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项愣了片刻。
如果那小老头,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下车来,跟她打招呼,曲项大概就此放过。
年岁隔太远,谁认谁都有些不确信。
那小老头与曲项对视的刹那,脸色忽然一变。接着便眼神闪烁,垂下头去。
曲项叫出声:“——邹金牙!”
邹金牙见曲项认出来,当即不再躲闪,打着哈哈从车上下来,“哎,我当是谁?原来是曲大小姐。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风韵犹存啊,哈哈哈哈。”
曲项脸都气歪了,“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没去见马克思。”
邹金牙一双精亮的眼睛,将曲项上下打量。他头顶添了白发,脸上添了皱纹,却一点没妨碍他猥琐,跟曲项笑道:“我只想见你,不想见马克思。”
“混帐!你不该在牢里吗?怎么在这儿?”
邹金牙笑嘻嘻,“牢里没女人,多寂寞呀。我心里想你,不就跑出来了嘛?”
项天歌脸色阴沉,瞪了邹金牙一眼,“哪来滚哪去。”
邹金牙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头缩进大衣里,连忙说:“马上滚,马上滚。我又不是自己要来的。他们让我提意见,我这不是听话来了吗?”
曲项这才想起来。她早见过他。
是在五星东宁4s店里。邹金牙,就是那里的店长。
从研究院回去,曲项越想越生气。
“邹金牙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刑满释放,已经出狱了。”
这一晃是二十年。
曲项的气并没有消。
“他出狱就出狱,怎么会来你这当起店长?”
“他出狱没工作。有案底,工地也不收。漂泊了一阵子。”
“所以你看他可怜,就招他卖车?”
“可怜倒不至于。五星招工,有他们的标准。邹金牙以前是倒二手车的,□□白道通吃。这种人最适合做销售。”
曲项经不住冷笑,“邹金牙适合做销售。你可真是会用人。还是你跟他根本就是狼狈为奸,你把他从牢里弄出来帮你卖货?”
“他是减刑释放。”项天歌不愿在这件事上纠缠,径自往书房走,“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你站住。”曲项冷声道。
她越想越生气。
“话还没说清楚。邹金牙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五星开店缺人手,他们要人做地推。就这么简单。”
地推。
曲项一下子全明白了。
所谓地推,就是地面推广。传统企业学互联网企业,线下宣传自家产品。而推广过程中,往往伴随着各种不光明的手段,排挤打压对手。
新锐当时铺排门店,每到一个城市,总被人搞小动作。不是被对家抄袭,就是被人下绊子——专门有人堵着新锐4s店的顾客,给他们塞不正经的小广告。
“做地推。你所谓的地推,是不是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偷鸡摸狗,给竞争对手摸黑?当时新锐新车上市,新锐做门店推广,却遭遇对手的恶意打击——是邹金牙在背后捣鬼,是不是?”
“五星起初是有点过火。后来叫停了。”
这是承认了。却毫无悔意。
曲项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有点过火?x8电池自燃,起初也就那么两起。结果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搞得舆论发酵,满城风雨。就是你们,故意引导舆论。明明有那么多新能车自燃,你们却把舆论导向新锐,破坏新锐上市——有没有这回事?”
项天歌站在书房门口,准备关门,“施万跟五星只是有些研发上的合作,但施万不干涉五星的日常运营。你有问题,应该去问他们。”
“五星恶意打击竞争对手。抄新锐创意,抢新锐客户,引导舆论攻击新锐——我再问一遍,有没有这回事?”
项天歌:“那也是新锐给人可乘之机。”
曲项气得浑身发抖。
“这样的人渣、败类,你却请他来做你的销售总监!”
“我说了,施万只有五星的一部分股权,对五星的人事和管理没有多加干涉。邹金牙确实是我介绍去五星的,但决定录用是五星公司的决定。五星与竞争对手展开竞争,都是在法律没有规定的灰色地带。这么做的并不只五星。所以曲总也不必拿五星说事。”
项天歌说完就关门。曲项手一伸,门扇拍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烙下一道红印。
项天歌一惊,撤手。
曲项堵着门。
她仰起头,气若幽兰,朝他脸上轻轻吐字。
“你这么做,是那位大老板的意思?”
