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勤轩和宋总已经等在房间，李牧到了以后，少不了一番寒暄。
有宋总这个中间人在，饭桌上的气氛很融洽。
邹勤轩已经知道李牧的分量，丝毫不敢轻视，并且随着沟通的深入，发现这个年轻人很好相处，丝毫没有商场老油子惯有的套路和毛病，不端架子，无棱角也不圆滑，不卑不亢中透露出一股豪爽和亲切，令人感觉舒服。
渐渐的，邹勤轩也放松下来，像朋友一样跟李牧开怀畅聊。
饭局开始后没多久，邹勤轩电话突然响了，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走到一边接听。
“我一个学生，也来参加这次展会，说起来跟你还是同行，辽宁金邦的~~”几分钟后，邹勤轩回到饭桌上，笑着对李牧说道。
邹勤轩入行不久，又是搞技术出身，对市场的熟悉程度，远不如宋总，所以他并不了解龙盛和金邦之间的恩怨情仇。
“这么巧，要来拜访您？”李牧笑着问道。
“嗯，我跟他约好改天再见~~”
“要是不介意的话，喊过来一起吧~~”李牧笑眯眯的说道。
听闻对方竟然是金邦的人，李牧心中一动，不管邹勤轩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机会，李牧不想错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目前来看，金邦对龙盛的渗透早已经无孔不入，而龙盛对金榜知之有限，这种情况下，必须主动出击，拉出来面对面，才能扭转劣势。
“没关系的，要来待好几天呢，有的是机会，今天就要是陪好您~~”邹勤轩摆摆手，笑着说道。
很显然，邹勤轩并不明白李牧的想法，他不明白，宋总心里却门儿清。
“老邹，没那么多避讳，都是熟人，喊过来认识一下吧！”宋总笑着说道。
“这样合适吗？”邹勤轩看了看宋总，又看了看李牧，笑呵呵的问道。
他跟宋总多年的合作伙伴，彼此非常了解，明白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没什么不合适的，人多热闹，再说李工都主动要求了~~”宋总说道。
李牧笑而不语。
“行！我再打电话把他喊过来！”邹勤轩见状，接着掏出手机打电话。
“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邹勤轩打电话的功夫，宋总看着李牧，似笑非笑的小声问道。
“没有没有！就是认识一下而已，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李牧面带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们和金邦还能做朋友？”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韩国和日本闹成那样，商业合作少吗？该吵吵，该闹闹，该利用的利用，该合作的合作！占便宜别吱声，吃亏也要认！就看谁的手段高明！“李牧装模作样的说道。
”你呀！还真是个人才！“宋总指着李牧，一脸无奈的笑道。
就在这时，邹勤轩打完电话，回到座位上，边坐下边对两人说道：”接着过来！“
”服务员！“邹勤轩坐下后，招呼门口的服务员。
”再加张椅子，上套餐具，然后把菜单拿过来，再点两个菜！“
“邹总，您这位学生，在金邦主要负责什么啊？”见邹勤轩点菜完毕，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李牧很随意的问道。
“设备工程师，说起来挺不容易的一个年轻人，非常优秀，前景无限，可惜造化弄人！”聊起这个学生，邹勤轩语气中充满着同情和惋惜。
“本来幸福美满的家庭，生了一个儿子，自闭症，妻子又产后抑郁，在儿子一岁多的时候自杀身亡，不管是谁遭遇这种打击，都很难恢复元气，他很坚强，硬生生扛了过来，现在孩子由父母看着，他拼命挣钱，要知道，自闭症诊疗很昂贵的！而且这是一个无底洞，你可能永远看不到希望，最关键的是，他这种情况，很难再重新开始新的感情生活！”
听完邹勤轩的话，李牧和宋总双双沉默不语。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女的肯往这个无底洞里跳，除非这个男的很有钱。
“这家伙还很要强，大学同学曾经组织过募捐，我私下也想帮帮他，他全部拒绝，就笑着跟我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自己还能挣扎挣扎！唉！”邹勤轩叹气摇头，大为伤感，看来也是性情中人。
