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带着阮氏进了苗州城,一进去官兵夹道相迎护送,闲等人士一概都不许靠近。
在县城里最大的一户门庭前面,夏如兰一身浅紫披风让婆子扶着在门口翘首盼着,头上戴着硕大淡紫东珠首饰,彰显得格外的贵气。
看见马车一近,她立马小步迎了上去,急切地呼叫:“阿娘。”
帘子撩开,正是阮氏和夏全在里面。
夏如兰伸手要去搀扶阮氏下马车,阮氏却没伸手,而是抱着夏全从一边跳下了马车,然后轻声跟夏全说:“小全,快给恭王妃行礼。”
自己也是当即福了福身,恭恭敬敬地说:“贱妇阮秋雪见过恭王妃。”
“阿娘,我是如兰啊。”夏如兰咬着唇,上前一步想要去拉阮氏的手。
阮氏却往后一退,淡疏地说:“贱妇乃流放之人,怎敢触碰恭王妃,不知恭王妃让人叫贱氏过来,可有何吩咐?”
阮如兰站住了,也吸了吸鼻子,眼里有泪水在打转:“阿娘是在生如兰的气吗?”
“贱妇岂敢。”
夏如兰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像是珠子一样挂在白嫩光洁的脸上,煞是叫人心怜:“阿娘这么说,分明就是生如兰的气。”
“哎啊,二太太你可对大小姐太狠心了,二太太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在京城无日无夜不记挂着你,茶不思饭不香的,好不容易求着才得以让恭王点头,这便亲自来见你。”一边的站着的金嬷嬷,立马就替夏如兰说话了。
阮氏只是笑笑,什么也不答。
金嬷嬷又说:“大小姐可别哭了,你身子骨不好,这外面风冷,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又病倒了。”
夏全睁大眼睛看着,想叫姐姐,可是看着陌生又不敢。
丫头婆子迎了进去,里面收拾得精致干净,还摆了很多兰花,有几盆阮氏一看见就难过,那正是曾经夏家养的,看着心间又隐隐地作疼。
仿若没变,可是又变了。
最出色的长女,已经成了恭王妃,不再是她的心头肉了。
丫头端了茶上来,夏如兰亲自接过奉给阮氏:“阿娘,你喝茶。”
阮氏并不接,金嬷嬷又说:“二太太啊,这是大小姐在京城就给你准备的,是你最喜欢的龙井,宝贝着呢,来的时候还嘱咐了我几次,让我什么都可以忘,唯独这茶不能忘。”
“我很久,很久,没有喝过茶了。”阮氏还是不太想接受这些。
“唉,这里的日子的确是苦啊,可是也没有办法,这也不是大小姐造成的,也怨不得大小姐啊,二太太肯定以为大小姐在京城享福着把你们都忘了吧,其实大小姐在恭王府,也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太太,天天以泪洗脸的,恭王府里来往皆有权势之人,大小姐一个也不能得罪,着实也是委屈得很。”
阮氏抬头看看夏如兰,夏如兰拿着帕子轻擦泪,一双好看的眸子已是泛红,叫人顿觉心怜。
可是她低头又看到满是伤痕的手,心里也叹了口气,如今已是不同往日了。
眼前的这个,也不再是那个最让夏家骄傲的长女了。
都说如兰以后贵不可言,夏家所有人都喜欢她,什么东西都给她,只想着她往后能光耀门庭,却把夏蝉,夏妍给扔一边去。
最后陪着她一块吃苦的,却又偏偏是那二个女儿。
“大小姐,你可莫要哭了,伤身体啊。”金嬷嬷劝着她:“二太太向来疼你,你的一番孝心和思念,二太太肯定能明白的。”
使了个眼色,于是守在一边的丫头和婆子便出了去,还把门给带上了。
金嬷嬷的话,阮氏也没回应。
于是金嬷嬷不甚满意地说:“二太太,你这般心硬,我也是替大小姐难过,大小姐孤身一人在京城有多难啊,什么事都只能任人左右,日日夜夜思念着,心急如焚替你们奔走,就想着能把你们接回京城的,你们也不知道大小姐付出了多少?”
“金嬷嬷,你别说了。”夏如兰听着,又越发的难过了。
“不,大小姐,我得说,如果不说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你在京城享福,也不知道你做了多少的事,受了多少的委屈。二太太,你知不知道大小姐她为了救你们,甘身入恭王府做小吗?以大小姐的才情傲气,她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就是因为你们,如今能来看你,你知道她付出多少的代价,别人不知高门大院的委屈和无奈,可是你肯定能懂的啊,你却这般不领情,我真的是替大小姐不平啊。”
“金嬷嬷。”夏如兰还是摇头。
金嬷嬷却说:“今天我说了,我就说个痛快,哪怕是大小姐你怎么责罚我都好,二太太你知不知道大小姐怀孕了,想着母凭子贵求恭王去圣上那求情宽恕你们,跪了大半个晚上,把孩子都给跪没了,现在能来看你也是恭王心疼她,让她来见见你们,你怎么那么狠心不理大小姐呢,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阮氏一听这些,眼泪也滑了下来。
夏如兰咬着唇,眼泪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金嬷嬷,不许再说了。”
“好好好,大小姐你不哭,嬷嬷我不说了,我叫人炖了人参鸡汤给你补身子,我去瞧瞧好了没有。”
夏如擦擦眼泪,吸了吸气:“阿娘,我是真的很想你了,我早该来看你的,可是女儿没本事。”
“唉。”阮式闭着眼睛长叹一口气:“好了,你身体不好不要哭,还得好好养着。”
夏如兰捧着茶到她身边:“阿娘,你喝茶好不好。”
阮氏看了会,终于端起茶喝了口。
“好喝吗?阿娘。”
看着她和以前那样的表情,阮氏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只抬起手,又还是摇头缩了回去。
“如兰知道自己没本事,不能让阿娘回京城,阿娘在这里吃尽了苦头,阿娘,你打我吧,骂我吧,这样我心里好受一些。”
阮氏摇摇头:“我打你作什么呢?你往后也不用为难你自己,即然路是这样,你就这样走吧,娘也不怨你,现在你也瞧见了我,但是我还有诸多的事要忙活,不能在这里躲清闲,还是得早些回去。”
“不要。”夏如兰抓住她的手:“如兰不舍得阿娘走,如兰好不容易能来这里,就想多看看阿娘。”
阮氏也不擅于拒绝,只能任她抓着。
夏如兰看着她满手的伤痕,轻轻地吹着:“阿娘,痛吗?”
“早就不痛了,你那妹妹比娘这伤得更多,更严重,她都没叫一声痛,娘这些微不足道的,怎么可能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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