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语安的声调不算高, 语气偏向于平静,仿佛自己诉说出口的只是一句和“我吃过午饭”一样平常的话。
包厢里有片刻鸦雀无声。
接着,有人调侃着笑起来, “哎呀,这个题目实在太简单了。”
“体委刚刚不还说过吗,高中就觉得语安和谢博成不对劲,她当时喜欢的肯定就是谢博成啊。”
又有女生附和:“对啊,这题我都能替语安回答。”
高中时段语安和谢博成形影不离, 关系胜过当时大部分早恋的情侣。
这也让许多同学在潜意识中以为两人是彼此喜欢的。
尽管他们从未承认过。
面对同学们的起哄, 段语安保持着沉默,对“暗恋”相关问题的回答仅仅停在这里。
她缓缓松了口气, 不敢刻意去感受自己的心跳,悄悄看了谢博成一眼。
他表情有些奇怪, 眼神晦涩不明, 嘴唇抿作一条紧绷的线,不带一点弧度。
段语安微微怔住, 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时, 徐彬突然问:“是吗,语安?”
嬉笑的众人止住声音,和段语安一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徐彬端起酒杯饮下一口, 慢悠悠地靠在沙发上, 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拽, “你高中暗恋的真是谢博成啊?”
他的话令气氛逐渐趋近于尴尬。
这种偏向于质问的语气在这个节点上甚是不妥。
明明段语安和谢博成已经结婚了,她曾经暗恋的就算不是谢博成又怎样呢?
徐彬如此打破砂锅问到底, 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像在调拨两人的关系吗?
段语安神色平静, 并未有想回答他的意思。
谢博成悄然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反问徐彬:“跟你有什么关系啊,班长?”
他倾身为自己倒了杯酒,微笑着对徐彬举起酒杯,“圆圆当初是不是暗恋我,难道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谢博成语气淡然,像在侃侃而谈,可他气场却并不随和,连脸上的笑容都叫人觉得压迫。
气氛有种即将到达冰点的趋势,徐彬见情况不妙,哈哈笑着与谢博成碰杯,“和我当然没关系,是我多嘴了。”
谢博成将酒一饮而尽。
他又将酒杯倒满,而后像无事发生一样朝大家挑了下眉,“继续吗?怎么没人动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继续招呼着,气氛慢慢缓和了些。
很幸运,段语安和谢博成之后都没再抽到相同花色的牌。
两人逐渐脱离主角位置,在一旁看着大家玩儿。
段语安时不时会把注意力放在谢博成身上,余光瞥见他不停地喝着闷酒,心里的忧虑甚重。
她多次找话题想逗谢博成开心,都被他干笑着敷衍过去了。
聚会一直到凌晨两点才散场。
众人都是一脸惺忪疲态,今晚大家都喝了不少,大部分都晕乎乎的。
醉得最厉害的是谢博成。
他酒量一直是圈里最好的,一人能把赵塘周跃两个酒鬼喝趴下的人,今晚居然酩酊大醉。
赵塘一点多时就把曾明珠给接走了,段语安结过帐后,手撑着谢博成的胳膊往地下车库走。
“早知道就打电话让赵塘他们来接了。”谢博成走路不稳,“我太重,小漂亮你一个人可以吗?”
他的重心并未压在段语安身上,可今天醉得太狠,总是会忍不住趔趄,需要她用手扶着才行。
“还好。”段语安对他笑笑让他放心,故意夸张说道,“就你身上这二两肉,我一个人举得起来两个。”
谢博成眼神迷蒙,怔怔得看着她,好久才想起笑。
等电梯时,徐彬和体育委员正好走了过来。
“语安,我看谢博成醉得有些厉害,要不要我们送你们回去?”
