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掉在桌上。
方楚宜痛得都顾不上交换信物了,另一只握住自己被接回去的腕骨,皱成一团的表情还故作轻松,强撑着挤出一个虚假的笑∶“麻烦谢兄了。”
这个反应实在是有趣,谢元凛拿起一旁茶水掩饰唇角勾起地笑意。
好在疼痛很快就散去,方楚宜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见刚刚那种不适感也消散去,不由得对谢元凛高看几分,再次道谢,这次可真心实意多了。
谢元凛貌似不经意问道∶“方兄,手腕好端端地怎会脱臼?”
方楚宜∶“……”
方楚宜总不能说是自己掀桌子太大力了,好在他瞎话张嘴就来∶“刚刚那位周家公子恼羞成怒,想对我动手,他力气大,把我手腕抓脱臼的。”
谢元凛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只有他刚刚在手腕留下的痕迹,也没拆穿,顺着他的话谴责道∶“这种随意动手之人,确非良人,难怪方兄不愿。”
方楚宜叹了口气,装模作样道∶“是啊,二叔不待见我,给我选的亲事都是这样的,还好你我二人投缘。”
谢元凛正准备开口,就见方楚宜重新捡起刚刚掉落在桌上的玉佩,“谢兄,这块玉佩是家母遗物,我将它赠予你,就当咱俩今日信物。”
这是还打他令牌的主意。
谢元凛倒也没吝啬,顺着他的视线大方解开了令牌。
方楚宜满意地打量着手上沉甸甸的令牌,仔细辨认了上面的字体,太草了,也就认得一个王字,应该是王字吧?
再翻个面看看,“谢”字?
方楚宜不是傻子,这牌子应该是谢元凛王爷身份的象征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随意交换?
这让方楚宜更加坚信谢元凛就是个单纯好骗之人,也是个很心善之人。
罢了,大不了以后进了府,对这个谢兄多加关照,让他快乐度过最后这半年。
很快店小二便端过来几盆招牌菜,全是荤菜,花菇鸡肚汤,松鼠活鳜鱼,忘月童子鸡,春笋炒肉,虫草甫里鸭等。
方复和下属守在外面,没有进来打扰两人用膳。
方楚宜看到这么几盘荤菜,实在是饿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吃饭是什么德行,平时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这毕竟是头一回和谢兄用膳,还是要含蓄点,免得吓到他。
谢元凛虽在边关待了十余年,却并无武将那般粗犷作风,因着出身尊贵,文采和习武都是从小按皇子规格培养,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优雅,矜贵,用膳之时也是浅尝,并不多言。
方楚宜见他只动了几筷子,将嘴里的米饭咽了下去,问道∶“谢兄,可是胃口不佳?”
谢元凛歉意道∶“一直用药的缘故,是不是扫了方兄用膳兴致?”
方楚宜闻言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都要表示歉意?
这是什么无敌老好人啊?
方楚宜想到此人年纪轻轻,就命不久矣。
实在是可怜。
方楚宜不由得多问了一嘴∶“是没胃口?还是要忌口?”
谢元凛闻言和他对视了一眼,方楚宜语气平常像是随口一问,只是那双漂亮眸子却含了几分认真之意,“没什么胃口。”
方楚宜点点头,“不是忌口就成,等你我二人成亲后,我且研究一番。”
忌口就太操/蛋了,都没多少日子了,还不能好吃好喝的,实在太惨了。
方楚宜说完,继续埋头干饭。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又引人遐想,谢元凛视线落在他的头顶,若有所思。
只是方楚宜干饭实在太认真,根本没注意,饶是他惦记着斯文,昨晚全是素菜都没怎么吃,今早起得晚,一看又是清汤寡水白粥之类的,也就没吃,想着中午多吃点,这会胃口大开,吃到最后有些收不住了。
等他打了个有辱斯文的饱嗝,对上谢元凛那含着笑却并无恶意的眼睛。
方楚宜∶“……”
好在,下属此刻推门进来,缓解了方楚宜的尴尬。
方复也跟着一同进来。
下属朝方楚宜看了一眼,似乎是有话要和谢元凛说。
方楚宜很有眼力劲道∶“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不,我和方复避一下?”
谢元凛∶“无妨。”
下属见主子发话,便说道∶“王爷,宫里传信,让您进宫一趟。”
方楚宜这才生出些谢元凛真是个王爷的感觉。
方楚宜对谢元凛压根不了解,只言片语中知道皇帝要给他赐婚,才让他一直相亲。
那,他一个商贾之子,有没有资格嫁给王爷啊?
毕竟古代不最是讲究门户吗?
他这身份属实高攀了。
谢元凛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我既答应你了,自然不会食言,稍后我便进宫禀告圣上。”
方楚宜∶“会不会太有难度了啊?”
谢元凛∶“尽力而为。”
这话说的,仿佛谢元凛要为了方楚宜赴汤蹈火般,而他俩分明今日才相识,这人怎么这么善良?