项天歌眉心一跳。
那神情,昭然若揭。
曲项越发确定。
她挤进项天歌的书房。
“你做的一切——跟陆水结婚,投靠先锋,打压新锐,还有收邹金牙——都是出于那位大老板的授意。先锋同施万早就串通好。供给新锐有问题的电池。x8出事在你们预料之中。”
项天歌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
曲项看他表情,心中雪亮一片。
“我本来想不明白,就凭你,一个有案底的少年犯,你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三元锂的材料都不便宜,设备更是天价。如果不是有人在背后托着你,施万一个破落小作坊,早该倒闭了。”
曲项把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连我们这场婚姻,也是策划好的。我变成你们的人质,关在你这破房子里,用来要挟薄清波,还有我婶婶。你算准了我对你有感情,不会跑,不会反抗,老实乖巧地做你的小娇妻。”
曲项说到这,脸胀得通红。
“你把我关在这里,不许我外出,限制我的自由。你通过我钳制新锐,也是出于那位大老板的授意。我就是个傻子,对你投怀送抱,被你当猴耍。”
曲项说到这里,眼泪控制不住往上涌。
项天歌一时手足有些无措。他轻声道,“没人要限制你的自由。”
“那好。施万马上交货。你放我走。我们现在去民政局办离婚。”
项天歌的脸,瞬间阴沉。
“那不行。”
“你果然就是那边的。”她咬牙切齿,“二十年前,你联合那边,对付我父亲,谋夺前进厂。二十年后,你们又瞄上我——瞄上新锐。二十年前,你踏着我爸爸的骨灰往前走。二十年后,你又践踏我——你对你那个老板忠心耿耿。那位大老板一定很高兴吧?”
项天歌脸色铁青,手握成拳。
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哼笑。
“你想见大老板,是吗?”
承认了。
果然是一伙的。
曲项咬牙根。
“想,当然想。我日日想,夜夜想。”她仰起他,朝他挑衅,“来呀。有种带我去。带我见见你那位大老板。”
她无所畏惧。不过一条命,能杀她灭口?
项天歌立在原地,不知跟什么较着劲,呼哧呼哧的喘气。他一拳砸在曲项脑后的墙上。曲项惊得一缩。
紧接着,项天歌用那只撞破皮肉的手,紧紧抓住曲项手腕。
“好啊。你这么想见大老板,那就成全你。”
曲项被项天歌拖进他那辆前进车里。
车沿二条河走了一段,便朝北面驶去。
二条河以北是北山,曲项有很久没有来过了。
干道两旁变化很大。在曲项的印象里,通向北山的路,两旁都是村庄和田野。可如今看,田野大多荒废了。路旁都是新楼盘,还有尚未入驻商户的商业街。
一直快到北山脚下,楼才渐少。树木花草渐多。
这时是隆冬。山下有阳光,山里却在下雪。借着稀薄的阳光,看到山顶有积雪。曲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冬天。
前进车翻越山岗,向山谷中迤逦而去。山谷阒寂,村庄已经荒凉。人们早已涌进城市去。
山谷中的山道年久失修,崎岖泥泞。项天歌开着车没有停。他们沿着山道,又攀上对面的山岗。
曲项原本以为,项天歌会载着她去陆家,或去先锋的大本营。她一路都在思考怎么套话。包里揣着录音笔。一会跟那位大老板对峙,她要全程录音。
可是项天歌带她来了北山。
——山里一个破庙。
那一处山路十分曲折陡峭,项天歌减慢了车速。山路一侧是深渊,另一侧是陡坡。陡坡上有不少茶田,时值隆冬,依然墨绿。
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车行至孤独峰下。
曲项少年时来过这里。孤独峰下有东宁安乐寺。寺庙所在的位置,是孤独峰下一块孤独突出的岩体。远远看去,就像一座孤岛。
而通向那孤岛的唯一道路,就是一座桥。早先是一座旧式的石拱桥,十分狭窄,还有阶梯,车辆无法通行。九十年代开发景区,石拱桥换作了水泥浇筑的公路桥。
道路前方出现一座寺庙的山门。山门没有门扇,门柱间足够宽阔,允许车辆通行。
山门前有一个停车场。停车场没停什么车,堆放着许多建筑材料。旁边有板材制作的临建房,大概供工人住宿。
山门之后是北山一个景点,所谓的“一线天瀑布”。曲项记忆中的瀑布,瀑水由高处灌落深谷。但这时是枯水季,瀑布已干涸了。只能看到水泥浇筑的石拱桥,由深渊之上跨过。
项天歌将车停在停车场。两人下了车,徒步过拱桥。
寺庙所在的石岛高出盘山道,因此拱桥有一定坡度。人行道上铺着青石板。薄雪结冰,再加上有斜坡,很不好走。曲项摔了一跤。项天歌就站那看她笑,也不扶她。
曲项趴在那儿问,“你那大老板出家了?”她穿着高跟鞋。是真的不好走。
“你到了就知道了。”
曲项气不打一处来。她伸手抓那男人脚踝——冰面光滑。项天歌脚一滑,人也横在石板上。
两人都在拱桥上躺上下了。一般的狼狈,面面相觑。
曲项心情登时好了。
“你瞧着。我要是摔下去,肯定拽着你的。”
透过护栏往外看,底下的渊薮,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看着很是吓人。曲项一手蒙着眼,一手扒项天歌的衣袖。
他们相互扶持,走过拱桥,到了一座寺庙跟前。
那寺庙十分的破旧,正门正在修缮。但工人们都走了,留着一些脚手架。透过脚手架,看见后面斑驳的牌匾,上面写着安乐寺。
山中清冷,阴云密布。曲项打着哆嗦说:“你把两边对联连起来看!”