谢博成微眯着眼,从徐彬脸上看到了殷勤。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把身体支起来些,正准备开口,被段语安抢了先。
“现在挺晚了,就不麻烦你了。”
“有什么麻烦的,送同学回家不是很正常地一件事吗。”徐斌说。
段语安态度坚定,“我们家离这儿挺远的,不好意思让你们跑一趟。”
从她口中听到“我们家”三个字,谢博成突然觉得痛快不少。
他看似不经意地将抬起手臂,环绕着搭在段语安的肩上,又准确地找到她原本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与她手指交叉在一起。
谢博成醉醺醺的双眼凝视着徐彬,眼底有一团宣示主权的火。
徐彬察觉到谢博成的不满,不再坚持,“行,你们路上小心。”
两部电梯同时到了楼层,段语安和徐彬点头道别,和谢博成进了与他们不同的一部。
地下停车场总是闷热又难闻,谢博成从电梯出来就一阵反胃,脸色苍白。
他这会儿头晕得更厉害,地板在他眼里也变得格外崎岖。
到达车跟前时,谢博成看错了地停车定位杆的位置,迈脚慢了一步,被绊得踉跄。
段语安见状立刻去扶他,可力气不够,还是让他撞在了车门上。
谢博成面露苦色,背微微弓起,双目闭上,突然感到一股软力向他袭来。
方才想要扶他的段语安被带进了他的怀里,头嗑在他胸前,闷哼一声。
谢博成下意识地虚环住了段语安的腰,后者身上有微微的烟酒味。
他突然想起晚上的事,心中不悦,强行和段语安换了个位置,把她挡在了自己和车门之间。
段语安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抬眼时,谢博成已经倾身而下。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湿热的唇瓣贴在她的锁骨上方。
段语安不敢轻举妄动,微微仰着头,忍着脖子上被他头发引来的瘙痒。
“干嘛啊?”她轻声问。
谢博成语气像在撒娇,闷闷回答:“吃醋。”
段语安一脸疑惑。
“你高中暗恋过的人,不会是徐彬吧?”谢博成不愿抬头,“下午我看到你的笔记本上,有一页写了他名字的缩写。”
“小漂亮,你觉得他很好吗?”
段语安发懵了几秒,又仔细思索着谢博成的话,顿悟了他这几天究竟为何这么异常。
从上次在她房间问她是不是觉得徐彬很重要,到今天突然推掉和客户见面,跑来和她一起参加同学聚会还独自喝闷酒。
他这些行为,原来是以为她喜欢徐彬啊。
段语安哑然发笑,解释说:“高中时他对我确实不错,但是我只当他是朋友啊。”
她垂眸,将手放在谢博成脖子后面,“谢博成,谁会有你对我好啊。”
谢博成沉默很久,鼻尖在她皮肤上蹭了蹭,像只乞求主任怜悯的小狗,“那你为什么要在本子上写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我白对你好了。”
段语安否认说:“我不记得我写过他的名字,也确定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在本子上写他的名字。”
“我不是说过吗,那个本子是记录对我来说有趣的事情的,谢博成,你怎么也不自信了?对我来说有趣的事,除了和你一起经历的,哪儿可能有别的。”
她极度耐心地向他解释,谢博成的心结一点点解开。
原来都是误会。
他有些庆幸自己今晚喝醉,若不是酒精上头,或许他要一直郁闷下去,永远也不敢和她说这些。
谢博成意识模糊地在锁骨附近亲吻着,睫毛微微颤抖,一肚子心事。
他就是不自信。
他还是胆小鬼。
只在趁着喝醉,装疯卖傻地说真话,做想做的事。
附近的气氛有些暧昧,谢博成右手拥着段语安的腰,左手按在车门上,手背青筋暴起,配上他苍白的皮肤,莫名有种病欲感。
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在不为人知的皮肤缝隙中贪恋着他渴求的温存。
段语安也屏气敛息,媚眼眯起,仰头靠在车上,控制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两人各怀心事,却默契地未去打破此刻的寂静。
地下车库,狭小的角落,旖旎的氛围。
晃眼看去,两人很像是醉后妄图宣泄情绪的背德者。
难捱爱欲,克制渴望,无声贴近。
“你不会还在做梦去豪门做金龟婿吧?老徐,人家段语安和谢博成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不死心。”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入,段语安和谢博成同时睁开眼,静静听着正靠近他们的脚步声。
“你懂什么,豪门联姻哪有真两相情悦的?不过都是被父母逼得而已。段语安和谢博成若真的互相喜欢,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不在一起?”徐彬的声音响起,“再说了,高二时我和段语安关系就不错,要不是谢博成当初多事,说不定现在睡段语安身边的人就是我。”
“今晚谢博成为什么不让我问段语安暗恋的是谁,不就是因为他知道那个人不是他,怕段语安说出来让他没面子吗?高中我就看他不爽,装得彬彬有礼,其实不还是优越感满身。”
他大言不惭地和同伴吹嘘着,说出话低级恶心,谢博成怒从中来,直起身就要往声源处走。
段语安反应快他一步,手掌捧着他的后脑勺,猛地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
谢博成的脸贴上段语安肩下的皮肤,同一时刻,身边的大众响起解锁声,车灯亮了两下,徐彬和班里的一个同学出现在眼前。
段语安和谢博成还保持着原有姿势,一脸平静。
徐彬料不到自己所说的大话正好落入正主耳朵里,呆呆看着颇为暧昧的两人。
场面尴尬到极点,段语安上下打量了遍徐彬,缓缓将捧着谢博成的手放下。
“好巧啊班长。”她拉住谢博成的手,看着徐彬得体地笑,“原来被谢博成说中了啊,你果然很在意我高中喜欢的是谁。”
“我也很好奇,班长是不是以为我暗恋的是你啊?”