“算了，老邹，别提这些伤心事了！生活不会一直充满艰辛，只要努力，困难总会过去！年轻人要强，有想法，就让他们自己去闯吧！”宋总在一旁安慰道。
“李工，你看我，喝点儿酒就没有分寸，让你见笑了！”邹勤轩看着李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有！邹总您是性情中人！我很理解！也很佩服！”李牧诚恳道。
半小时后，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出现在包间门口。
“邹老师！”消瘦男人看着邹勤轩，热情的招呼道。
“明州！快来！”邹勤轩起身迎了出去。
李牧和宋总也跟着站起来。
“我来介绍一下，李工、宋总，这位是我的学生常明州，明州，这位是龙盛集团的李工，这位是惠通节能的宋总！”邹勤轩介绍道。
双方相互握手寒暄，很显然，常明州知道龙盛集团，跟李牧握手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眼，点点头，目光中有那么一丝心照不宣的意思。
可能是性格原因，也可能是生活经历所致，常明州不善言谈，几乎不主动找话题，全程都在饶有兴致的默默倾听，像一个谦卑有礼的后辈，察言观色，殷勤的满水倒酒，比门口的服务员还称职。
常明州个子很高，少说有一米八几，年纪应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是后背已经有些佝偻，李牧注意到，他头上甚至有不少白发。
生活的压力对人的摧残还是显而易见的。
“常工，今天上午在展厅还看到你们赵总了，你们是一起来的吗？”李牧主动跟常明州说话。
“不是，我是代表设备室过来的，我这个级别，并不知道赵总的行程安排~~”常明州笑着说道。
“我是第一次见你们赵总，脾气很火爆，上来就火力全开，把我们老总压的抬不起头来~~”李牧毫不避讳的开玩笑道。
龙盛和金邦的关系，两人心知肚明，坐在一起还是比较敏感的，但是说破无毒，李牧就想表明一个态度，领导该怎么掐怎么掐，咱下边这些干活的，没必要跟仇人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有机会还是能坐下来聊一聊的，如果有必要，适当的合作一把也无可厚非。
“别说你们，当着赵总的面，我们也不敢抬头！不过一般人很少有机会见到赵总！”常明州笑着回应道。
“常工您也没机会吗？”李牧试探道，目光温和。
“以前见过几次，现在很少见了~~”常明州目光微微有些黯淡。
家里出事之前，他是公司重点培养对象，参与了很多重要的项目，出事之后，精力不济，状态也大受影响，便渐渐淡出领导的视线。
其实常明州心里跟明镜一样，其中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太缺钱，所以不宜接触太多机密性的东西。
常明州确实缺钱，所以，他要努力工作，争取晋升，要知道，金邦的工资待遇还是非常高的。
常明州并没有想过靠一些歪门邪道发财，金邦对这种行为零容忍，处罚措施极其严格。
常明州原本在项目组，作为设备负责人，参与所有项目建设及技术改造工作，回归之后，便被调到生产部，主要负责一些系统性的设备运维工作，定期参加一些展会或者培训。
这项工作并不是说不重要，只是很适合养老，没什么发展前景，并不适合有野心有闯劲的年轻人。
常明州不明就里，找到一个关系很好的领导疏通关系，领导也很无奈，语重心长的点明其中的关键。
常明州瞬间心灰意冷，他想过辞职，之后一直在偷偷的投递简历，可惜一技之长并不突出，很难找到心仪的工作，无奈之下，只能暂时留下，寻找机会。
自此之后，常明州深刻的领悟到，想要摆脱目前的困境，一方面，要努力加强专业技术水平，积累经验，提升能力，同时能多考证就多考证，经验和能力很重要，但是证件是敲门砖，另一方面，要充分利用现有资源创造财富，不能死靠工资。
他能利用的资源，就是金邦的机密！
常明州不动声色，私底下则开始搜罗各种资料，前期但凡他参与过的项目，一个都不放过！
内奸是很难防的，这里看看，那里问问，只要有心，基本上什么都能给你扒拉出来，况且常明州前期都是深度参与，只是当时的精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专业领域而已。
李牧本来就是在试探常明州，所以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异常，回答显得郁郁不得志，目光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李工，您在公司负责做什么？”常明州主动询问道。