两侧廊柱有对联:无名无相无生死,大休大歇大安乐。
项天歌不解其意。
“连在一起就是,安乐死!”曲项吓得格格发抖,“项天河你个混蛋。你可不是要拉着我殉情吧。”
项天歌:“……”
曲项掏手机发短信。
“你干什么?”
“给小叔发短信啊。”曲项叨叨说,“我就我小叔一个亲人了。万一我被你害死了,我叫小叔给我报仇……啧,没信号。”
那寺院非常冷清。因为交通位置不好,天气又冷,根本没有香客。
管理疏失。院子里十分破落,到处堆着砖石瓦料。
门口传达室,坐着一个老头子。看见人来就说:“关门啦,关门啦。”
项天歌说:“我找师范师傅。”
“师范师傅?”曲项很是好奇,“哪个师范?”
“就是师范大学的师范。”
这时有个老头从窗子里探出头来,“师范师傅在清修,不见客。”又十分挑剔的对曲项说:“本寺不接待穿裙子的女宾。”
曲项两条光腿冻得直打哆嗦,“那你借条裤子我。”
老头不耐烦,“你们是来搞笑的嘛!”
项天歌说:“我们来布施。”
那老头一听布施,立马从座上弹起来,“有有有。十条裤子也有。”迎到门口,拿了个账簿,“你打算布施多少。多少不限。二十一炷香,五十三炷香,一百一个八方招财符……”
项天歌说:“我捐十万。”
老头一听,眼瞪直了,尖着嗓门嚷道,“方丈,方丈,有人捐十万!”
就见一个大和尚迎了出来。
“项稀举,项稀举,有稀远迎。”他披着一个金碧辉煌的袈裟,待项天歌十分热情,“上肥您向小庙布施二十万元用于寺庙维修。你看,现在已经动工了,沙石土木都运到了。不过庙里缺人手,只好我们自己动手,哈哈,哈哈。”
曲项瞅他的袈裟,觉得项天歌捐的那二十万,都穿在了他身上。
“你是这庙里的住持?你叫什么名字?”
大和尚对曲项合十行礼,“老衲法号七幼。”
“持柔法师。”项天歌纠正。他讲不来翘舌音。
“吃肉法师??”
“不不不,不系七幼的七幼,系持柔守弱的七幼。你可以去南江省佛教协会网站查一查。东宁安乐寺,就是我们这个寺。七幼法稀就是我。都系正规的,登记备案过的。”
“……”
这口音听着就莫名熟悉。
项天歌问:“师范师傅在哪?”
持柔法师回答:“啊,这个抱歉了,稀饭正在闭关清修。他的胸围,啊不是,修为,正到关键时刻。这个修行啊,就是要静。你想以前的敦煌和尚在土洞里,面壁十几二十年,就是一动不能动的。那现在这个稀饭啊,他正在面壁,已经八个月了,再有三个月,就满一年了。这个时候见客,那不是功败垂成吗?所以施主稍安毋躁。静等师范出关吧。出关以后什么都好说,招魂啦,驱鬼啦,开光算命啦,都可以的,哈哈哈……”
项天歌说:“我捐二十万。”
大和尚闻言,立刻脑袋一扬,佛珠一甩,朝着后厢大叫,“稀饭!出来接客!……”
曲项:“……”
大和尚领着项天歌和曲项,朝后院走。
这庙看着小,后院却别有洞天。一株苍劲的百年松柏立于院中。松柏之侧,有口古井。清雪铺了满地。没有一点声音。
曲项走近那院中,莫名一阵心旷神怡。
自创业以来,曲项每天都生活在嘈杂纷扰中。手机消息不停,电脑邮件不断。眼睛有看不完的信息,耳朵有听不完的声音。
可一踏进这院中,天地忽然就静了。
脚步也不由得变轻。
大和尚领他们到一处禅房门口。他屈指在门扇上扣了扣,然后就推门。
曲项很好奇。那个大老板,真的已经出家了?