徐彬闻言,尬笑两声,否认道:“没有没有,我当然也看得出来你一直喜欢博成,刚刚都是胡说的,你别在意。”
段语安歪着头,面无表情说:“我承认班长高二时对我很照顾,但没记错的话,当时我应该也感谢过你吧?反倒是你,喜欢在我不熟的同学面前乱讲我们的话让我难堪,也没少故意来和我搭讪向你朋友炫耀。”
“说谢博成装得彬彬有礼,可是班长不觉得你自己才是伪善的那个吗?带着目的接近我,我对你客气一点就能让你脑补出一出大戏。面上和我们和睦相处,私下随意猜测我们之间的感情。班长您若真的正直,应该感觉得到自己的言行有多离谱可笑。”
段语安语气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不等徐彬狡辩,便打开副驾驶车门把谢博成推进去。
关上车门后,她又看向徐彬,补充道:“班长对豪门这么熟悉,应该也不会不知道豪门的手段有多硬,我和谢博成看在昔日同学情谊不多为难你,希望你之后不要再随意臆想我们的事情。”
话落,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没再给徐彬一个眼神。
副驾驶上的谢博成透过玻璃看着面露菜色的徐彬,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他阖上眼,嘴角上扬。
不禁感叹,从前被他保护着的那个腼腆胆小的小漂亮,如今确实也是个独当一面的强势之人了。
等到了家门口,谢博成已经在副驾驶睡着了。
段语安熄了火,帮自己和他解开安全带,轻轻推了他一下。
谢博成悠悠转醒,脸色憔悴,“到了?”
段语安帮他捏了捏胳膊,“嗯,回去先洗个澡再睡吧。”
谢博成揉了揉眼角,打开车门,“好,走吧。”
趁谢博成洗澡时,段语安去厨房给他冲了一杯蜂蜜水。
回到房间刚把水杯放在桌上,浴室的门便被打开了。
谢博成面色酡红,依旧是一副醺醺之态。
他手里拿着毛巾随意在脸上抹了一把,赤脚走出浴室。
不仅脚光着,他浑身上下都只有一条内裤。
薄薄的布料后,某处凸起格外显眼。
段语安一时间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好垂眸盯着玻璃杯,“把蜂蜜水喝了再睡吧,解酒。”
谢博成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经过时碰了下她的手,“嗯,谢谢小漂亮。”
段语安:“那我先去洗澡。”
话落,她便逃似的进了浴室。
浴室内还浮着一层不太遮眼的雾,她朝淋浴间走去,在一旁的脏衣篓看到了谢博成换下的衣服。
脑海中又出现谢博成赤/裸着走出来的那副画面,段语安仰头叹息,不动声色地把脏衣篓往一旁踢了踢。
三十分钟后,段语出了浴室。
谢博成早已睡熟。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那边,尽可能平缓地躺下。
下一秒,谢博成翻了个身,面向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他似醒非醒,手捧着段语安的后脑勺,迷迷糊糊地在段语安额头上印下一吻。
“洗好了吗,快睡吧。”
他说,“我抱着你。”
-
住进谢家半个月后,段语安已经完全适应了和谢博成相拥而眠的生活。
有时她会觉得,自己和谢博成的婚姻生活很像是在闯关,是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一点点地闯过关卡,开辟属于两人的新天地。
而她也格外期待,两人通关后的世界。
八月五日时,常娇娘家有一群亲戚来南市探亲,顺便想见见段语安。
谢博成五号上午时刚从清平市出差回来,听闻段语安最近最近忙得饭都不回家里吃,便直接开车来了天宁。
段语安正埋头审核各个部门交过来了美容仪相关方案,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进。”
她头都不抬地说。
谢博成脚步轻轻地进来,靠近段语安后,把身后藏着的满天星举到她面前。
段语安下意识地往后仰,诧异抬头,谢博成朝她温柔一笑。
“你怎么来了!”段语安语气惊喜,放下资料接住他手中的话,“怎么没给我发消息啊。”
谢博成眉梢微挑,“突击检查。”
“听说有人最近忙工作家都不回了,我来看看她在公司吃没吃午饭,知不知道要休息。”
见到谢博成,段语安满身的疲惫顿时一消而散,她拉着谢博成坐到沙发上,把花放在一遍,“正准备点餐,你吃没,一起呗?”