常明州隐忍这么久，搜罗了这么多机密，如果卖不出去，将毫无意义。
谁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毫无疑问，是同行！
所以，常明州一直在找一个机会！
常明州有很大的野心，预谋准备了这么久，如果只是一锤子买卖，意义也不大，他要把金邦当作一座金矿，源源不断的创造财富。
常明州很谨慎，但是他知道，眼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龙盛跟金邦，产品重叠度高，一直都是竞争关系，而且最近正斗的你死我活！
“项目建设！”李牧笑着回答道。
“哦？什么项目？我以前也在项目组待过一段时间~~”常明州像拉家常一样，若无其事的问道。
“r和r！”李牧看着常明州，毫不避讳的说道。
“哦！这两个项目我也参与过~~”常明州笑着说道。
“呵呵，那真的挺巧的~~”李牧笑着说道。
他只想随便探探常明州的底儿，没想到却有可能抓到一条大鱼，而且还是愿者上钩的大鱼。
李牧只是在男女情事上稍显愚钝，在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际交往中，他都堪称人精，他精准get到常明州传达出来的讯息：我想当内奸！我要当内奸！
“呵呵！是啊！”常明州干笑道。
李牧很沉得住气，没有继续跟常明州探讨相关问题，以至于常明州都有些着急，但是当着宋总和邹勤轩的面，他强忍住这种冲动。
这种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饭局进行的很愉快，双方约好，明天一早，邹勤轩亲自开车带李牧跑趟无锡。
从包间出来，邹勤轩去开发票，宋总去了洗手间，李牧和常明州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
“常工，方不方便留个电话？”抻了这么久，李牧终于再次抛出橄榄枝。
“好！136****3573！”常明州痛快道。
他的心情有些小激动，不仅仅是因为成功搭上龙盛的线，更为关键的是，李牧很有分寸，看上去会对自己保护的很好。
“好！我记下了！给你打回去了！”
话音刚落，常明州的手机响了。
“常工，时间还早，有没有兴趣一会儿再见面谈谈？”李牧收起手机，开门见山的问道。
“可以，在哪里？”常明州咬了咬牙，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牧道。
富贵险中求，该赌的时候就得赌！至少目前看上去，李牧这个人很靠谱！
“你看在这里方便吗，我就住在上面，可以来我房间！”
“好！”常明州想了想，点头道。
“那你先假装离开，一会儿我们再电话联系！”看着宋总往这边走过来，李牧笑着对常明州说道。
他要先验验货，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收买！
如果常明州对r和r工艺很精通的话，花多少钱也得买！
虽然等手续办完，两套装置正常开车没有问题，但是依托海华的现有工艺，两种产品的收率只能达到90%多一点。
这段时间，研发室的霍元林带着人一直在做小试，意图进一步优化工艺，李牧虽然没有参与其中，但是所有的研究报告他这里都有，而且跟霍元林私下也沟通交流了很多，所以，他对这套工艺非常了解，从工艺控制参数到各项原材料及能源消耗，张口就来。
毫不夸张的讲，对整套装置及整体工艺，整个龙盛集团，没有人比李牧了解的更透彻，因为他掌握的内容最全面，下的功夫也最深。
项目是他建的，工艺研发他吃的很透，并不比霍元林差多少，装置实际操作情况他也找海华老员工深入了解过，操作记录不知道翻看了多少遍！
所以，常明州对这套工艺到底了解多少，只要坐下来聊一聊，李牧便心中有数。
李牧迫切需要了解金邦的工艺，因为据可靠消息，金邦的收率能做到95%。
要知道，霍元林在实验室一通搞，也只能做到92%！
不要小看这三四个点，一年下来，就是几千万的差距！
再加上电耗和能耗，差距惊人!
商场如战场，几千万差距，一旦打价格战，完全可以将你从舞台上挤下去！
李牧的原则是，海华技改，不光要顺利投产，还要成为一对对抗金邦的有力拳头！
他决不接受费尽千辛万苦投产了，苟延残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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