方楚宜决定以后谢元凛就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好的兄弟!
去医馆的路上。
马车在繁闹的街上缓缓行驶着。
方楚宜把玩着令牌,沉默不语,一脸高深模样。
方复坐在一旁,担忧道∶“少爷,你说圣上会赐婚吗?”
方楚宜∶“这谁知道?”
方复叹了一口气。
方楚宜抬眼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还让我多考虑吗?怎么又这副模样?”
方复小模样很认真∶“我中午仔细想了许久,觉得少爷说的有道理,守寡总比送死强,再说今日一见,王爷正人君子,没有丝毫架子,且府上也无高堂,少爷嫁过去不会被为难,想必日子会过的比在府上顺心多了。”
方楚宜∶“难为你大中午想这么多。”
方复以为少爷是夸他∶“不过若是王爷肯开口求圣上,圣上应该也不会阻挠的吧?”
方楚宜∶“为什么?对了,你把你知道所有关于谢元凛的事都给我仔细说说。”
方复不像方楚宜不爱出府对外面之事漠不关心,老爷还在世的时候,方复就爱往外头跑,没事去酒楼听听说书的,或者在茶馆参与城里一些八卦传言,整日过得别提多潇洒快乐。
对镇南王的事也都是从说书人口中以及八卦之人茶余饭后谈论的。
方楚搜刮所知道的一些零碎消息。
谢元凛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堂妹,所以他其实还是皇帝的外甥,父亲是大乌唯一的异姓王,对大乌鞠躬尽瘁,一直镇守边境平定战乱,后来战死沙场后,谢元凛的母亲郁郁寡欢,没过多久病逝了,谢元凛本来还有个兄长,从小就不喜念书热爱舞刀弄枪,便跟着老镇南王一直在外,那次战役中父子俩都战死了,谢家也就只剩谢元凛了,当时还比较动荡,边境群龙无首,朝廷上那些大臣平日里嘴炮打的特别厉害,一到关键时刻没一个人愿意去,谢元凛当时年仅十四岁,主动请缨,一去就是十余年,才有了现在的海清河晏。
数月前,谢元凛中了喂了毒的利箭,整整昏迷了半个月,才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那毒实在刁钻,余毒一直未解,残留在体内,皇帝便派人将他接回京城养着,御医也找不到解救之法,只能靠着吃药吊着这半死不活残废的身子。
方复说完后,感慨道∶“好人不长命。”
方楚宜听完后沉默了片刻,摩挲着手中的令牌。
医馆很快就到了。
老大夫一边诊脉一边摸着灰白胡须。
方楚宜坐在椅子上。
方复惦记着方楚宜的身子,怕府上的“庸医”不好好诊断,很是操心道∶“大夫,前些日子我家少爷落水,昏迷了一日,醒来之后,行为举止都与往日有很大不同,可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方楚宜∶“……”能有什么毛病?只是芯子换人了而已。
老大夫本来还气定神闲,很快又仔细压了压脉搏,摸胡须的手停顿了片刻。
这突然严肃的表情,让方复跟着紧张起来,“大夫?”
老大夫迟疑开口∶“身子倒是无碍。”
方复松了一口气。
方楚宜无语。
毕竟是占着人家少爷的身体,人家的小厮担心,他便过来检查一下,让人安心。
这身子除了娇气点,方楚宜觉得健康的很。
老大夫说着身子无碍,手指却一直搭在脉搏上,突然问道∶“你家少爷可有娶妻?”
这话问得实在莫名其妙。
方复∶“没有。”
老大夫又问∶“你家少爷岁数也不小了,还没娶妻,那看来是喜欢男人了?”
方楚宜∶“?”这是可以问的吗?
方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大夫问什么他回什么∶“那倒也没有,我们少爷之前未娶妻是因为老爷去世,守孝耽搁了,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老大夫像是怕自己诊断错似,又搭脉了片刻,嘴里念叨着∶“怪哉,实在怪哉。”
方楚宜见状,抽回胳膊。
装神弄鬼,莫名其妙。
倒是方复听到老大夫的话,紧张道∶“大夫,我家少爷怎么了?什么怪哉?”
老大夫摇摇头,许是怕自己诊断错,砸了招牌,也并未多说。
倒是让方复更紧张了。
最后老大夫见他这副模样,安抚道∶“你家少爷身子无碍,就是吃太多撑着了。”
方复这才松了一口气∶“少爷落水之后,胃口就变大了,性格也变了。”
大夫最后又忍不住道∶“你家少爷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家里有没有给你家少爷说亲?”
方复∶“大夫是想给我家少爷介绍亲事吗?”
大夫∶“那倒没有,老夫只是随便问问。”
方复感伤道∶“说了,不过那些公子品貌都不端,我家少爷心里已有合适人选了。”
大夫一听亲事都是公子,松了一口。
“那没事了。”
不是和女子成亲就好。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