谢博成装作认真思考,片刻后说:“可以勉强陪你吃点。”
段语安翻了一个白眼,“爱吃不吃,谁需要你陪。”
虽这样说,却还是打开手机问:“你想吃什么?”
谢博成眼神宠溺,轻声说:“随你。”
段语安点了公司楼下的海鲜煲,还顺便帮公司加班的员工们报销了午饭费。
餐送到后,段语安将头发扎起,乖巧在一旁等他拆外卖包装。
办公室门被敲响,段语安回应了声,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姑娘推门而入。
“段总,我们刚刚点奶茶,顺便给你和姐夫点了杯。”
小姑娘脸蛋有些红,笑容有些羞涩。
段语安笑着接下,“谢谢,你们点了多少钱待会儿直接发我微信,我一起给报销。”
小姑娘连连摆手,“不用啦,这就是你给我们发的餐费剩下的。”
“那段总我先出去吃饭啦。”
段语安点了点头,小姑娘微微猫着身体,迈着小碎步退出办公室。
“段总挺招人喜欢啊。”谢博成似笑非笑地看着段语安说,“小姑娘看你时脸通红。”
段语安一脸洋洋得意,“那是,我的员工,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啊。”
谢博成宠溺笑着,眼神点在海鲜煲上,“快吃吧。”
段语安拿起筷子,刚吃一口,又猛然想起件事。
“对了,我后来翻了翻笔记本,找到你说的写着徐彬名字那页了。”
她起身在办公桌上翻出本子,边翻页边回来,“你是看到了这个吗?‘x、b、点’。”
谢博成看看笔记本,又看看段语安。
段语安认真向他解释,“这明显就是没写完嘛。这不,后面还有个点,是因为当时我被谁叫出教室,写了一半点下来的。”
“我本来是要写‘xbc’的,你怎么不多翻几页,前面明珠他们的名字,我都是用首字母代替的。”
谢博成静静听完,恍然大悟,“所以,你这个是”
他顿住,疑惑地看着段语安。
段语安点点头,肯定道:“是你呀,谢博成。”
“时间过去太久,我忘了当时要写什么,不过可以肯定得是,这里要写的是你的名字。”
愣了数秒,谢博成放肆地大笑起来。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他怎么忘记了,自己名字里也有这两个字母。
回想起当时看到这里时自己的心情,谢博成觉得自己像极了小丑。
“我怎么这么笨。”谢博成揉了揉段语安的头,“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段语安也无奈地耸耸肩,感慨道:“谁知道呢。”
谢博成像个傻小子一样哈哈大笑,饭都吃不下去了,眼角都挤出了泪水。
他靠在沙发上,时而笑时而发愣,段语安也被逗得做不好表情管理。
办公室的玻璃墙外,几个小姑娘呆呆地窥探着不知在办公室聊什么的夫妻俩,惊得张大嘴巴。
“我第一次见段总笑得这么开心。段总什么时候这么失态过。”
“好难过,我都哄不笑的女神居然被一个男人给逗成这样,我不服!”
“那是一般的男人吗?那可是女神的亲老公。”
“啧啧,俩人真的好配。”
“”
吃过午饭,段语安继续投入到工作中,谢博成坐在沙发上用电脑处理出差这几天公司遗留的工作。
两人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做了空气,互不打扰,专心地处理着自己的事情。
将近五点时,谢博成关上了电脑,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了下来。
闭目休息了片刻后,他睁眼,目光落在段语安身上。
落地窗外的阳光洒向她,仿佛镀下一层流金,使她熠熠生辉。
段语安专注地没有察觉到谢博成的目光,探着脖子去瞅台式电脑屏幕,时不时又拧眉看两眼桌上的文件。
她表情格外凝重,似乎遇到了什么头疼的事情。
谢博成起身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同她一起看着电脑。
片刻后,他微微俯身,手指指向一处,“这里的代码,运行出来了吗?”