信佛的企业家不在少数。行业高管,有爱坐禅的,有抄《金刚经》的,还有倾家荡产一朝看破红尘的,抛妻弃子,皈依佛门。
毕竟做生意,靠天吃饭。谁敢不求神拜佛。
踏入门中。禅房中除了一张席子,别无他物。一个身形瘦削的和尚,面壁坐于席上。
他的头许久未剃。发茬是花白的。
大和尚说:“稀饭,有客来。”
那瘦和尚闻言欲起身,可是腿脚僵直了,半天没站起来。
曲项心中惊异。她想象中的大老板,如凶神恶煞,又或狡猾精明。可眼前的人,明明只是个瘦弱的老人而已。
再然后,瘦和尚缓缓转过身来。
曲项盯着那张脸瞧了半晌,忽然惊叫出声:“陈老师?”
那人不是别人,是陈思范。
瘦和尚答她:“身入空门,哪来什么陈老师。”
曲项哑然。
大和尚说:“稀饭,这两位稀举一定要见你。你就会会他们。”
曲项忽然知道陈思范的口音是哪里来的了……
瘦和尚闻言,就回答:“是,师傅。”
他面壁久坐,身体早已僵硬了。花了一会功夫,才站起身来。
他跟他们离开禅房,到了一处会客室。会客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矮几,几个座垫。看门的老头在门口煮茶水。
屋里很冷,没有空调。曲项瑟瑟发抖。项天歌脱下大衣盖在曲项身上,曲项推开。
早点办完事,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曲项打定主意。
“大老板呢?大老板在哪里?叫他出来。”
项天歌对曲项介绍:“这是师范师傅。”
师范师傅:“什么师傅不师傅的。我刚刚入门,拜了方丈为师。就是个没出息的老和尚。”
那大和尚说:“他拜我为师。我也没什么好传授,就叫他面壁。”
曲项说:“大和尚,你收的这个徒弟不是好人,以前害死好多人。你叫他面壁,面得好。就要让他少吃几口饭,给国家节约粮食。”
又对着那瘦和尚:“真他-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大和尚哈哈大笑说:“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稀。女稀举,我瞧你也系极有慧根的,不比我这个稀范弟子差。你要不要断尘缘,入我佛门,也免得将来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
曲项干笑两声:“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男人。我怕我到你寺里进修,把你弟子都玷污了。”
她惦记正事,“大和尚,你快点让你这个弟子老实交代,当初他作奸犯科,他跟的那个头目叫什么名字?人在哪里?”
大和尚问项天歌:“项稀举,你二位,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项天歌合十行礼,“还请师傅赐教。”
大和尚对瘦和尚:“稀饭,他叫你赐教呢。”
师范和尚答:“弟子一心参禅,不问世事。过往之事,如衣衫尘土,掸一掸,也就拭去了。”
那是不肯说的意思。
曲项没好气:“喂,大和尚,你跟陈思范串通一气,小心我举报你们,躲在庙里喝酒吃肉。”
大和尚忙摆手,“老衲法号七幼,但系从来不七幼。”他又转向瘦和尚,“你说你参禅,你倒是来说说,参出个什么禅了?”
师范答:“师傅你说,学道须得到大休大歇大安乐地。可是坐禅,哪里是大休大歇。坐得久了,双腿麻木,腰背酸疼,如千万虫蚁噬咬。夏天酷热,冬日冰寒。我起初坐禅,只觉得苦,参不出什么究竟。”
“那现在呢?”
“现在还是双腿麻木,腰背酸疼。只是坐得久了,疼痛也不觉,周遭冷热也都忘却了。周围纷纷扰扰。心中渐渐清明澄湛。”
大和尚说,“那你这禅坐得好。但凡求道,不在澄澄湛湛中,便在纷纷扰扰处。”
师范说:“可我只是枯坐。不晓得自己参的是个什么禅。坐了大半年,有时觉得明白了,有时又觉得想不明白。”
大和尚说:“想不明白,那还想他作甚。如风吹水,自然成文。”
师范忽然之间停止不说。
曲项催促:“你们在卖什么关子?喂,陈思范,你别装疯卖傻的。你当初跟谁狼狈为奸……”
项天歌轻扯曲项的衣袖。
师范呆坐片刻,喃喃自语:“如风吹水,自然成文。”
他接着向大和尚合十行礼:“师傅,我回去了。”
大和尚问他:“你去哪里?”
师范答他:“大休大歇,大安乐地。”
茶雾在项天歌眼前,袅袅升起。隔着雾气,项天歌目送师范离去。
曲项急道:“就这么放他走?”
项天歌看曲项一会儿,说:“走了。”
“什么走了?”曲项不明所以,“这就走了?”
项天歌对大和尚说,“打扰了。”不由分说,拽住曲项的手腕带她往外走。
曲项去掰项天歌的手,“喂,搞什么?陈思范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带我来见大老板吗?”
行至山门处,又到那石桥。山谷幽深寂静。雪地映着月光,一派清明。
便听见老和尚在那装腔作势地吟诗。那苍老的声音,从身后的寺院里传来。
来时空索索,去也赤条条。
更要问端的,天台有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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