以外,还有看不见的责任在维系。



    对于李寒宁来说,他们之间还有更多看不到的东西。



    李寒宁正好站在了一棵柳树的下面,阳光透过朦胧的柳枝缝隙落下来,正落在她的肩膀上,李寒宁倒是注意到它现在只是枝桠的阶段,也许等她这仗打完回来,也不过就是柳絮的时节刚刚过去,还是夏末入秋之前。



    萧策走过去将李寒宁揽在怀里,李寒宁忽然听到萧策在自己的耳边低声道:“寒宁,等你这次从南疆平安回来,我们就成亲吧,我会向父皇上书奏折娶你为妃,我会准备最多的聘礼,办这长安城里最隆重的婚礼。”



    长安上一次家喻户晓有人成婚的时候,还是好几年前梁帝的三皇子成婚才那么热闹。



    到那个时候,他们洛阳就已经迁都到了长安,而且按照他们洛阳和长安两地的习俗,秋季原本就是新人成婚最好的时候。



    他要上书奏折给他的父皇,明媒正娶眼前这一位明王妃,他这一辈子就打算娶这一个人,所以不管是什么都不会亏待她。



    他其实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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