段语安仰头看了他一眼,懵懂地摇摇头。
她此刻看得是产品设计部递交上来的美容仪软件设计程序,硬件设计部门上午跟她反应,说这部分程序在产品电子原理图中并不能运行出来。
得到反馈的段语安立刻联系了产品设计师询问,可后者反复检查了好几遍,都为发现程序有什么错误,在编程软件中也为识别出异常。
段语安所学专业与电子设计方面并不对口,看不懂程序,正对照着设计师给她发过来的编程思路检查细节。
“我唯一接触过的编程就是大二学的c++了,看不明白。”段语安有些丧气,“部门的软件设计师检查了好久讨论了好久才确定的方案,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就是无法运行。”
越想越烦,段语安干脆把文件整成一叠,“等工程师做出个简单模型后再实际试验吧,天宁在这方面还是新手,困难挺多的。”
谢博成缄默片刻,提醒道:“我也只懂些皮毛,但总觉得这里有些问题。”
“你可以告诉设计师一声,让他再看看。”
段语安:“好。”
她在a4纸上圈出谢博成说得地方,看了眼时间,说:“已经五点了,晚上不是还要和长辈们吃饭吗,要不我们现在去买些礼物带回去吧。”
谢博成表示赞同:“好,那收拾下东西吧。”
今天来谢博成家做客的,是常娇嫂子的妹妹和弟弟两家。
他们两家的孩子和谢博成段语安同龄,高三毕业那个暑假,两家来南市旅游看学校,曾在谢家借住过一个月。
段语安和谢博成在商场给客人们选好礼物回到家,客厅里一片喧哗。
靠近后,满地都是小孩儿的玩具和零食,两个中年妇女和常娇坐在沙发里聊天,两个男人在鱼缸前看鱼。
谢博成叫人:“妈,芳姨陈姨,我们回来了。”
沙发上的三人笑着看过来,常娇还未有反应,其他两人便从沙发上起身走了过来,“哎哟,博成回来啦,好久没见到我们博成了,还是和原来一样帅。”
“工作忙吗?听你妈妈说你自己搞得那个什么远那个公司发展很好啊,还缺人吗?你明弟最近正在找工作,能不能把他给你公司找个职位啊?”
两人在谢博成面前表现得过于谄媚,甚至直接把段语安当成了空气,将她挤在一遍,把谢博成围起来。
段语安独自站在人群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
“不好意思啊陈姨,我们公司最近还要裁员,暂时不需要。”谢博成一脸歉意,穿过两人看向段语安,朝她伸出手。
“你明弟不挑的,什么保安啊小员工都行。”
谢博成忽略她的话,将段语安重新拉回身边,“真的还不需要,等有需要了我一定让我妈告诉您。”
他笑容得体,“陈姨芳姨,我和圆圆给大家买了些礼物,我们去茶几那边分一下吧。”
两人这才注意到段语安,选秀女一般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才谄笑着说:“哦,这就是你新媳妇啊?长得挺漂亮嘛,还算配得上我们家博成哈。”
段语安并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听到两位姨母的话,依旧觉得很不舒服。
两人虽嘴上夸赞着她,可完全不走心,语气与目光都让段语安觉得,她是一个需要微笑着被人评头论足假娃娃。
谢博成也从她们口中听到了不在意与冒犯,语气强硬了些,“这是什么话,我能娶到圆圆是许多人公认的幸运,圆圆又怎能仅仅被称为‘配得上我’呢。”
“明明是我高攀了她。”
三言两语间,把段语安在他心中的地位表述的清清楚楚。
两位姨母只好干笑着改口,“对对对,我们两个不太会说话,丫头你可别把我们的话放在心上。”
段语安表现地很大方,“没事的,两位阿姨好。”
“好好好。”
段语安和谢博成把买回来的礼物送出去后,一个抱着小孩儿的男人才和两个女人一起从门外走进来。
看到谢博成,男人先开口:“博成哥,好久不见。”
他右边的女人也一脸娇羞,“博成哥好。”
谢博成含笑点头,朝段语安介绍:“这是王明,陈姨的儿子,这位是李天,芳姨的女儿。王明身边这个事他妻子,吴橙。”
说完,他又看向三人,“这是你们嫂子,段语安。”
两边人互相打了个招呼,常娇从厨房走出来,“人都到齐了吧,我们准备开饭啦。”
众人来到餐厅,谢博成刚帮段语安拉开椅子,芳姨便迅速冲了过来。
“来来来小天,你坐这里。”芳姨笑容满面,“你博成哥特地给你留得座位。”
段语安和谢博成因她的行为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右边平移了一下。
“今天人多,位置比较挤。”谢博成说,“让李天和圆圆坐一块儿吧,俩人瘦,坐起来不那么挤。”
芳姨脸色尴尬,点头说:“好好好,还是博成考虑的周到。”
段语安沉默坐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并不是她敏感,芳姨对她的排斥实在太过明显。
今天的客人都并未把她放在眼里,所有的热情都是面向谢博成。
这让段语安有些失落。
长辈们在餐桌上谈笑风生,王明夫妇哄着两人的小孩儿,只有段语安谢博成和李天三人默默吃着饭。
谢博成依旧会帮段语安夹菜剥虾,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对她的关心更多了些。
正当谢博成把一块纯瘦的红烧肉放进段语安的盘子里时,陈姨开口说道:“博成和这姑娘刚结婚吧?准备什么时候要小孩儿啊?”
