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西行,满目疮痍。
如果说魏紫一行人在前半段旅程所见只是流民,那后半段见到的便是人间炼狱。
虽说黄河大坝还挡着滚滚大河水,可它的两条支流却早已承受不住连连暴雨,发生过数次洪涝,方圆数十里的百姓,能走的皆已举家迁移。
这便是源源不断涌向泷京方向的流民的一部分。
剩下的,是走不了的。
村落十室九空,孤老木愣愣地坐在门口,等着洪水来将自己冲走,或者在洪水之前活活饿死。
唯一的生气是嘶哑的哭声,来自被父母遗弃的孩童。
偶尔也有瘦骨伶仃的成年男女,眼里散着幽绿的光,像极了苟延残喘的恶狼。
破破烂烂的大锅里,冒着白腾腾的雾气。
当看见衣衫褴褛的男人不顾滚烫的沸水,迫不及待地捞出那具已被煮熟的小尸体时,采薇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亏得白水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他怎么能——”吃人呢!采薇浑身哆嗦。
这样的事,她听说过,可远不及亲眼所见的万分之一震惊。
“也许,我们饿到极点,也是这样吧——”白水苦涩一笑,声音悲凉。
“不!我不会!我是个人啊!如果要这样,我宁愿死!”采薇几乎是低吼出声。
白水不再多说什么。
能说这样的话,那是未曾吃过真正的苦。
当年,她随风世子出任务,被困雪山,饿极的时候也曾与黑熊搏斗。
她杀了它。
当咬破黑熊的脖颈,大口大口喝着温热的血时,她也曾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可这样的念头只一闪而过。
在生死边缘,所有的一切只归结为三个字:活下去。
凭着生饮黑熊血、生吃黑熊肉,她才终于有力气走出了绝境。
金色的阳光落下,她重遇同样血迹斑斑、同样狼狈不堪的风世子时,忍不住感慨:唯有活着,才有希望;活着,真好啊。
策马狂奔两日,魏紫的体力已耗尽了大半,手脚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大腿内侧更是疼得厉害。
可她不能停。
风澹渊说,距离黄河最近的城镇并未有人撤离。
除了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童,都上了前线巩固堤坝。
霖泽似被劝住了,那道“泄洪”之令,并未传达至前线。
所有人都在咬紧牙关在死撑。
魏紫每隔半日便会看言笑手环上的天气预报。
很糟糕,雨水不断。
只能祈求别有暴雨出现,否则,即便“泄洪”之令不下达,如风澹渊所言,黄河堤坝也是撑不住的。
黄河水位已经高过历年最大值。
“停!”
风澹渊见魏紫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当即下达休整的命令,递了个眼神给白水。
“太子妃,手。”白水掠身上前去扶魏紫。
魏紫下马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白水抱住了她:“去马车上。”
魏紫没有逞强。
等吃了干粮、喝了水,她才缓过神来。
白水指了指她的大腿:“我帮您擦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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