段语安手中的动作一顿,咬了咬唇,依旧低着头。
“博成和王明同岁,王明儿子都会叫爸爸妈妈啦,你们两个也要努力咯。”
芳姨也选择插一嘴:“这你就不懂了吧嫂子,人家城里的千金小姐都娇气,怕生孩子怕妊娠纹的,生不生咱们长辈们也都管不上。”
“之前在北市我听一个太太说,自己儿子娶了个娇娇女,没提两句生孩子,就一副要打人的架势。”
陈姨一脸惊恐,“哦哦,那不说了不说了,还是等我们小天结婚的时候催催小天吧。”
“哎呀可不是嘛,看来看去,还是我们小天最乖。”
两人一唱一和,把对段语安的不尊重表达得清清楚楚。
段语安从未受过这种委屈,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受这种委屈,垂着眼,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
毕竟是家里的客人,为了不给谢家丢脸让常娇和谢博成难堪,她只能选择忍耐着。
可她能忍,谢博成和常娇却并不会让她受这种罪。
先变了脸色的是常娇,她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语气严肃:“小芳陈丽,若你们不爱待在我们家,完全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给我们一家人添堵。”
芳姨陈姨没想到常娇会生气,脸色僵硬。
“从你们见到圆圆开始,就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尊重,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些过于为难人家小姑娘了?”
“娇姐,你这说得什么啊,我们两个蛮喜欢这叫安安的。”芳姨尴尬解释。
常娇不理会她无力的解释,继续道:“来者是客,加上你们是我嫂子的家人,我们一家都周到地对待你们两家,圆圆和博成给你们带礼物,你们可曾说过一句谢谢?你们从头到尾说的话,别说圆圆了,我听着都不舒服。”
“我实在不懂,她是哪里惹到你们了,还是她挡了你们什么路,你们两个要不停地提一些不该提的话题呢?”
段语安鼻子有些泛酸,却不想常娇担心,强颜欢笑看着她,“妈,我没事啊,我挺开心的,您不要气了。”
谢博成观察她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既然说开了,我也纠正芳姨两句。生不生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事,怕得人是我不是圆圆,我不想她受苦,也不想她因为传宗接代受着催生的压力。我们家把圆圆娶进门不是为了生孩子,也很希望她能娇气一点,让我们能舒舒服服地把她照顾好。所以芳姨,您家的经应该不比我们家好念,就不用操心我们家的事了。”
话说完,谢博成踢开椅子起身,拉着段语安说:“不好意思姨母们,我在这儿待的不是很开心,想带圆圆出去散散步,就不陪大家吃饭了。”
他看向常娇,后者沉着脸点了点头,默许两人离开。
蝉鸣阵阵,风声沙沙。
谢博成拉着段语安来到她家门前的那棵梧桐树下,毫不犹豫地将她揽入怀中。
“我没事。”段语安感觉到他身体紧绷,反倒是安慰起他来。
谢博成声音闷闷地,“就算你真的不在意,该道的歉我也是要道的。”
“对不起小漂亮,我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委屈你了。”
起初,段语安确实感到难过。
可谢博成和常娇坚决维护她的样子,又让段语安觉得自己并不需因此破坏自己的心情。
站在客观角度看,那两位姨母并不是需要她委屈自己的角色。
“谢谢你,谢博成。”段语安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不乐,“很感谢你和妈妈维护我。”
谢博成轻柔地揉了揉她的头,“我们是一家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扶着段语安的肩膀让她站直,弯腰与她目光对上,安慰道:“别因为今晚的事不开心,好不好?”
“嗯。”段语安声音微微发抖。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自己的家,眼眶涩涩得。
“谢博成。”
“嗯?”
“我有点想我爸爸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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